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若眉厌恶地听着帐后的喧哗声,自长孙晟从大兴城里为都蓝可汗带来独孤皇后赏赐的中原美女,都蓝可汗便整日拥着这四个美人,在王帐里尽日饮酒作乐,纵情贪欢,白天黑夜不分地胡闹着。
难怪沙钵略可汗生前根本看不上自己的儿子,都蓝可汗完全是一个没有头脑、优柔寡断的混账东西,甚至比不上启民可汗的多谋善断,迟早有一天,他的大可汗之位会被与大隋紧密勾结的堂兄抢走。
前几天长孙晟带来大隋诏书,当场废去可贺敦宇文若眉的大隋公主册封,还将她开除出宗籍,不准她再姓杨,都蓝可汗的怒气还没彻底发出来,便被长孙晟带来的几个美人给化解得无影无形。
和雄才大略的沙钵略可汗相比,都蓝可汗是头十足的蠢驴。
宇文若眉凝视着身边熟睡的幼子,看着他娇嫩的脸蛋,这是都蓝可汗的世子,沙钵略可汗的嫡孙,或许,等到这孩子长大的那一天,她便不再需要都蓝可汗了。
一个年青侍衞掀帘走了进来,宇文若眉抬起眼睛望着他,有些严厉地问道:“你是谁?怎么敢擅自闯入王帐?”
那侍衞赶紧跪了下来,施礼道:“可贺敦,我是泥利可汗的使者,我为你带来了他的回信。”
听说是西突厥泥利可汗的使者,宇文若眉忙打发身边侍女出去,那侍衞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双手递上。
突厥部落形成不久,本无文字,只有些简单的亚兰文(古叙利亚语)用于碑刻,还是身为大周千金公主的宇文若眉嫁来都斤山后,补充了一套简单的突厥文字,用于传信和记录消息。
泥利可汗的信函并无多少内容,宇文若眉前月向西突厥送去大量金银,想约盟泥利可汗,趁今年大隋刚刚平定陈朝,分兵驻守南方,秦州、朔州防御兵力不足之机,合五十万大军分三路出击中原。
而泥利可汗却说,他刚刚分封完十箭部落,要亲自到十箭部落里去阅兵、安抚部众、分配住处和牧场,进军一事,来年春天再说吧。
宇文若眉大感不快,将羊皮纸信函丢在桌几上,站起身徘徊片刻道:“你们可汗收了我的金银珠宝,却不愿帮我出兵,什么时候起,西突厥人成了这种贪财无义的无赖?”
“回禀可贺敦,我们可汗收了礼物,便准备答应出兵,可是前几天长孙晟去了我们西突厥,说西突厥人总为牧场和地盘打架,不如按姓氏分封,划清地界,避免纷争。所以可汗拿出十支箭来,将部下分为十部,划定今后的地盘和疆界,一旦内乱平息,我们西突厥人就会重整大军,跟随可贺敦一起攻打大隋。”那侍衞不卑不亢地回答着。
宇文若眉听他言语有礼、说话清楚,颇为欣赏,问道:“长孙晟在你们那里?那我与你们可汗结盟的事情,他知道吗?”
“除了属下之外,可汗再没告诉别的人。”
宇文若眉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那我就等到明年春天。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叫安遂迦。”
宇文若眉打量了帐中跪着的这个侍衞,他头发浓密,长眉入鬓,高鼻大眼,身材挺拔,竟是难得一见的突厥美少年。
“安遂迦,你暂时留在都斤山,等长孙晟回大兴城后,你再回去。”
“是,属下谨遵可贺敦吩咐。对了,可贺敦,我在来的路上,捉到一个汉人,他说有边关的消息要禀报可贺敦。”
“你带他进来。”
被安遂迦推搡进来的汉人长得有点鼠头獐脑,宇文若眉望着他,冷冷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
那汉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叩头道:“回禀公主,小人叫杨钦,原本是越国公杨素府上亲兵,被派到庆州总管、彭城公刘昶府上公干,无意中得知了刘昶的密谋,正要回大兴城禀报二圣时,却听说小的弟弟因在南陈作战逃跑被杨素杀死,还将小的全家灭门了,所以便纵马北逃,替彭国公前来向可贺敦通报消息。”
宇文若眉双眉一扬,问道:“刘昶有何密谋?”
