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思索,在记忆中挖掘,终于记起了鲁檀,尤其是这段时日间的鲁檀。
鲁檀第二次怀孕之后,就变得很有些古怪了,她嘴角常常挂着神秘的笑容,目光看似呆滞,却又深邃。随后,又出了乞援那档子事,致使鲁檀失去了孩子。从那时起,烛九就感到越来越不对劲。有时,她看着鲁檀,隐约间仿佛照着镜子,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听说她也曾向行海表白,也同样被那人拒绝。如果烛九没有得到正神宝珠,或许会像鲁檀一样,嫁给草原上一个粗鲁的男人,遭受命运无情的戏弄。
她蓦然喊道:“原来是这样!”
周围的盟友被她惊动,问道:“国主,怎么回事?”
烛九挥手道:“别吵!别吵!让我仔细想想!”
她已经都明白了:是鲁檀!是鲁檀!她死去的孩儿被重新孕育成了逆神骨石。是她破解了正神国的誓言,将忠诚与倾慕转变成了背叛与仇恨!
烛九听到一声笑,女人的笑。那声音既不好听,也不难听,既不苍老,也不年少,那是个最普通的女人发出的笑声。她茫然四顾,心中彷徨,终于知道那笑声只存在于她的脑海里。
烛九道:“你是谁?”
女人道:“造就鲁檀的人,造成这一切的人。”
烛九怒道:“是你是你毁了我的心血?毁了我的国家?”
女人道:“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烛九愈发惊惶,但旋即愤怒的火焰令她勇气倍增,全忘却了害怕,她道:“你你是怯翰难的手下?”
女人答曰:“我不是,恰恰相反,鲁檀、怯翰难、乞援还有一些北方人物,他们都是我的孩子,而我是他们的母亲。”
烛九觉得她根本不像什么慈爱的母亲,倒像是最残忍的女魔头。
母亲又道:“何谓‘母亲’?一味慈爱宽容的并不是母亲。母亲啊,就是要费心地引导自己的孩子,让他们长成母亲想象的样子,长成他们应有的模样。有些时候,我的手段或许有些无情,我的法子会让孩儿们受苦,但到了最后,他们会超越命运的安排,会做出令我引以为傲的成就。”
烛九咬牙道:“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母亲道:“我并不打算这么做,因为你也是我看中的孩子,是我近年来最想得到的孩子。怯翰难与鲁檀,他们都无法与你相比。你受命运的垂青,加上我的祝福,你的未来无可限量。”
大地的震动声、野兽般的吼叫声、盟友惊惶地报信声,令烛九回过神来。她迈开步子,爬上一棵树,见潮水般的人影朝这儿飞快逼近,他们高举火把,好似烈火燎原。
烛九毛骨悚然:“是正神国的人!”
盟军大骇,喊道:“朝林子里逃!”
烛九跳下树,脚上无力,没有站稳。元贞国国主恰好在她身边,将她扶住,烛九勉强说道:“谢谢谢。”
另一国君喊道:“他们是冲她来的,与所有人都无关!是她滥用邪术,酿成了这恶果!把她交出去,大伙儿都能安然无恙!”
元贞国国主道:“可可是。”
那国君怒道:“可是什么?你是不是被她美貌迷住了?保命要紧!还多想个屁!”他把烛九夺过,高举过头,朝外一扔。烛九大声惨叫道:“不要!”她摔在地上,离正神国人相距不过百丈。
而那些盟军已逃入林子的黑影里,烛九看不见他们了。她只能看见正神国众人如野兽般的表情,冲在众人最前方的,正是她最信赖的兄长侯云罕。他也是最狰狞,最可怕的那一个。
母亲的声音再度响起,掩盖了凶嚣的脚步声,好似一首安魂的曲子,令烛九悲苦的心得到了安慰。
她说:“还有办法。”
烛九道:“什么办法?”
母亲说道:“你一直知道那办法,但你不愿去用,因为你还存着一丝指望,指望他们还能回心转意,重新信仰你。”
烛九如坠冰窟,冷得浑身好似冻住,她知道母亲在说什么,她也完全能办得到。
他们违背了誓言,烛九不能再掌控他们。
但烛九能用正神宝珠,将他们全部杀死,让他们在最大的痛苦中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