话题很快被转移,众妃嫔都开始议论和皓儿适龄的小丫头了。
……
如今已是初伏天了,文宣帝竟染了一场风寒,伤了头风,次日头疼得要命,全身也酸痛不已,起不来身,连朝事都歇了一日。太医给施过针,这才好些。
“身为天子近侍,不知悉心照料,要你们何用?”养心殿的宫人前额贴在地上,听着皇后娘娘训话。明明娘娘语气淡淡,他们却听得直哆嗦,大气都不敢喘。
更不敢说,陛下昨夜在坤宁宫站了一宿,黎明时分才回了养心殿。虽是夏季,夜风却仍是凉,因此才伤了风。
文宣帝合着眼假装睡熟了,却竖着耳朵听着殿内的动静。许久无声,他终是忍不住了,睁开了眼,便见皇后静静看着他,见他醒了眸光微微一闪,些许欢喜还没显露模样,便敛了下去。
“娘娘,汤药熬好了。”一个丫鬟端着青玉小案,把药碗举过头顶,跪下时,碗中盛着的药只起了一点微波,丁点儿都没洒出来。
文宣帝被老魏公公扶着坐起,定定瞧着皇后,微微翘起了唇角。他年轻时也不懂夫妻相处之道,两人磕磕碰碰过了这许多年,才慢慢琢磨出来。
有回两人也如这回一般生了龃龉,恰巧赶上文宣帝染了风寒,任是皇后心中有再大的气也消减大半。后来文宣帝便学会了,偶尔惹她心烦,便装个头疼脑热,好叫她心软。
皇后却并不接那药,反倒瞧了瞧身后跪在地上的几个婢子,轻声说:“本宫今日身子不爽利,你们谁来侍奉陛下汤药?”
老魏公公眸光一闪,垂眸屏息不答,跪在地上的几个丫鬟伏得更低了,身子都贴在了地上。
这些婢子是文宣帝的近身丫鬟,十多年前宫里最后一回选秀,她们便是那一批入的宫。如今各个都是花信年华,容颜身段姣好,出身也不差,又十分得懂规矩。多年近身服侍陛下,虽从没承过宠,底下却有不少人敬着。
以往帝后恩爱,她们不敢生出旁的心思。此时却敏感地觉出帝后之间生了龃龉,一个婢子目光微闪,仰起头温声回话:“婢子斗胆,替娘娘服侍陛下汤药。”
旁边的丫鬟被她抢了先,颦着眉尖垂下眼,不着痕迹地咬着下唇,暗恨自己为何不早点决断。
上前的那婢子接过药碗,跪在文宣帝床边,夏日衣衫单薄,盈盈跪下之时更显她腰肢柔软。青葱一般漂亮的手指舀了一匙药汤,轻轻吹拂两口,柔声唤道:“陛下。”
皇后静静瞧着,并不出声。
文宣帝凝视着她,眸中痛色深深,她明知这般举动是在剜他的心,却因不想靠近他半步而这样说。
他深深喘了一会儿,轻声说:“滚。”
他声音太小了,那婢子满心都是狂喜,自然没听清,跪直身子把汤匙凑在文宣帝唇边,却被他一把推在地上,怒吼着:“滚!”
青玉药碗碎在地上,那婢子被滚烫的药汁溅了一身,却一声不敢吭,脸上刚漫上些许委屈之色,便被老魏公公瞪了下去,十分狼狈。
老魏公公赶紧挥挥手,叫人下去再熬一碗,却听陛下喝道:“都给朕滚!”老魏公公微一迟疑,也不敢再留,垂首退了出去。
文宣帝揉揉眉心,语声疲惫:“合姝,我可是做了什么不合你心意的?”
“没有。”皇后微怔,唇边勾起一抹清浅笑意,却分毫不入眼。
文宣帝心中更沉,在这后宫之中,谁没一两个知心人,即便是他,也常常与魏公公说说心里话。她却和承熹一个性子,身为中宫之主,却从来踽踽独行,受了什么委屈,心中想什么事也从来不与人说,就那样硬生生地想,直到自己能想得通透。
“你还在怪我先前对璟邰心软?可他到底是我的孩儿。”从那日以后,两人的情分就薄了,如指间沙一般从指缝间漏出,他眼睁睁看着两人间的情分越来越薄,却不知该如何。
“陛下的苦心,臣妾明白。”皇后顿了顿,瞧见文宣帝眼中乍现的欢喜,不着痕迹地错开了眼,接道:“只是觉得,一双儿女都长大了,臣妾不想再强作与陛下恩爱的模样了。”
文宣帝哆嗦着唇,他想问:这么多年同德同心,画眉举案,你都是装出来哄我的吗?
可他不敢问。
皇后略略垂了眼,不忍再看他这般憔悴的模样。他不年轻了,再有两年,便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场病,消磨了他往日的生气。
可她真的再不想勉强自己,在儿女面前,在世人面前,强做与他恩爱如昔的模样了。多年前的怨恨如枯死的树根一般烂在心底,枯枝腐叶延入四肢百骸,在每一个静寂无声的夜里,在每一个与他同床共枕的夜里,疼得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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