“禀报公主,刘昶本是大周的驸马,公主可曾记得?”
宇文若眉想了起来,彭城公刘昶确实是北周的驸马都尉,娶了周太祖宇文泰的女儿西河公主,算是她的姑父。
可刘昶与杨坚的交情更深,杨坚篡周建隋,刘昶立的功劳不小,长期向杨坚通风报信,还曾带兵围住五王府第。
刘昶在北周不过是个大都督,到了大隋,不但封了柱国、庆州总管,还加封为彭城公,三子承爵,位望隆显。
上次宇文若眉与沙钵略可汗率领突厥兵侵扰边关、为大周宇文氏复雠时,兵至庆州,刘昶率部死守庆州,打起仗来比谁都凶狠卖力。
“记得,他是北周驸马,更是当朝权臣,身为庆州总管、上柱国,对杨坚忠心耿耿。”
“刘昶因久驻边关,屡次上表求告回京,却不得应允,所以对杨坚心怀怨恨,加上西河公主一直没有忘记宇文家的血仇,所以下定决心起兵作乱,庆州有七八万军队,愿与可贺敦里应外合,一同反隋。”杨钦压低声音说道。
还有这种事?宇文家的血仇已经铸下了十年,十年来,刘昶和西河公主连一丝哀情都没表示过,在大隋过着富贵荣华的好日子,她才不信,这种势力正隆的当朝权臣会突然反戈作乱,对抗大隋。
“荒唐,无凭无据,仅以你几句空穴来风之语,叫我如何相信?”宇文若眉毫无兴趣,若是西河公主心中真有这亡国灭家之恨,十年来,她怎么会一封信都没给自己写过?
杨钦从怀中取出一枝玉笏,双手献上,道:“可贺敦,我来的时候,西河公主给了我这枝玉笏,她说你若是不信,就让你看看这个。”
宇文若眉接过这面玉笏,手指不禁一颤,这个玉手板她很熟悉,白玉板上雕着云头,上面刻着一个篆体的“赵”字,正是她父亲赵王宇文招上朝时所携的玉笏,玉笏底部还有一丝不易发现的裂纹,那是她小时候拿着玩耍跌落地下留的痕迹。
“你……她是从哪里得来的?”宇文若眉颤声问道。
这无疑是赵王的旧物,西河公主让来人拿着这面玉笏,用意很明显,就是要宇文若眉不忘父仇、尽快发兵。
“西河公主说,这些年来她从没忘记要替兄弟们报仇,也希望可贺敦能尽快发兵。”杨钦答道,“庆州十天后就将树起反旗,倘若可贺敦能及时响应,那大隋的西北边陲,便会为突厥铁骑踏破。”
宇文若眉望着手中的玉笏,又望着一旁站着的安遂迦,深觉头痛,叹道:“大可汗手下虽有三十万军马,可分派各处,如今仓促之间能直接调动的人马,还不到十万,西突厥的泥利可汗又忙于部落事务、迟迟不能发兵,就算我能说服都蓝可汗引兵攻隋,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少的兵马,又何济于事?”
杨钦道:“庆州是大隋西北门户,有八万守军,可贺敦只要答应起兵,彭城公与西河公主就会立刻献出城池,替可贺敦引路东进,进攻大兴城。如今彭城公刘昶担心叛谋外泄,无法再等待时日,十日之后就将明檄天下、树起义旗,倘若可贺敦不从长城外领兵驰援,只怕西河公主夫妇不久就会被驻守并州的晋王杨广围攻杀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望可贺敦三思!”
见宇文若眉还在犹豫,安遂迦也道:“可贺敦,听起来,这的确是个千古良机,庆州离长城不远,只要攻下庆州,可贺敦就可以把庆州变成东突厥的要塞,派重兵驻守,让大隋的西北边境无险可守。到来年春天,我们西突厥内乱平息,泥利可汗的大军和都蓝可汗的大军合兵一处,就可以直接由庆州出兵,减少几百里长途奔袭的路程,更加胜算在握。”
他的劝说终于让宇文若眉下定决心,她重重一拍案几,道:“好!杨钦,你带我的信,去回复西河公主,后天一早,我的八万兵马就从都斤山出发,直击庆州,让西河公主献城出降,一起为宇文家报仇!”
