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mall>也许将来我们会一次架都不吵地过完一生,也许我们会像普通夫妻一样磕磕绊绊一辈子。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至少现在,我觉得幸福。</small>
我是被强烈的阳光晒醒的,睁开眼,夏长宁靠在床头看杂志。他应该梳洗过了,下巴剃得干干净净。屋子里也早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窗台上我喜欢的水养植物全没了。这会儿想起又有些心疼。
当时和夏长宁去花市买这些玩意儿回来时,放满了车的后排座。一路上我趴着往后看,要他开慢点儿,生怕把它们摔坏了,结果却被我自己扔石头似的全砸了。
见我醒了,他放下杂志微笑,“睡醒了?眼睛肿得很,我拿冰袋给你敷一下。”
他起身从小冰柜里拿出冰袋来。我摇了摇头,说:“我去衞生间。”腿居然动不了,这才想起脚受伤了。
我白了他一眼,去解纱布。夏长宁挡住我,抄手抱了我起来,“笨!地上那么多玻璃碴儿看不到?!”
我没吭声。怪谁呢?
坐在马桶上解完手,我低下头解开纱布,脚板心被划了条口子,我踮起脚尖一拐一拐地走出去。
“叫你别动!”他扶住我拦腰抱我上床,又拿了云南白药来小心地给我上药包好。
“我的脚是麻的,你居然绑了我一晚上!”我嘴一扁又委屈起来。
夏长宁抬头看我,手掌放在脚踝处轻轻地揉,“这样好点儿?”
“嗯。”
他的手慢慢地揉,比洗脚房的洗脚师傅还专业,从脚踝到膝盖轻揉慢捏。我干脆躺着让他侍候着。看他低着头认真地捏我的脚,我猛然想起,我怎么一点儿想和他吵架的心思都没有了呢?
“我要见丁越。”
夏长宁的手停了停,瞟着我说:“还想着丁越哪?”
“是啊,我就是想知道他爱我还是爱伍月薇!哎!痛!”我拿起杂志打他的头。
夏长宁沉着脸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说:“好。”
“我要单独见他,他来了,你就出去!”
“什么?不行!”
我看着他不说话了。我们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退缩。我冲夏长宁笑了笑,拿起杂志继续翻看。
他给我捏完脚,说:“我给你拿早饭。”
“不用了。”我放下杂志,往里一侧,睡觉。
“吃完再睡。”
“不吃。”
隔了好一会儿,我听到夏长宁说:“你别告诉我午饭也不吃了。”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来劲儿了,冷笑了声,“说对了,午饭我也不吃了。”
“想绝食?”
“嗯。”
身体骤然被他翻过来,我看到他脸紧绷着,眼中有抹受伤的神情。我毫不退缩地看着他。不是我耍小脾气,杀了人放了火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他不确定我的感情,就用逸尘来气我。还帮着丁越对我撒谎,想过我的感受吗?现在不坚持我的主场地位,将来呢?我还能有翻身的机会吗?
“不吃就不吃,不行了我给你吊营养液!”夏长宁火了,硬梆梆扔出这句话来。
我本来就只是想使点儿小性子,他居然来这一句!我听到夏长宁关门出去,眼泪又不争气的往外涌。
是他犯了大错呀!我还没怎样呢,他还生气?!
不吃,我就是不吃,等着他给我吊营养液!我赌气地矇着被子继续睡。
鼻端传来香味,是香酥鸭的香味,我最爱吃的才煎出来的香酥鸭。我吞了吞口水,没有转过身去。
这厮就这么可恶,上床靠坐着,放碟看,边看边吃,还吃得嘎巴嘎巴的。
我火大,翻身坐起。他吮了吮手指问我:“想去衞生间?我抱你去!”
“不用,小口子,又不是废了条腿!”我踮着脚一瘸一拐进衞生间,哗地将帘子拉上,不想看到这厮啃鸭子。
“福生,你没开换气扇?这么臭?!”
