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心在花店的工作已经得心应手起来,徐莺莺给了她一个福利,让她每天带些鲜花回去。
苏轻心每天会选五枝花,康乃馨给舒凡,勿忘我给朱盼盼,把代表感谢的红色风信子给了张以时,代表初恋的粉红玫瑰给了魏然,留给池越城的,是红色的玫瑰。
除了魏然的是偷偷送去的,其他人的,苏轻心都是光明正大送的。
苏轻心在花店工作,池越城在华美工作,见面的时间十分少,但是池越城每天都会收到来自苏轻心的玫瑰花,他很满足。
好不容易等到两个人都有假日,池越城约苏轻心去他家。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一个关于求婚的惊喜。
苏轻心来到池越城家里的时候,发现门没关,她轻轻推门而进,发现裏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池越城不会又想给自己一顿烛光晚餐吧?
苏轻心猜到了答案,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便说:“池越城,你不说话我就开灯了啊。”
没有人答话。
苏轻心郁闷地打开灯,发现客厅里不仅没有烛光晚餐,而且一个人影都没有。
“池越城,你在哪儿?”苏轻心到处转了转,没有人。
她打开卧室门,名字还没叫出来,便被吓了一跳。
卧室的地板上铺满了玫瑰花瓣,池越城躺在洁白的床单上,中间放了一束火红的玫瑰花。
他拍拍玫瑰花旁边的空位,说:“躺着。”
苏轻心不明白这是什么惊喜,只好听话地脱掉鞋子踩上花瓣,躺在床铺的一边。
池越城热烈的视线投过来,说:“亲爱的轻心,你愿意嫁给我吗?”
苏轻心有点蒙,这是求婚吗?
看着苏轻心困惑的样子,池越城指着玫瑰花里藏着的戒指,说:“这么大颗钻戒你没看见啊?”
苏轻心仔细一看,的确有颗钻戒。
池越城取下钻戒,将玫瑰捧花扔到一边,翻身轻轻压着苏轻心,将钻戒戴到她的无名指上,然后在指尖深情一吻,说:“轻心,我们结婚好不好?”
苏轻心半天没回过神来,难以置信地问:“你……在求婚?”
“对啊,答应我。”池越城离苏轻心特别近,低沉的嗓音带着呼出来的气息洒在苏轻心的脸上。
“答应我呀。”见苏轻心久久没说话,池越城又用气息催促着,像个小孩儿一样在耍无赖。
苏轻心微微扭头,说:“阿城……我……这有点儿太突然,你让我考虑一下好不好?”
池越城扳正苏轻心的脑袋,笑着说:“好啊,我给你时间考虑,一分钟好不好?”
“阿城,这是终身大事。”苏轻心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说,“你给我三天的时间考虑一下,就三天。”然后,她诚恳地看着他。
池越城虽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说:“好吧,三天之后给我答覆啊,戒指你戴着,不准取下来!”
苏轻心抵不过池越城的霸道,只好说:“好,我不取。”
“这还差不多。”池越城满意地说,双唇往苏轻心的唇上凑过去。
苏轻心撑住池越城的肩膀,躲开:“现在不行,等我给你答覆后再说。”
“我就亲一下。”池越城故作不满道。
“半下也不行。”苏轻心严肃地道。
“那好吧。”池越城一脸的不高兴,乖乖地起身。
苏轻心站起来往外面走去,问:“我饿了,冰箱里有没有菜?”
“有。”池越城拖长声音,立马爬起来说,“我给你做吧。”说着,他就挤开苏轻心,从冰箱里拿出菜开始做饭。苏轻心任由他去,独自坐到餐桌旁边等待。
看着无名指上的钻戒,苏轻心慢慢地陷入了沉思。
真的要答应池越城的求婚吗?可是自己的病情还没有告诉他啊。
到底要怎样告诉他呢?
苏轻心原本不想告诉任何人,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就算她不告诉别人,别人也总会发现的,她瞒不了多久。
还有,她如果真的答应了池越城,那魏然呢……
她现在心裏始终无法彻底忘记魏然,这样答应池越城的求婚,是不是对池越城的不公?
为何会有这么多的事情纠缠着她呢,苏轻心抱着脑袋,眼睛疼,头也疼。
要是没有这么多事就好了,要是池越城不是她男朋友,要是没有与魏然重逢就好了!
被池越城求婚后,苏轻心心浮气躁,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打电话给徐莺莺请假。
电话那边徐莺莺说:“这样啊,那我歇业几天吧,正好我有个朋友生病了,最近几天心情也不好,在医院呢,我要过去陪陪她。”
“嗯,生病了不要心情不好,你去陪她吧。”苏轻心说。
徐莺莺叹了口气,道:“唉,没办法啊。命运弄人,你说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出车祸摔断了腿,本来就挺难受了,为了不让男朋友因为她耽误一生,硬是跟男朋友提了分手,现在一个人在医院哭得昏过去好几次。”
“是……是吗?”苏轻心问。
“是啊,我就先不跟你说了,我要上车了。”徐莺莺那边忙了起来。
“等一下,莺莺姐,你们在哪个医院,我有空去看一下你们。”苏轻心急忙喊住徐莺莺。
“第一医院,你随时来都行。”说着,徐莺莺上了公交,将电话挂了。
苏轻心握着手机的手放在胸前,一直在想着徐莺莺的话。她朋友为了不让男友耽误一生,而忍痛提出分手……那么她呢?如果她失明了看不见了,就一定会成为一个累赘,连累池越城、连累张以时吧?