杨钦高兴地拱手答道:“是!”
大病初愈的独孤伽罗,脸色憔悴蜡黄,看在高颎眼中,不免有些恻隐之心。
这个端坐在文思殿里的女人,不过是个统领六宫的皇后,本不需要天天操心朝中政务,可事实上,她却是个既要思虑军事政务、又要操心后宫百事的无名无义的皇帝,而那个曾经对她言听计从、循规蹈矩的夫君,坐稳皇位后,却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
独孤伽罗剧烈地咳嗽了一阵,用手帕擦拭去嘴角的一丝血迹,喘息着问道:“独孤公,你说有事要面奏,到底是什么事情?”
高颎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同情心。
伽罗自己也说过,居此高位,就要担此重任,承国之垢,始为社稷主,承国不祥,始为天下王。
尽管她病弱,尽管她疲惫,可倘若他因此便对真相隐瞒不报、不敢进言劝谏,那他不但是没尽一个宰辅应有的职责,也是陷伽罗于不仁不义。
“哦,臣想说的是,皇上近来的行为令人不解,有失帝王体统。”
“怎么?”伽罗不禁一惊,高颎是个谨言慎行的人,说话向来小心翼翼,从没像今天这样尖锐过,很显然,杨坚的言行已经令他无法心平气和地进谏。
她不禁费劲地回想着,最近杨坚做过一些什么事情?因为卧病,她已经有一个月时间没跟着杨坚去上朝了。
“皇上开国之初,废除了北周的《刑书要制》,下令宽免刑罚,可他自己近来却往往一怒之下,不问青红皂白就大动杀机。上个月,皇上在太极殿上,一天内四次对大臣行刑,当众剥去那些年高位重的大臣的外衣,用大杖捶楚,打得他们皮开肉绽,有一位六十多岁的大臣甚至因为刑重死去……五天前,臣和另几位言官在太极殿上向皇上进谏,说朝堂不是行刑的地方,皇上竟然拒谏,臣叩头不止,皇上沉默半晌,才命人从殿上撤走了刑杖,可就在前天,他又在太极殿上杀了两名大臣,其中一位,是兵部侍郎冯基……”高颎猛然抬起脸来,一向言语稳重得体的他,竟带着愤激之色。
这些事伽罗虽隐约知道,但却想不到事态会这样严重,她有些茫然了,喃喃道:“可是本宫前天听皇上说,他是为了你,才动怒杀了冯基……”
她对杨坚在太极殿上行刑之事也有些不以为然,但杨坚是军官出身,常会混淆殿堂和军帐的区别。
而且,他虽然废了前朝的酷刑,自己又往往法外施法,擅自杀人,她也曾苦劝过几次,无奈,杨坚本性难移,常常前一天才接受了她的意见,后一天又故态重盟,平陈胜利的这一年来,她的劝告,越来越成为他的耳旁风了。
“皇上虽然宠臣信臣,但臣却不敢领这份情。”向来温言细语的高颎,竟然抗声而答。
“为什么?”高颎身后响起一声有些阴郁的询问,高颎不禁微一哆嗦,那是杨坚,不知道他已经在自己的身后站了多久。
高颎并不畏惧,从容地掀开衣袍下摆,跪在文思殿的地下,抬眼望着这个最近越来越喜怒无常的君王和他身边满面倦容的伽罗,用从未有过的激烈态度答道:“因为臣不希望看见每个敢于直言进谏的大臣都怀着对死亡的恐惧,战战兢兢地站在太极殿上……五天前皇上才撤去行刑的大杖,可前天楚州参军李君才只说了一句:皇上宠高颎太过。皇上便大发雷霆,见左右没找到刑杖,竟命侍衞们用马鞭将李君才捶杀,兵部侍郎冯基不过多劝了两句,皇上又在太极殿上杀了他!”