“我忘了!”我故意的,你吃鸭子我大便!
我磨蹭了很久才出去,他已经不在卧室了。床头柜上还放着半只鸭子,他肯定是故意的,他吃的时候明明是斩成小块的,这半只却是没斩的。我哪怕偷咬一口他都能看出来。我气得直咽口水,靠在床上看碟,下定决心,这回真的要绝食给他看!
一张碟看完,他还没进屋。我想了又想,决定不再坐以待毙,我回爸妈家去。
穿好衣服和鞋,右脚一用力还有点儿疼,便小心地下楼梯。
“想去哪儿?”夏长宁靠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拎了把菜刀。
想做好吃的引诱我,我这回连看都不看,让你白做。“你管不着!”
“我的老婆我当然要管,你敢开门走出去试试!”
我“哼”了声慢慢挪到门边,伸手去开门。门纹丝不动,我仔细一看,居然被反锁了。
“很好,宁福生,我还没死你就想和人私奔?”夏长宁一刀挥下凌空劈出一缕风声。
不过,我现在才不怕他呢,只当没瞧见他的威胁,想回卧室拿钥匙。他几步抢先上楼,摇着钥匙在我眼前一晃,“别想了。咱们就在家里蜜月吧!”
一口气堵在胸口,真的像块石头一样沉。我转身进了书房开电脑打游戏。
时间就这样过去,我又嗅到了饭菜香,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不吃!坚决不吃!
夏长宁也不劝,直到晚上快十二点了,他端了碗馄饨倚在书房门口边吃边说:“玩游戏真入迷啊?废寝忘食!网吧过了十二点会断网关门,家里也一样,等我吃完你就该睡了。”
“你想睡就睡,我玩我的。”
他吃完馄饨走进书房,把网线拔了,淡淡地说:“就这么想见丁越?想知道他现在还爱不爱你?你终于有机会可以欺负薇子了,特得意是吧?巴不得见到这一刻?”
“你爱吃醋是你的事,我不想吃饭是我的事!你以为你扯了网线我就玩不成了?”我说完打开文档开始写小说。
开始一句写的是:“曾经有半只鸭子放在我面前,我没有把它吃掉。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毫不客气地把它啃光。如果这半只鸭子是夏长宁用来诱惑我的,再给我十次机会,我也不啃一口。”
慷慨激昂,键盘打得噼啪作响。
夏长宁站在我对面,气得怔住,他突然伸手关了电源。
我怒吼:“我还有没有人身自由?!”
“没有!”他蛮横地说完,绕过书桌抱起我,手大力地箍着我让我挣扎不得,“该睡觉了!”
上了床我懒得和他争,翻过身睡了。
半夜,我迷迷糊糊肚子饿了,下意识翻了身趴着睡,压着胃让它不那么饿。脑子里不停地冒出很多好吃的。我迷糊地想,明天,早上起床把它们全吃了。
结果天亮醒来,夏长宁已端了碗皮蛋瘦肉粥在旁边吃,边吃边看《早间新闻》。见我醒了,他问我:“给你盛一碗?”
我头点了一半又猛地摇头,“我不吃!”
他深吸一口气,看他神情似乎想把粥碗砸了。
我已经越过他去衞生间洗漱了。
整个白天我都在书房里上网玩游戏。
中午,夏长宁炒菜,油锅刺啦啦地响,香气引得我直吞口水。我猛喝了一大口白开水,觉得水很甜。
晚上,他炖的是排骨,我已经撑不住了。
他静静地站在我身后,“福生,你两天没吃东西了。”
你也知道我两天没吃东西了?我眨了眨眼,当是对着屏幕久了眼睛发酸。
“餐桌上有炖排骨,还有汤。你自己吃,我去找丁越。”夏长宁说完出了门。
真以为我不吃东西是要挟着要见丁越?他一走,我就开始抹眼泪。我是生气你骗了我,可是都过了五年了,我又不是不爱你。我要是还想着丁越,我嫁给你干吗?我越想越委屈,哭了会儿去洗了脸,梳好头,打理好自己,坐在沙发上打定主意不吃。
见了丁越我还是不吃,就是要气死你!
