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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山村里,蓦地响起了一阵犬吠,一传十,十传百,然后全村的狗都跟着汪汪起来了。
黑暗中开始有了亮光,开始有了影影幢幢的身形,老式的电灯、马灯、手电筒,乱烘烘地耀着,从村里到村口,还有人跑到村外驻守的地方瞄瞄,直接发现没事之后,村民才四散回家,天冷人困,无暇再深究狗吠的原因。
火力侦察,开始了。
张如鹏撅着屁股,喘着粗气,从地里爬到一处土坎子后,两人把他接住,老张心有余悸地道着:“不行啊,狗太多,一个叫,立马就是群吠,狗一叫就出人,要被瞅着,那什么都完了。”
看看时间,已经指向凌晨两点了。车扔在五公里外,三人是摸黑进来的,却没想到这儿夜里也防备的这么严,范承和酒醒了,心虚地问着:“喂,咱们这大半夜的摸村里,要被逮着揍一顿,算不算工伤啊。”
“都不用想工伤了,给你开追悼会还差不多。”张如鹏道。他捅捅大兵问着:“嗨,怎么办?”
“让我想想……隔一会儿再去骚扰一下。”大兵爬在土坎后露着眼睛,看着渐熄的灯光道。
范承和愣了,愕然问:“还去?”
“疲劳战,一夜让他们睡不好,我就不信他们明天还有力气。”大兵道。
“这已经把昨天过了。”张如鹏提醒着。
“哦,那今天早上总行吧……缓缓,每天凌晨才是睡得最死的时候。”大兵道。
三人凑到土坎子中间,挤一块取暖,烟点着握在手心,生怕火光外泄,一支烟,轮流换抽着,熬了半个小时,猜拳头谁上……很不幸,大兵中招了,他拎拎领子,趴在地上,像只狸猫一样,自村外的稻积堆绕着进村了。
“至于么,还用这么多战术动作。”范承和不屑收回眼神了。
老张瞟了眼,叹气道着:“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啊,办案愣是搞成作案了,作案都不做好案,简直是做贼呢。”
“理解一下吧,我们刑警大部分时候,和当贼生活习性是同步的。”范承和道。
“哎小范,你烦过没有?”张如鹏问。
“怎么可能不烦,每天都烦,到队里就烦,看着兄弟们就烦,有案子烦,没案子更烦,觉得他妈的这活干得真叫操蛋,赌咒发誓下次王八蛋才接案,可真到了那时候,又犯贱了。”范承和唉声叹气道。
张如鹏揽着他肩膀道着:“都说警察贱在骨子里,有事总要冲在前面,我呀,觉得那是表扬,就陈妍这事吧,你说要真没人管没人问,一个大活人可就这么没了,一个家可就这么毁了。”
“教官,你要干刑警经常见受害人家属就知道了,太多了,根本管不过来啊。”范承和道。
“所以,我们能做一点是一点嘛,总比坐观强吧……反正我想好了,这事完了,我到一线去。”张如鹏道。
范承和呲笑了,老张问他笑啥,范承和戳着他的鼻子道着:“您老真是机关出来的啊,小屁孩轮大刀不知道多危险,就您和大兵把王大强收拾成那样,要是我们,回去得先被查。”
“那不能吧,他就是嫌疑人,救出陈妍,钉死他狗日的。”张如鹏道。
“没错,但你觉得他会介意拉上了垫背的?更何况这在岚海啊,高队就想包肯定包不住,岚海这边丢了这么大面子,不找咱们点麻烦才见鬼呢……哎教官,你们的审讯挺厉害的啊,我怎么看着王大强瞅见你们就哆嗦,怎么干的?”范承和好奇问。
“不是我干的。”老张摇头。
“你看你,好像我还汇报你似的,到底怎么干的,我得学学。”范承和追问。
老张附耳告诉了他一句,惊得范承和讶声道:“啊?你们也太黑了吧?蒙着脑袋给人家灌汽车尾气?”