伽罗有些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丈夫。
随着年龄增长,杨坚的相貌越来越显得威严高傲,可他什么时候起长出了这副暴君心肠?自己仅仅一个月未临朝,他便接连在太极殿上刑杀了诸多大臣,如果任其发展下去,杨坚和北齐、南陈的亡国之君还有什么两样?
“难道朕杀得不对么?他们知道独孤公是朕的开国重臣,还敢这样乱说话,就是有可死之道!”瞧他竟然还如此振振有词,伽罗更加寒心。
也许,杨坚早已厌倦了自己这样天天陪他上朝听政,厌倦了自己用笔墨当众对他的指点,所以才迫不及待,打算趁伽罗生病不上朝的这段时间,来显示自己帝王的威严。
“可是陛下,陛下是否知道,如今大臣们上朝之前往往会含泪和家人诀别,并预留后事?包括臣在内,对上朝都充满了畏惧,生怕陛下一不称意,就当场行刑,甚至杀人……十天前,一位大兴城守仅仅是奏对时说错了一个数字,也被陛下杖杀……”高颎不禁落泪了,他前后也算侍奉了几个皇帝,像杨坚这样严厉无情的,还是第一次遇见。虽说念在故旧之情,杨坚绝不会对他下手,但高颎仍然觉得恐惧。
“就算朕有时用刑太重,可这些受刑的大臣,又有哪一个是白璧无瑕?”杨坚仍然对高颎的意见嗤之以鼻。
够了,伽罗有些阴沉地看着杨坚那张貌似高贵的面孔,心裏泛上来一种滋味复杂的情绪。
他是她一手扶持出来的帝王,而他的智慧和才干,却只能胜任一个上柱国的武将之位,只配用蛮力去上阵厮杀,却没有足够的头脑和胸怀来承担他帝王的使命。当年的相士赵昭算得没错,那罗延只可为将耳,哪里配得上做一个君王?
“皇上,”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原来的温婉,“臣妾也听说了一件奇事,说皇上经常派出手下的人,到各州县和各部的衙门里行贿,倘若这官儿没接贿赂,倒也罢了,倘若这官儿接了贿赂,皇上就命人当场斩了他首级……皇上,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是谁?当然是杨坚。
杨坚不禁有自得之感,近年他听了老臣苏威的话,认为只要熟读《孝经》就能治天下,刘邦、项羽、刘备,这些人难道读过什么经史子集不成?可刘邦还不是把萧何、韩信这些将相捏在手心裏,要圆就圆,要方就方。
回思自己的这大半生,杨坚觉得,自己有着可与前代帝王相媲美的文功武德,事绩言行都会留存万世,为了给后世帝王立一个榜样,他决心好好做一番事业,尤其是在吏治上,更应该超越古人。
当年,西魏、东魏、南梁三国,吏治都败坏不堪,到了北周、北齐、南陈这些新朝,吏治不但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反而更加朽烂。
关于这一点,当年的东魏权臣高欢曾有一句名言:“天下贪污习俗已久,我若急正纲纪,恐人物流散,何以为国?”
对于这种看法,杨坚当然不能苟同。
岂止是不能苟同,杨坚的看法是,天下官少民多,官杀得再多也动摇不了根本,至于说这些人都是什么一时之彦、皇上应该为国惜才,那真是昏话,——如果说,读破了两本古人的书就叫才子,攻破过一个山头就称得上名将,那大兴城、建康城的才子良将简直都会挤破头。
见杨坚满脸都是骄矜之色,高颎和伽罗对视一眼,同时有怔愕之感。难怪北齐高家和南朝陈家的子弟个个都骄横跋扈、古怪荒唐,权力的确是暴政的温床,像杨坚这样一个因宽徭轻赋而得到清明政声的皇帝,也会将手下的大臣视若草芥。
“陛下,当年汉武帝也曾滥杀大臣,可结果他晚年时深自忏悔,向天下人发布《轮台罪己诏》,有鉴于此,臣妾不希望陛下重蹈覆辙。”尽管当着高颎的面,伽罗仍然将脸一板,毫不留情地数说起来,“大臣若有过错,陛下应将他交付廷尉,而不是自己动手杀人。皇上,臣妾多年来常常在文思殿为皇上讲述前代帝王的得失,难道皇上都忘了么?”