可池越城有房有车有存款,长得也不赖,条件这么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要被她连累呢?还有张以时,苏轻心已经连累他五年了,她不能再连累他了。
第三天,苏轻心去医院看望了徐莺莺的朋友。
少女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对生命几乎没了希望。
苏轻心问她:“说不定你男友愿意照顾你一辈子呢?”
少女望着天花板,憔悴一笑,说:“这不是他愿不愿意,而是我愿不愿意。你知道吗?我实在无法想象余生我都要坐在轮椅上陪他度过,他是一个健康的人,我是一个残疾人,我不想拖累他,让他的下半辈子都过得辛苦。正是因为我爱他,想给他一个好的未来,我才提出分手的。如果这样也能算是我的自私,那么就让我自私下去吧。”
苏轻心有些动容。
她退出病房,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走廊的尽头,一阵风从窗户灌进来,刮得她脸颊有些疼痛。
这是真真切切的到冬天了吧,树枝已成枯,雀鸟无所依。
苏轻心认真地抚摸着手指上的戒指,直到它在视线里变得模糊起来。
“对不起,阿城。”她吻了吻戒指。
随后,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池越城的电话。
“嘟”声只响了一下,电话就被接听了,池越城掩饰不住喜悦,问:“苏轻心,是不是愿意嫁给我啦?”
苏轻心内心一紧,面带微笑,微微启唇。冷风入喉,令她声音沙哑。她说:“对不起,我不愿意。”
此话一出,苏轻心感觉耳边只有呼呼而来的寒风。
池越城在电话那头急了起来,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啊,轻心。”
“没有什么原因。”苏轻心淡淡地说,“就是不愿意嫁给你而已。”
“苏轻心,你到底什么意思!考虑了这么多天,只为了冷冷地对我说不愿意嫁给我吗?你倘若不给我一个理由,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苏轻心能感受到池越城的怒气,那边传来物品落地的声音,池越城一定将办公桌都掀了。
苏轻心苦笑着,声音却依旧波澜不惊,说:“能有什么理由啊?池越城,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一年多,我爱过你吗?”
池越城沉默了。她爱过他吗?她从来没有爱过他啊!
“苏轻心……”那边的声音咬牙切齿,问,“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吗?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连一点儿温柔与快乐都没有感受到吗?”
不止一点儿温柔与快乐,不止一点儿。
纵使苏轻心对池越城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她是有过温柔与快乐的,她也是喜欢过他的。
可是过去真的是樊笼,她逃不出去,她被卡在中间快要窒息!就在这样快要窒息的时候,命运偏偏还要给她致命一击。
池越城,我不想拖累你。如果不是怕拖累你,我一定会好好回馈你的感情,一丝也不会含糊。
“我有过快乐,但是……”苏轻心睫毛上的泪珠被风吹散,她说,“那不代表我爱你……”
眼泪在风中蒸发,感情在瞬间崩塌。
“苏轻心!”池越城愤怒的咆哮从电话那端传来。
苏轻心挂上电话,往医院外面走去。病房门口,听着这一幕的徐莺莺不由得叹了口气。
苏轻心知道,池越城下一秒一定会跑到自己住的地方去找她,所以她去了张以时那里,但是池越城要找的第二个地方也一定会是张以时这裏。
听着外面剧烈的敲门声,张以时又看向蜷缩在沙发上发呆的苏轻心,摇了摇头,走到门边,假装暴怒地问:“去你大爷的,谁啊!”
“张以时,苏轻心是不是在你这裏?”池越城在门外问。
“自己的女人不见了,管我要什么啊!哥正忙着呢!别坏哥好事!滚开!”张以时粗鲁地回应。
张以时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问:“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或者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不知道!那丫头已经好几天没联系我了。”
“是吗……”池越城有些落寞,他的手无力地从门上滑落下来,不知道该往何处寻找。
张以时见外面没了动静,一边往里屋走,一边捏着嗓子喊:“宝贝儿,等急了吧,哥来喽。”然后,他用力地关上了里屋的门。
池越城听到裏面的动静,以为苏轻心真的不在这裏。
她的电话打不通,家里也没有人,他只想要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就这么难吗?为什么苏轻心要含糊不清地拒绝他呢?连他都听得出苏轻心的言不由衷,她自己就感受不出来吗?
