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殁眸光一凝,紧紧猝成一道冰凌,与肩头雪花一般冷:“她怎么了?”声音,微颤,如沐冷风。
“王妃并未取道黔江,而是。”沉声,微顿,青衣眼中微微痛色,“琅琊山。”
琅琊山……
萧殁抬眸,那冰蓝的眸子望着天际漫天火星,一点一点渐进染成红色,血一样的颜色。
火光如此亮,他的女人,此时便在那火里……
他苦笑,剔透的指尖拂了肩头的雪,他转身,走近雪里,然后,白衣纷飞,肩上落了更多的雪。
身后,青衣大喝:“王爷,来、来不及了,琅琊山大火。”
脚步并未顿住,他缓缓走着,不疾不徐,声音在雪中散开,是冷的:“十一,你上天入地也好。”
顿了顿,他道:“都要等着我。”
声音润了这冰冷的夜,开出一朵温柔的花来。
那两个人啊,上天入地也罢,黄泉碧落也罢,怕是都分不开了。
青衣缓缓起身,扬手,挥动军旗,千千万万铁衣卫踩过一个一个脚印,雪里,凌乱却决然。
沐着风雪,楚林脚步急促,边问:“王妃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烛火照得青衣眼角有沉沉浮浮的光,那是赞赏,是敬佩,是臣服:“一人之力,她要突厥十万大军的脑袋。”
楚林心惊,说不出话来。
那个女子,真真大胆,真真敢做。
还不止,远远不止……
青衣声音沉沉:“她要萧衍孤立无援。”寂静无声,青衣望着最前头,走在风雪里极美的男子,铁骨男儿竟多了抹柔和,“她要不损风清一兵一卒,大破庐陵。”
楚林惊愕,风清大军便在庐陵,那个女子却单枪匹马,对上十万大军,不损风清一兵一卒,以一人之力,断突厥援助,断萧衍后路,以她一人血肉之身,破庐陵……
楚林不敢往下想:“王妃这是在赌命。”
青衣摇摇头,坚定似铁:“不,每一步,她都计算精准了。”无奈地笑,“算准了她的时间,王爷的时间,萧衍的时间,一丝不差。”
楚林似懂非懂,只觉得那个女子太过惊世骇俗,却莫名笃定,那个女子敢赌,也绝对不会输。
十二月二十五日,庐陵血流成河,此一战,突厥全军覆没,史称庐陵乱。
这日,方辰时,琅琊山连绵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天边还似血般红,风雪依旧大作,白茫茫的一片,隐约总透着血腥味。
金州境内,突厥大军十万大军严阵以待,城门开,传来传报:“将军,庐陵城上,黑军旗挂起。”
身后,十万大军振奋,马前,慕容瑶光面露喜色:“挞里已经入城了。”
“是时候了。”萧衍翻身上马,长剑指天,“传本将军令,攻庐陵。”
一声令下,响彻金州城,十万突厥大军挥剑前行,哒哒马蹄卷起狼烟四起。
战鼓雷鸣,庐陵境外,铁衣卫列队严守,前方,黑色的骏马,男子端坐,白色的披风飞舞,泼墨的长发里,坠了点点雪白,男子生的极美,近乎透明的蓝瞳,于这漫天大雪里,美得惊心动魄,藏在落了雪花的眼睫里,朦胧的暗影。
“王爷,萧衍已出兵庐陵。”
马上,萧殁解了束带,白色披风坠地,声沉,若冰雪:“全军整装,环庐陵攻进,北以临安,南以黔江,攻庐陵。”
三军齐呼:“尊令!”
哒哒马蹄响起,踏过那白色的披风,风起风落,落了厚厚的雪。
那样俊美的男子,一身黑衣,未着戎装,美得清幽,美得动人心魄。
一个偏爱白色的男子,为了他的姑娘,披上黑衣,踏了一地雪,将沙场碾碎。
这庐陵乱啊,也是红颜劫呢。
已时时分,庐陵境内,一片死寂,天上方,一片阴沉沉,乌压压地让人喘不过气,血腥味浓重,城墙之上,黑色的军旗,呼呼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