也许是伽罗的多年积威所至,杨坚竟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那样垂下了头,没有反驳一个字。
伽罗叹了一口气,不再说下去。
见今天入宫的目的已达到,高颎不打算在宫内再逗留下去。
大兴宫里多么寂静,汉王杨谅下个月即将大婚,婚后,他便会离开父母身边,这裏将更加冷清。
伽罗和杨勇母子因元妃之死失和,杨勇索性将长宁王杨俨接到了洛阳,让杨俨和云昭训母子团聚……
如今,这对人到暮年的老夫妻,将在这富丽堂皇而阒静深沉的宫殿里,共同面对内忧外患仍旧不断的万里江山,以及他们苍白而枯燥的日常生活。
他还没有开口告辞,忽听得马蹄声及门,不禁脸色大变,大兴宫里除了杨坚和伽罗外,再没有别人有资格骑马,这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
来人还没等内侍进殿通报,已自在廊下大叫起来:“皇上,圣上,江南三十州全都造反了!”
这是越公杨素的声音,随着这声大叫,杨坚浑身一震,高颎脸色发白,伽罗肩头微颤,他们对这声大叫,隐隐中似乎早有预期,因此没有一个人惊呼出声,殿中的静谧只保持了一刹那,伽罗便开口吩咐道:“速请越公进来说话。”
方脸美髯的杨素,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跪于高颎身后不远,大声重复了一遍:“回禀二圣,江南三十州地面,全数造反了!婺州汪文进、越州高智慧、苏州沈玄会,均为当地豪强士族,他们三人各自僭称天子,设置百官,又有乐安蔡道人等十几州大族,自称大都督,他们抓捕了大隋的州县官,将他们一个个抽肠脔肉,用吴语骂道:‘更能使侬诵《五教》邪!’回禀二圣,这些南朝叛贼气焰嚣张,扬言要将我大隋边境推回至淮扬以北。”
“混账!”杨坚不禁大怒了,“朕要亲自率大军去江南荡寇!”
见杨坚这样表态,伽罗只觉得他轻率,他以为自己还是当年平齐时的先锋官么?
当着高颎和杨素的面,她对杨坚的话置之不理,沉思着说道:“越公,江南小朝廷原来的军队早已解散,这些人成不了什么气候,本宫看,这次不必动用大军,皇上,咱们就拜越国公为行军总管好了,越公有战无不胜之名,对付这些反叛的地方豪强,自然势如秋风扫落叶……”
经她一说,杨坚似乎才能看清事态大小,他登时放下心来,点头允准道:“皇后所见有理,杨素,朕即日拜你为行军总管,命你率三万大军,连夜起拔,与镇守扬州的秦王杨俊合兵一处,渡江克敌……你现在就陛辞了罢。”
杨素是个做事干脆利落的人,他等杨坚写了手谕,便叩头而出,对高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在周围人的忙乱中,高颎却感觉到一种极大的悲哀,他高颎也是一代名将啊,去年平陈,他才是真正的统帅,怎么,没有人记得起这一点了么?为什么伽罗会选择杨素而不是自己去南方平寇?
为人宽和仁通的自己,比精明能干却残忍好杀的杨素,更适合当一个平叛的主帅,至少,自己比杨素更懂得安抚之道。
而伽罗却毫不犹豫地将半壁江山交给了因作战惨烈出名的杨素。
他不禁有些失落感,正待告辞出去,却见伽罗深皱双眉,向杨坚也向他说道:“俊儿真是没用,总管南边四十四州军事,却让三十州一夜间造了反,事先看不出一点征兆,皇上,咱们还不如让他和阿摩对调一下,阿摩在并州待了多年,治下井井有条,连争讼事都没几件……就让俊儿到那儿享福好了。”
殿外,微风传来一声轻轻的“扑通”声,那是一只小梨果从树上掉落在地。
庆州的城头一片阒静,在渐渐明亮起来的晨色中,这座深青色的高城仿佛还没睡醒,宇文若眉纵马驰近,望着城头林立着的大隋旗号,越看越是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