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如沫摸摸鼻子,觉得挺无奈的,“咱们说说这药吧,总不能白白喝这么一口不是?”“这药液,药效是够了。”葛如沫肯定了这点,“但是,火酒的味道有点浓,所以味道很呛,且下肚之后太辣,这是火酒回收的力度还不够啊。”“而且这药入口后,有股子苦味像融入不到药中独立了出来一般,喝下去后,现在还残存着一股子悠远的苦味。这味道是厚朴的苦味,看来是上回我们带来的厚朴炮制没过关。”这和她以前喝过的一些小型药厂生产的藿香正气液味道差不多,但和大药厂比起来还是有差别的。大药厂生产的藿香正气液,味道醇厚,各味道似乎调制到了一个平衡点,让人喝下去后那味道一下子就过了,还余有药的甘香味在嘴的感觉,并不需要喝水或者吃些蜜饯过味道。比如她以前常买的那家叫慧宝源制药的藿香正气液就不错,小孩子也不怎么抗拒喝这个药厂出产的,有些药厂的就不行。“你咋知道这是厚朴的炮制出来问题?难道这十味药中,这股子苦味就不能是别的药本身的药味吗?”呵呵,她会告诉他,在原来的世界,学医的时候,她将她能接触到的药材都尝了个遍吗?“我自有判断的方法,之前的厚朴你拿出来,我带回去,稍晚我再让人给你补充一点药材。”赵郡贤见她不肯说原因,却如此笃定,也不吭声了。倒是赵木匠在一旁听着了他们的话,笑着说道,“小五,你的舌头就是厉害。其实你上次带来的厚朴也没问题,只不过有天他没放好,被老鼠祸害了,还拖到了水沟里去。后面他小子又去药店买了些厚朴回来,却没想到是炮制不过关啊。”阿南看葛如沫的眼神满是崇拜,东家真是厉害啊。“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是上回她进的那批药材出问题了呢,还想回去之后查一查的。“那么,若能提高火酒的回收率,那么我们这药就算是成功了。赵大哥,想想办法。”赵郡贤闷闷地应了一声。“那这样的话,这些药我先带回去了。稍晚,我让阿南给你们送些药材过来。”“不是说有问题吗,怎么还把它带走?扔了就是。”赵郡贤说。败家子!“是味道不太好,但效果是一样的。”对此,赵郡贤哼了一声。此时大约是申时二刻,太阳已西斜,热度也不比先前了。这天色也不早了,葛如沫预备打道回府了。当他们的马车消失在转角时,赵木匠朝着他唯一的孩子说道,“还在想她刚才没告诉你的那个原因啊?”“我觉得这其中的原因,不外乎熟能生巧,不是她对这些药材的熟悉程度超过了我们所知道的,就是她对这个藿香正气液很熟悉。”赵郡贤听了,这个的确是最有可能的答案。任何方面的横空出世,都缘自于厚积薄发。可她的生平履历早摆在他的案头了,却没什么稀奇之处足以撑得起她这身医术的,太奇怪了。不过他想到自己一个直系亲人似乎也是如此,也就不再追根究底了。那厢,葛如沫在回村的路上,她今天是累得狠了,马车的摇晃,让她疲倦地眯上眼。可没多主,“吁——!”阿南控马的声音,伴着高亢的马鸣声传入耳时,马车已经被迫停下了。这么大的动静,葛如沫自然也被惊醒了,她掀开车帘,“发生什么事了?”“几个破孩子追着一个孩子突然冲了过来。”葛如沫远目,只见一个瘦弱的裸着上身的孩子一马当先地跑得飞快,后面坠着七八条尾巴。追他的几个孩子拿泥巴拿石头,使劲往前面扔着,嘴里还叫骂着。“打他,打死他这个天煞孤星!”“你看他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样子,就知道是个坏胚子!咱们一起为民除害啊!”“我娘说他是个衰神克星,有他在,咱们村子就别想好。打他,把他赶出咱们村子!”“最前面的那个孩子是谁?”葛如沫沉声问,她的视线一直都在最前头的那个孩子的身上。那个孩子光裸着上身,一身疖肿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上半身,让人见之恐怖。“那孩子叫李东仁,是咱们村唯一一户姓李人家的孩子,家就住在西边的山脚坳下。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刚一出生,母亲就因产后失血过多而亡。不久后他爹在山里遇上熊瞎子,死了。爷奶拉拔着他长大,但是去年,他家的最后一位老人也去世了。村子里有人说他是个孤煞命,他的亲人都是被他克死的。特别是这两年他长了一身的脓肿,村子里的人更不待见他了。”葛如沫静静地听着。这不仅仅是不待见吧,看刚才那些孩子对他喊打喊杀的样子,就知道没少被大人调唆。有时候孩子的天真,真的很残忍。“咱们跟过去看看。”“这——好吧。”阿南将马车停妥当,两人就顺着田间小路朝刚才孩子奔跑的方向走过去。“咱们到河边看看,听说那孩子近段时间经常在那出没。”他们来到河边,果然见着他正在水里扑腾着抓鱼。见着他们,他小脸满是防备。“李东仁,你过来一下。”阿南叫他。但他不为所动,仍旧站在水中。那满身的疖肿在水光的映衬下,更显触目惊心。葛如沫仔细地盯着那些疖肿看,那过于直接的目光让李东仁很不自在,他恨不得能缩进水里,但倔强的性子让他硬挺着。她的目光里没有嫌恶,所以他愿意站在这,等着看她要说些什么。见他动也不动,阿南正欲再唤,却被葛如沫制止了。葛如沫取出一小玻璃瓶,里面褐色的液体晃荡,她蹲下将它放在一小丛野草上面。“这瓶叫藿香正气液,能治你身上的疖肿,可一日多次涂擦患部,给你。”葛如沫对李东仁说道,一脸的认真。说完后,她站了起来,就转身往回走。阿南忙跟上,在跟上葛如沫前还回头看了那瓶药一眼,满眼的不舍。“东家,你为什么对那小子那么好啊。那藿香正气液不是咱们刚研制出来的新药吗,你手上也没多少,就给了那小子一小瓶!”都是能卖钱的药啊,阿南心疼。葛如沫心说,不为什么,就因为她以前也受过这样的苦,感同身受罢了。“没什么,只是看着他一个半大的孩子一个人活着且还得了那样的皮肤病,可怜而已。”阿南想想也确实是挺可怜的,于是就没再说话。他们走后,李东仁慢慢从水里出来,上岸,坐在河边,抓过那只玻璃瓶,小心地将瓶塞拔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鼻而来。他不小心吸了一口,过后竟觉得精神一振。他忙将瓶塞塞了回去,然后紧紧地抓着那瓶药,用手环住膝盖,将头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