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部走廊里连张长椅都没有,余白索性去了食堂,一口面条下肚才意识到连晚饭都没吃,心想自己也是惨,好不容易将工作放下,暂且享受许久不曾有过的长假,结果竟是在医院陪上夜了。
熬到夜半,她估摸着唐宁应该睡了,这才回到住院部那一层。
走廊上已然静下来,左右病房里的灯都暗了,唐宁住的那间也是一样。她推开一点门缝朝里张望,没戴隐形,灯光又暗,看不分明,只知道是个两人间,靠门的床位空着,靠窗睡的应该是唐宁。
又将门开大了一点,房内仍旧无声无息,她壮了胆,走进去,一直走到靠窗的床位边。果然就是唐宁合眼躺在那里,一条腿晾在外面,钉了固定器,总算夜色掩盖,不太触目。
她看过腿,再看别处。手,脚,肩膀,脖子,凡是露在外面的都检查了一遍,最后看到脸,对上一双眼睛。
她吓了一跳,险些没有叫出来。
唐宁伸手拉住她,说:“你来啦,我等了你好久。”
“你躺着不出声是想吓死我?”余白怒目。
床上的人却是笑:“我在等你啊,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不是说不告诉我么?还等我做什么?”余白听得来气。
“这不是怕你担心嘛,”唐宁解释,“爷爷奶奶那儿我也没让晓萨打电话。”
余白冷笑,心想你是那个意思么?反正全凭一张嘴,黑白随意。
唐宁见她不语,晃晃她的手:“担心了吧?”
“没有,也就一般。”余白回答,极其满意自己无所谓的语气。
唐宁却是劝:“别不好意思,你看我都这样了,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嘛。”
余白被他气得笑出来,而后又忍不住痛哭。
是为了这一日的风波,也是因为他此刻的态度。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看他笑,倒是想听他对她说,余白,我很痛。
她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这样哭过,呜咽出声,泪水多得抹不尽,只得蹲下去,埋头在他床边。
他还不大能动,只抓着她一只手,亦不记得自己有过这样不知所措的时刻。
“余白,余白……”他叫她的名字,她听得出那声音里些微的哽咽。
可仅仅一秒,他又在问:“余白,你刚才在我身上看什么?”
“看你毁容没有?”她捂着脸,冲他一句。
“没有,”他却答得一本正经,“你喜欢的地方都没坏。”
余白才不要听这种荤段子,只想去床尾拉个凳子过来坐。
唐宁却不放手,问:“去哪儿啊?”
余白索性刺|激他:“我辞职了,打算去香港工作。”
“什么时候?”他果然紧张了一点。
“明天,”她回答,“今晚就是来跟你告别。”
“你怎么又跟我来这套?”他抓得她有些紧。
“哪一套?”她装傻。
他没有回答,静了静又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你啊?”
这一问如叹息一般,她心裏微颤,却还是冷声道:“上回不是说最后一次再也不追了吗?而且要追也追不上,腿都断了,以后都得拄拐。”
“不是吧……”他更紧张。
“医生没跟你说,是不想刺|激你。”她加大电流,心想此人大约术后麻药未散,实在好骗得紧。
他这才听出她胡说八道,黑暗中轻轻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