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囊医馆在经营了大半月之后,在周围渐渐有了口碑。坐堂的四位大夫医术过硬,且还有专门的煎药房提供煎制中药的服务,病人不舒服还能有医疗床暂作休息之用,这些都成了青囊医馆的招牌优点,传扬了出去。来往的病人络绎不绝,甚至在此消息闭塞的条件下,还有隔壁下蔡县的人专程来此求医问药。所以医馆里的药材消耗得很快,幸亏葛如沫有先见之明,早前手上资金充裕时,已经事先订购了一批药材。而清河镇靠近大运河,甚至还有自己的分流码头,运输起来也快得很。这不,没多久,那批药材随着她订购的几样药材种子也一并到了。“小五,那些药材种子回来了,我都看了,还真没见过个头这么大这么匀称的半夏。”看完种子的葛根满眼都是兴奋。闻言,葛如沫笑笑。那当然,这些种子是她托人特意挑的,这价钱嘛,自然也比普通个头的要贵一些。但是值得,因为用半夏块茎繁殖,块茎越大,不仅叶柄粗,珠芽结的大,而且珠芽在叶柄上着生的位置也越高;块茎越小,叶柄细,珠芽也小,珠芽在叶柄上着生的位置越低。这在先天上是有优劣之差的,并且对产量也会有影响,她当然得挑好的了。“小五,种子回来了,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做?”葛根眼睛发亮,一副磨拳搽掌,准备大干一翻的样子。葛如沫微微一笑,从抽屉中拿出几张纸来,“这是我整理出来的几种药材的种植方法,你拿去看看。”葛根小心地接过,他略识一些字,从纸上他认出了上面写着如何种植、整地作畦、施肥浇水、上盖麦草等等的字。他仔细收好,想着一会拿回家让在书院读书的二弟帮忙瞧瞧。“现在是六月底了,先种半夏吧。半夏喜温湿润,怕强光,不耐旱。在适度遮光条件下,半夏能生长繁茂。但是,若光照过强,半夏则难以生存。所以以半荫环境为宜,珠芽数和块茎增重可达最大值。为了达到这种半荫环境,半夏要与高秆作物间种,比如在种植半夏的田间,适当地种上一些玉米,一来能增产,二来对半夏的生长也有好处。”葛根一边听着,一边用心地记下葛如沫的话。其实有些词他没听过,比如间种,他初听时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幸亏她后面做了解释,他便能明白个八九分了。“这半夏大概几天能种好?”葛如沫问。葛根闻言,在心里算了下,“这半夏咱们两家每家种两亩,家里的那两亩不打算请人,估计也要忙五六天吧?”这还是他大舅子们会过来帮忙的前提下。“咱们拿到种子的时间有点晚了,我那两亩地要请人。甭计较那点钱,不要耽误了种植才是最重要的。”葛根点了点头,他有心帮忙,也不怕费力气,可真是时间太紧了,兼顾不上。不过她这边的种植他会过来亲自监管的。“半夏种完后,就种天南星。天南星的种植其实和半夏差不多,都要和玉米间种。”葛如沫一件件地安排着这些事。可惜这天南星是种下半年的,要是在春季种植,倒可以和其他高杆药用植物间种,更能增加经济效益。“种天南星的那地就按我们之前逃的,东边林下那片湿润疏松的黄砂土地,排水道一定要做好。”葛如沫说的是那地是葛祥贵家的,之前她去看过,很是看好那一片。只是葛祥贵家在那只有一亩多地,旁边的一亩多是他一位没出五服的族叔的,为此葛根还拿了一亩上好的水田和他们换种一年。想起那位族婶快快地答应下来,葛根就忍不住笑了笑。不知道等他这块地的药材有产出,她会不会后悔。葛如沫这边也挑了一块地来种天南星,那地靠着竹林,却没有葛祥贵家东边林下那块那么好。“还有一点就是,到了七月初,不管半夏和天南星有没有种完,都是腾出人手来种怀膝了。怀膝很挑时间,播种不宜过早或过晚。过早则地上部分生长快,开花结籽多,根易分叉,品质不佳;过迟,植株矮小,发育不良,产量低。”葛如沫特意交待了这点。葛根神色一凛,将她的话记了下来。“小五,我琢磨着,种这几样药材很要肥料啊。你这里人来人往的,我寻思着,不如在西边那地头处建个公共的茅房。”他知道葛如沫爱洁,来医馆的人有三急的时候都用后罩房那个茅房。有些人很不讲究,小五每天都得收拾自用的茅房,为此颇为烦恼。建个公用的茅房,一来能攒下许多肥料,解决肥料不足的问题;二来又能帮上小五。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果然,葛如沫听了他的建议后,眼睛一亮,“这事就交给葛根哥你去办吧,材料人工费用,到时你报给我就行。”“那行,我先把大伯那份种子给他送过去。”前些日子葛根下决心要跟葛如沫种药材后,里正娘子也在自家妯娌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然后她回家不知道怎么沟通的,最后里正家也决定拿两三亩地跟他们一起种药材试试。对此,葛如沫没反对,也不会反对。商量完事情,两人就各自忙开了。听着二儿子念完葛如沫给写的耕种方法,从一开始该怎么整地、播种、施肥、培土、排水、如何应付虫害到最后的采收,都写得清清楚楚。加上旁边葛根适时的补充,葛祥贵这位在田间摸索了一辈子的老农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他不由得扪心自问,他真是老了吗?地这样种,行不行?他理智上不愿相信,但感情上,却有预感能成功。退一步讲,即使不成功,也就是用了几亩不咋好的地来试验,他们家还赌得起。“根子,干吧,爹支持你。”而葛根的二弟葛鸿熙正拿着那几张纸垂首不语。他今年十五,在东乡书院读书。常年也不怎么在家,所以对家中的事向来也不怎么关心。他却没想到这回回家,家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身为一位思维敏捷的读书人,他从这些种植药材的方法中敏锐地察觉到一些不同之处。具体他说不上来,不过他觉得他的授业恩师应该会对此感兴趣的。葛根没有注意到自家二弟的异常,得到亲爹的首肯后,便兴冲冲地开始忙和起来。“根子,你这是在种啥?”麦收后不久,各家也陆陆续续种上下一茬粮食作物。田间总是人来人往,不少人看到葛根一家子在翻整过的土地上播种着什么,那样子像是种黄豆或者种花生。走近了看,那黑褐色指头般大小的东西可不是花生黄豆种子啊,于是就问了出来。“祥子叔,脚下这地收成不咋好,我拿来种些药材试试。”葛根实话实说,倒没藏着掖着。没多久,葛根一家跟着葛如沫种植药材的消息就传开了。得知葛祥贵家划出了几亩地专门种植药材后,有羡慕的,有不屑的,也有不为所动的。更有好事者跑到葛七斤跟前问他家里今年打算种多少亩药材,惹来他一顿黑脸。有些顽固不化的老农更是不屑,“咱们庄稼人,还是种粮食的好,种什么药材,瞎折腾,没米下锅时,药材能当下锅当饭吃?”但当村民们发现连里正家也跟着种了几亩药材后,所以人都不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