池越城仿佛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感到彷徨起来。
原来,苏轻心在他心裏这么重要啊!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张以时透过猫眼一瞧,看见池越城魂不守舍地离开了,他马上扭头斥责苏轻心:“你干吗呢?不是好好的吗?你对人家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他跟我求婚,我拒绝了,说不爱他。”苏轻心抱着抱枕,面无表情。
“为什么?”张以时坐下来问她。
“不爱就是不爱,哪有为什么。”苏轻心心不在焉地说。
张以时了解苏轻心,她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这种话。张以时放缓了语气,说:“丫头,你别瞒我了,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你不要一个人硬扛着。”
苏轻心埋着头不肯讲话。
又是这样,什么都不肯说。张以时受不了她这样的状态,便直接捧着她的脑袋,硬要她看着他的眼睛说话。
可是苏轻心立马推开了张以时,将自己藏得更深,埋怨道:“你干什么呀!”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脸上也有泪痕,张以时看得清清楚楚。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张以时坐不住,急得站起来,道,“你又哭上了是吧?我不是跟你说过遇到什么事情不要哭,要讲出来一起解决吗?”
“可是解决不掉啊!”苏轻心抬起头来,拧眉道,“死的人能活过来吗?泼出去的水能收回来吗?你做过的事情能当作没发生吗?生了病的人能觉得这场病只是个噩梦吗?不能啊!”
张以时抿了抿嘴,两只手叉在腰上,说:“是,发生过的都不能当作没发生。可是你明明有事情,明明有困难,你为什么不开口说出来?苏轻心,你当你的朋友是空气吗?你这样瞒着所有人,让我们为你猜测为你担心为你难过,你觉得你这种做法成熟吗?妥当吗?”
“可是我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啊……”苏轻心呜咽着,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丫头。”张以时蹲在苏轻心面前,安慰她,“我是看着你成长的,我知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会将你打击成这个样子。你跟我讲,我不告诉别人,好不好?”
苏轻心摇了摇头,眼泪浸得她的眼睛刺痛起来。
“丫头,怎么了?”张以时见情况不对,埋下头去看着苏轻心。
苏轻心捂着眼睛,难受地道:“我眼睛疼……”
“那你别哭了,我不问了,不逼你了。”张以时扶着苏轻心说。
苏轻心靠在沙发上,说:“帮我拿条热毛巾。”
张以时去接了一盆开水,将毛巾在水里泡热,又递给了苏轻心。
苏轻心叠好毛巾,放在自己的眼睛上热敷,这样做,疼痛感会减轻一些。
苏轻心缓了过来。用热毛巾敷着眼睛的她什么也看不见。她慢慢开口,情绪稳定不少,说:“张以时,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请你相信我,我自己可以解决这些事情,我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不会拖累大家的。”
“我可以不管你。”张以时怕再让苏轻心的情绪受影响,说,“你也要答应我,如果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记得回来找我。”
苏轻心将毛巾拿下来,重重叹气。她站起来,无力地朝门外走去,机械地回答:“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
张以时站在屋子正中央,两只手揣在裤兜里。他偏着脑袋望着苏轻心离开,眉宇间是说不清的疑虑。
苏轻心离开张以时那里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冯芮星的旱冰场。
听冯芮星说,旱冰场是他和三个朋友一起开的,旱冰场裏面还有棋、茶、牌室和吃饭的地方,很适合年轻人过去玩,每个月也能赚不少钱。
看到苏轻心出现在旱冰场,眼尖的卢茜立马迎上来,惊讶地道:“轻心姐,你怎么来啦?”
这可是苏轻心跟冯芮星和解后第一次来这裏。
“我弟弟呢?”苏轻心笑着问。
“在裏面和几个朋友玩呢。”卢茜将苏轻心带了进去。
苏轻心边走边问:“你没去上课啊?哦,现在也该下课了。”
她自问自答,都快忘记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卢茜将苏轻心带到休息室,给她倒了杯茶,说:“我今天下午没课,所以就过来帮忙了。轻心姐你等着,我这就去叫阿星出来。”
“不用叫了。”苏轻心拦住卢茜,四下环顾了一番,说,“我只是来看看你们好不好。这样看来,你们似乎把这裏经营得还不错。”
“是阿星他们人缘好,我就是打打下手。”卢茜有些不好意思,略显拘谨。
苏轻心微笑着将她拉过来,让她坐在旁边,说:“可是如果没有你在,冯芮星那小子一定会失去很多动力。茜茜,虽然我实在不知道冯芮星哪里好,但是能让你喜欢上,他也还是有自己的优点的。以后你们两个在一起一定要互相体谅、理解,不要轻易因为小事分开,明白吗?”说着说着,苏轻心忽然有些伤感。
她为什么会像一个远行人一样说出这番话呢?
好在卢茜年纪小,没看出她的心事,忙应道:“轻心姐你放心吧,我既然打算跟定阿星了,就不会轻易放手,我也不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动不动就闹脾气,我们会互相体谅的。”
“那就好。”苏轻心茶也没喝,也没怎么逗留,跟卢茜聊了两句就起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