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虽落魄了,但也是正经翰林家的公子,从前又做过官,还是皇帝的亲舅舅,哪怕是续弦,人选也不能马虎。于是他便让下人寻了京中最有名气的几个媒婆过来,让她们帮忙打听合适的人选。只是差事派下去有十来天了,银子也打赏过,怎么也没见那些媒婆来回话呢?难不成她们寻不到合适的人选?
沈儒平叫了杜大过来,让他去寻那些媒婆,都快过年了,无论找没找到人,好歹也来说一声才是,否则叫他如何安心过年?
杜大心中为难,想起那天几个媒婆走的时候还在门口埋怨:“年纪一大把了,又是个残废,虽是皇亲国戚,名声这般难听,哪个正经人家敢把女儿嫁过来?还眼界这般高,打赏又小气,这差事实在难做,随意敷衍他几句得了,等过了年,就给他说几家破落户的姑娘来,若他看不上,正好推了他。”可惜杜大不敢当面跟沈儒平说实话,领了命出来,一脸的愁容,忽然想起小贤哥最是足智多谋,也许有法子应对,忙又寻他去了。
且不说杜大如何跟小贤哥说,小贤哥又给他出了什么好主意,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新年。
大年初一这一天,皇帝在大朝会上正式宣布改元,新年号是“昭宣”。这是由几位老臣和礼部官员一起想出来的,说是建文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的,改元后,新年号就得往“正”、往“大气”上靠,又因为历史上有“昭宣中兴”,正是一段休养生息的时期。将新年号改为“昭宣”,正是盼着大明社稷能从此恢复元气的意思,云云。
明鸾听到家人来报新年号的事,只觉得这年号挺顺口的,还算不错,但要是燕王上位,不知会不会再改年号?这样也太麻烦了些。不过她只来得及腹诽这么一小会儿,就被母亲打断了思绪。大年初一,文武百官、宗室勋贵都要上朝去,章寂也不例外。而女眷们也不能闲着,她们要去后宫给皇后娘娘拜年去。
本来明鸾与陈氏母女身有重孝,是没资格进宫去的,生怕冲撞了皇后娘娘。但不知怎的,皇帝皇后居然非常给面子地在几日前派内侍来下旨,特召她们母女入宫。而且由于章敞死的时候是个白身,连正经军户都不是,皇帝为了让陈氏有入宫的资格,特地追封了章敞一个从五品的奉训大夫之位,好让陈氏勉强搭上了诰命夫人的边。
有了这个名头,明鸾就不但是南乡侯的孙女了,她本身还是个五品官的千金,配个远支宗室,身份上也好看些。
明鸾对这件事倒是无可无不可的,但消息传开后,武陵侯李家先郁闷了。他家大孙子李玖明明是个书生,却得了个武职的虚衔;章敞死的时候还是个军余呢,算来也是军人,却被追封了个文职,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不管皇帝是怎么想的,明鸾因为在年前几日才知道自己要进宫朝贺的事,可手忙脚乱了好些天。她和陈氏母女俩虽是身上有孝,不能穿华服,但大过年的进宫朝贺也没必要穿得太素净了触皇后霉头,因此特地精挑细选了一套素雅中透出几分喜气的服饰,连戴的首饰也要精心选择。
可她这般忙乱,陈氏还要给她添麻烦!
皇帝封的是章敞的官职,而陈氏不过是沾丈夫的光才得了诰命的身份,可她自认为已经与章敞和离,若不是为了女儿,也为了侍候公公,是绝不会留在章家做媳妇的。这诰命夫人的光她不愿意沾。
明鸾只觉得头疼不已,只能劝她:“不沾就不沾,但您是打算违旨不入宫吗?要不您进了宫后再跟皇后说明缘由好了,现在说这话是打算要闹哪样?”
陈氏却道:“我能进宫,正是沾了这诰命夫人的光。若不然,凭我一个白身,又有什么资格瞻仰凤颜?这是天大的福气,但却不是我该承受的。”
明鸾跟她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往旁边重重一坐:“真是怕了你了。好吧好吧,反正皇宫也没什么好玩的,大冷天的跟别人一起下跪磕头,也无趣得紧。既然您不进宫,那我也不去了!”
陈氏吃了一惊:“这怎么可以?!你别任性,你日后是要嫁进皇家做媳妇的,未过门就得罪了皇上皇后,将来还怎么过日子?”
明鸾却道:“您不肯进宫,就已经得罪他们了,我还哪里管得了以后?我就不明白了,这种事有什么好闹别扭的?您就不能把他们当成是普通姻亲看待吗?”
陈氏抿嘴不语,这时细竹进屋来了,向她和明鸾行了一礼,便对后者道:“三姑娘,大姑娘派了个婆子过来给您报信,说是沈家姑娘初一那天也要进宫,好象就跟您安排在一处,让您多加提防。”
“什么?!”明鸾忍不住揉起额角。事情怎么都赶到一块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