那感觉肯定比窒息还要难受,何况也不会有太重外伤,只是这种方式太过恶劣了,就范承和也有点接受不了了,话音落时,村里的狗吠又起来了,而且是群犬奇吠,嚷得一村不得安宁,这一瞬间,范承和又想起了陈妍的遭遇,他伏在土坎上默然道着:“以恶制恶啊,我们有一天会和他们一样,不得好死的。”
“老子只在乎活着看着他们不得好死……你害怕就早点滚蛋啊,别到时候缩手缩脚。”张如鹏道。
范承和笑了,一把揽住张如鹏道着:“你看你,我都死过一回的人了,还在乎这个,要有天真被开除了,我就回家老老实实当个普通人,赚钱养家去,省得他娘的月月见不着工资去哪儿了。”
“别说话了,回来了。”张如鹏轻声道着,看到了黑暗中隐约的影子,趴在地里,躲着四下耀的灯光。
又是长达十几分钟的骚乱,不过出来的村民少了,等大兵摸回来,已经接近凌晨三时了,三个人又窝了半个小时,换着范承和,继续进村骚扰,这回连狗都累了,叫声明显稀了……
…………………
…………………
“高队,我替您会儿吧?”尹白鸽提醒了句。
高铭驾着车,已经连续开了数小时,接近资坪市境了,他道着:“没事,我白天闲的没事,一直在驻地睡觉呢,就快到了……一会儿再联系他们吧。”
“天亮咱们联系市局吧,最好能出点警力统一行动。”尹白鸽道。
“不可能,这里是重灾区,根本救不过来,除非是社会影响大的事才可能有统一行动,警力根本不足啊,不可能浪费在一个人身上……您别难过,基层情况就是这样,有的甚至是驻地派出所协调,家属再掏钱把人给买回来……大部分根本找不回来啊,一个女人家家的,谁也知道被拐被关会发生什么事,大多数情况也就认命了。”高铭无奈地道着,那些被拐妇女,很多只能无奈接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结局。
“光咱们几个势单力薄的,能行吗?”尹白鸽此时方觉得,也有点意气用事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咱们拿不下来的案子多着呢,其实就稀土走私,最终还不是一锅夹生饭?每年国际市场稀土交易,比我们出口统计要高出一倍多,这说明有大量的走私没有被我们发觉啊;还有我们最头疼的吸毒人员,整体也是个增长的趋势,犯罪是社会的共生体,消除不了啊。”高铭道。
“哇,高队,您的理论水平见涨啊。”尹白鸽惊讶道。
高铭自嘲一笑道着:“警中好修行嘛,看得越多就想得越淡。”
“可您还是没看开啊。”尹白鸽笑着反问。
“穿着这身制服,就别指望看得开了,您不也一样么,好好的政治部不呆着,下基层来掺合。”高铭笑着道。
“好吧,我们看来是一类人,都属于看不开的那类,希望我们二十年后,这份初心还在,没丢了。”尹白鸽道。
“丢不了,即便我们丢了,总还有没丢的人,这就是我们这个团队存在的意义,大兵比我们都理解,所以他用最直接的方式,把我们都拉到一起了。”高铭道。
“呵呵,这家伙……真不知道他现在那一重人格,你觉得他恢复正常了吗?”尹白鸽问。
“正常人能干这事吗?”高铭道,明显觉得这货比以前似乎更疯了点,不过他又补充道:“我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那怕是真有精神分裂症了……不管怎么说,干得漂亮,不像我们一天窝窝囊囊的。”
“我表示同意你的评价……呵呵,来支烟吧。”尹白鸽拿着车上的烟,点着,递给了高铭,她自己也点上了一支,浓浓的抽了一口,然后开了一点车窗缝,让冷风灌进来,提提萎靡的精神。
不经意的瞥眼,看到了尹白鸽熟捻的叼烟样子,高铭笑了笑,没再多问,案子里浮沉这么多年,其实谁都不可能单纯了,不是吗?这位尹指挥,肯定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