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败了?”
突袭板升失败的消息,在激战过后不到两天,战报的消息就传到了李成梁的耳中。
来报信的是李宁的一个家丁,全身被创十余处,到处都是鲜血淋漓。
身上的铁甲亦是破损的厉害,胸前胸后都有伤口,整个人摇摇欲坠,脸白如纸。
“捣巢失败,未曾遇敌,上下心就懈了,回程时遇到敌人甲骑强敌,两边对冲,我们第一阵没冲过去,后来又冲了三次,勉强打开一个口子,大家拼命突围,马匹都丢的差不多了,后来破了甲骑防线,但又有不少牧民等着捡便宜,我们一路冲出来,到镇夷堡时,人已经不满千了。”
李成梁很沉稳的听着,而无论如何强作镇定,颤抖的两手还是叛卖了他。
自嘉靖年间他为都督佥事的身份接掌总兵到现在,辽镇从来未有这样的大败和惨败!
哪怕是最吃紧的嘉靖年间,一阵折上几百人是常有的事,一年损失几千兵马也很正常,但一阵折损兵马四五千人,这样的惨败,自开国到现在,还真没有过!
最要紧的,是折损的人马最少有六七成是各将领的家丁和李成梁直属的家丁,这一下,辽镇等于被砍下一条胳膊还饶上一条腿,从此以后,就算是半个正常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残疾了。
这个结局,无论如何叫他接受不了。
李成梁咬牙道:“李宁人呢?”
“将爷受了重伤,现在义州衞治伤。”
“叫他……算了,算了!”
现在将怒火发在李宁一人身上也毫无意义,李成梁心中隐隐也觉得奇怪,北虏所为,不象是一场突发战役的紧急调度……紧急调兵没有那么周全,不可能把辽镇精锐骑兵包了饺子,打出这么好看的战果来。
这件事,反而象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阴谋,辽镇之中,定然是有人将战事情报卖给了北虏,这才招致如此惨败。
他的神思这会子清明起来,知道不能怪李宁,而当务之急是要做什么,李成梁一时是想不明白了。
“大帅,现在当务之急,”一个幕僚提醒他,“当务之急,是要和蹇总督商议。”
“对……”李成梁颓然倒在椅中,一时间老态尽显,他颓然道:“如柏,你叫人把我去年买的泰西大座钟装好,立刻送到总督府上,请他务必将此事遮一下,容我后报。”
李如柏吃了一惊,这座钟底座和锺舌锺罩全部是赤金制成,镶嵌各色珠宝,名贵非常,是特别派人从苏州买回来的,李成梁视若珍宝,不料为了此事,居然要送人了。
“还得再带几千两银子去,总督府的幕客,佐吏,书办,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到。”
“是,儿子立刻就去。”
李如柏生时李家已经发达,贵介公子脾气,倒不是太把钱财器物看在眼里,只是心中略有些难过,当下答应一声,赶紧离开。
李成梁以手加额,长叹道:“但愿我李家,能平安过得这一关吧。”
……
……
李家的急报和李如柏一起在三天后抵达了密云。
饶是李如柏急如星火,赶到密云也费了不短的时间,打点礼物,车马又不象驿马塘马那样可以放开速度急行,一路急赶慢赶,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赶到密云。
当晚便是递帖子请见,蹇达倒也不怠慢,他这个蓟辽总督是嘉靖年间因为俺答屡次入侵后设立的,下管顺天、保定、辽东三大巡抚,还有昌平、保定、蓟镇、辽东四镇,地域广大,可称当时的天下总督第一,一直到崇祯朝出现什么五省总理,七省总理一类的更重要的剿贼总督之后,才把蓟辽总督压下去,不过那时候因为东虏势力,蓟辽总督仍然是抗敌第一线,只是经常被破口而入,要么当场死节,要么事后砍头,算是天下第一倒霉差事。
现在的蓟辽总督还没有后来的倒霉光景,算是疆臣第一,蹇达的资历也够高,李如柏求见之后,自是毕恭毕敬,蹇达收了厚礼,当场便答应下来。
李如柏还不敢回去,他动身时李成梁往朝廷的急报也送上去了,当然不能说惨败,死伤众多也不能提,只是上奏捣巢失败,互有杀伤,辽镇亦小有折损……这样的讳过饰功的奏折,李府养的幕僚写的很多,很轻松就能写好。
这边奏折应是与李如柏前后到,只不过一个到密云,一个到京师。
呆了三天之后,蹇达的奏折也写好了,直送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