过了一小时,我听到门响,门口站了三个人,夏长宁、伍月薇和丁越,都来齐了?我望着丁越突然泪湿。他比从前更多了沉稳的气质,目光宁静平和,望着我充满了怜惜。
夏长宁面色阴沉拉着伍月薇说:“福生想单独和丁越谈谈。薇子,咱们下楼逛逛。”
伍月薇倔犟地站着,咬着唇,却被夏长宁拽着胳膊拖开了。
丁越回头对伍月薇笑笑,“是我们欠福生的。”
伍月薇这才跟着夏长宁离开,而我在意的是夏长宁都没看我一眼。
丁越关了门进来,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这是我曾经爱过的人?撒下弥天大谎却还能坦然面对我?我想笑,真的想笑,站起身若无其事地给他泡茶。
“福生,你的脚怎么了?”丁越蹙眉问道。
“打烂了只玻璃杯子,划了个小口子。小事情,两三天就好了。”
“那天在街上,怕你太激动……疼吗?”
打晕我难道是我的责任?我冷笑,下意识地揉揉脖子。“力度不错。不疼,一点儿也不疼,比吃了安眠药还来得快!”
丁越静静地听我讥讽,满脸带着任由我蹂躏的神情,“福生,当时我离开有我的原因。至于后来是我不对,不该这样骗你。对不起。”
是的,如果你不说你死了,我不会有这样的心结。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想起你。我现在特别庆幸,我的刻意回避,让我没有哭晕在他坟头。
原来想见着丁越有太多话想说,有太多的愤怒想发泄,现在……“你为什么还戴着那根幸运绳?”
是的,我想问的就是这个。他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还要戴着它?
丁越的手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
我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抚摩着那条绳子,心裏百感交集,“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不是弱不禁风的女人。你要是说明白了,我们还能是朋友。现在,你现在走出这道门,我从此当不认识你,以后遇到,我也绝不会和你打一声招呼。”
丁越的手颤了颤,拉开我的手说:“福生,每个人心裏都有自己的一个梦,一段幸福。我不能给你,只能做得绝了点儿。是我自私,我不想你心裏没有我。”
心裏的那种疯狂瞬间冒了出来,我压抑不住自己的恶趣味,终于问他:“伍月薇现在的男朋友是你?你喜欢她了,是吗?”
问完我很看不起自己。我还是在意他们伙同在一起来骗我,还是在意伍月薇说过的话,还是在意丁越爱她不爱我。可我已经嫁人了,我爱的人明明是夏长宁,我为什么还有这样的恶毒想法?
丁越自私的做法就是对我的残忍。
我转开头说:“对不起,这是你和她之间的事,不必告诉我。我不该这样问。”
丁越看着自己手上的幸运绳,良久才静静地说:“福生,好好和夏长宁过吧。对不住你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可能再回转。好好过你的日子,你就当从来不认识我这个人。”
我拿出我的那根幸运绳,崭新如初。我看了会儿,放在他手心,“你活着就好。我会好好过的。以前,你们都是有原因的,不能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了。”
曾经的过去我无从追究,丁越的故事、他与伍月薇的情感纠缠,以及他的一切都不是我想关心的了。
我说完没有再看他,上楼回卧室。
“福生,夏长宁很爱你。”
“我也爱他。”我居高临下望向他。丁越俊朗如昔,望着我目深如水。
我想笑,我问他是不是喜欢上了伍月薇,让他担心我还爱他是吗?担心我哭着喊着扯着他说我还爱他?我轻摇了摇头。我知道的,我爱的人是夏长宁,他一点点侵入我的心。和夏长宁在一起,我很快活、很快活。
我想好好睡一觉。我觉得一身都是轻飘飘的,没有力气,连思维都开始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灯亮了,夏长宁走进来,我闭着眼睛感觉到他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