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屠珍珍却又反过来打断她。
“那是什么意思?”余白不解。
“你上次说他是律师,专做刑事辩护的?”屠珍珍问。
“对啊。”余白回答,一时间觉得有些荒谬,不知她这个淳朴善良的妈跟刑事诉讼能扯上什么关系。
“就是嘛,我告诉你爸爸,你就是这么说的,他还不相信,叫我不要找你,可我看人家小姑娘实在作孽,不忍心啊……”屠珍珍絮絮说下去。
“哪个小姑娘,到底怎么回事?”余白没想到真是官非,有些担心起来。
“就是老万的大女儿燕燕,”屠珍珍回答,“在H市被警察抓起来了,老万气她丢人,谁都没告诉,要不是你爸爸看见他接完电话躲在棚屋里哭,到现在还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
老万是余永传雇傭的瓜农,S省人,在他们家种瓜已经有十几年,当初来的时候就是夫妻二人带着两个孩子。大的是女儿,名叫万燕,便是屠珍珍口中的燕燕。小的那个是儿子,前面似乎还有几个孩子,都已独立,在外打工。余白那时已经离家去上大学,对这个万燕,她只是略有印象,记忆中是个瘦小寡言的女孩子,在镇上的学校读书,功课不大好。
余白那时暑假回家,似乎还受老万之托,给万燕补习过功课。当时万家四口人就住在瓜田边他们的老房子里,屋内光线昏暗,靠窗摆着一张小方桌,桌上堆着万燕的课本。随手一翻便知万燕是真的不懂,基础缺得太多,脑子也不算灵光。余白知道,像这样女孩子初中都未必能毕业,之后就是出去打工了。她是想帮万燕的,但大多数时候,她说十句,万燕也答不了一句,只是讷讷对她笑着。后来,听父母说起,万燕果然是出去打工了。
此时再想起那拘谨羞涩的笑容,余白不禁觉得这姑娘会犯事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若说是被人欺负了,倒是更合理一些。
“是因为什么?”她问母亲,以为会是打架偷窃之类的轻罪。
“说是……”屠珍珍几乎不敢说出那几个字,“走私毒品。”
听到这个罪名,余白也是吃了一惊,费了一番功夫才从母亲那里问了个大概出来——万燕携带海洛因入境,被H市机场海关抓捕,已经在当地看守所关押了几个月。老万没想过要请律师,在他的概念中,公检法不会有错,这事就只能等法院判决了。
很多细节屠珍珍搞不清楚,余白也知道问不出更多,但还是当即答应下来,这件事她一定会找人帮忙。屠珍珍一向为这个女儿骄傲,此时听余白这么说,自然放下心来,又重复了“好好吃饭”,“注意休息”的嘱咐,便将电话挂断了。
是夜,余白在脑中检索自己的同学。其中有不少过了公务员考试,进了检察院或者法院。像她这样进外资所做非诉,或者去大公司做法务的也有很多。剩下那些真正在执业的,大多做民商事案子,诸如知识产权,房地产,离婚,继承,但凡是这些她都能找到专家。
可专做刑事辩护,又说得上话的,似乎还真只有唐宁一个。这便是A大法律系研究生毕业十年后的现状,而与之相映成趣的是,在BK,A大出身的人多得简直可以开同学会。
她不禁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组数据,说眼下刑事案件中未能得到有效辩护的嫌疑人有70%之多,从前她还有些不相信,现在不得不信了。
“等你来找我。”她又想起运动会那天唐宁临走在她胳膊上捏的那一下,没想到还真叫他说着了,她真的要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