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悔道啼将别(1 / 2)

芳树吟 飞樱 2673 字 1个月前

醇美的酒液流过我的喉间,我一手握杯,举起玉杯迎着从窗棂射入室内的光线,温玉制成的酒杯通体碧绿莹亮,我吃吃地笑道:“的确是好杯。”

“你喝醉了,昭佩。”一个温雅的声音从外传来,我的笑容一凝。

门扉开处,贺徽站在那里。

我吁出一口气,笑容回到我的脸上。

“怎么了?今天忽然客气起来?还不快进来么?我已等了你很久了。”我从床榻上坐起,向他招招手。

他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走到一旁的小几上,拿起那已歪倒的酒壶晃了晃,壶中空无一物。

他叹了口气。“昭佩,你又酗酒了。日日纵情痛饮,你还有多少清醒的时候?”

我闻言并不生气,仰着头,烂漫地冲他微笑。

“酒是好东西嘛。曹孟德有詩云‘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可见凡有出众才华或过人成就者,必与酒壶结伴,杜康为友——”

贺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昭佩,莫忘了还有小世子!他才十岁,你终日饮酒无度,又怎样给世子做良好的榜样?为人父母,总要注重平日间的言传身教……”

我一径笑着摇头晃脑。“唔,为人父母的言传身教?哈哈!那么方等从我身上能学到任性、骄纵和好酒量,从他父王身上……”我认真地偏着头想了又想,“是学得到谈玄论道呢?还是四处留情呢?”

贺徽面色微变,弯腰从我手中接下玉杯,随手放在枕侧,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别开玩笑,昭佩。世子年龄虽幼,却聪敏有俊才,善骑射、长于巧思,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你应该少喝些酒,把心思更多地放在他身上的。”

我满不在意地笑了笑,从后把自己的下颌搁在他肩头,玩笑似地做出一股轻狂的样儿来,轻浮地抚了他的俊颜一下。

“有你这个竭尽心力、恪守职责的老师教导他,我很放心的。这么多年来,我可曾忽略了他半分?只是皇家有皇家的规矩,我也不能把他终日带在身边啊!我饮酒一向都避开他,他不会有样学样的。”

看着贺徽俊美的容颜仍旧紧绷着,没有因为我的解释而释然,我心下微微讶异,不由得暗暗为他对方等的关怀周到而动容了,语气也变得有丝认真起来。

“贺徽,你对我和方等的好,我心裏都明白的。只可惜……我无法报答你——”

贺徽倏然转过头来,他的唇几乎碰上了我的唇。我一怔,不由有些脸红。而他的目光炯炯发光,胶着在我脸上。他更贴近我的唇一些,低声说道:“我不要你的报答,昭佩。我想要的……”

我忽然跳起来,一把抱住他的颈子,嬉笑着不怎么认真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可是我一定要报答你。怎奈我身无长物,只好以身相许了。”

贺徽被我的笑谑弄得有丝羞恼,面色潮|红,板起脸道:“昭佩!说过你多少次了,府里毕竟不比外边隐蔽而掩人耳目,你既是一定要我来此,总要谨慎些,不要太着痕迹,更何况是这么……这么……”

他咳嗽了几声,被我笑意盈盈的注视弄得更形局促,不由恼羞成怒,沉下脸来对我说教道:“昭佩!不是我说你,怎么都三十岁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爱玩爱闹,不避嫌疑?府里耳目众多,人多口杂,一个不留神传了出去,岂不是大家没脸?”

我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哎呀,不用担心这个!王爷冷落我多时,巴不得我自己找了事情可做,只要我不去给他添乱找麻烦,他对我的行为早已是睁一眼闭一眼了,否则我们在府中私会多时,为何哪次都不见他动怒处罚于我?可见他凡事拘于礼法,那些仁义道德啊,如今却能保我平安了!这么炉火纯青的良好修养,啧啧,真令我叹服啊!”

我微弓下身子,在床头搜寻着,在床脚下找到一个半满的酒壶,硬塞在贺徽手里,自己回手去拿枕边的玉杯。“来来,让我们为王爷的有情有义干一杯!”

贺徽叹着气,一手放下那个酒壶,一手从我手中收缴了玉杯,一并藏到床下。“我说不许喝了!昭佩,你能不能别这样……”

我歪着头,不解地看着他。

“那你究竟是要我怎样?”我看着贺徽无可奈何、没法和我说道理的苦恼模样,忽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倾身环住他的肩。

“哦,我知道了。你不是想和我吟诗作对,就是想和我寻欢作乐。”我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做了个选择。

“可是,我比较喜欢寻欢作乐。我们就不要附庸风雅了吧。”

贺徽皱着眉盯着我,蓦然失笑出声,一手抚着额头,无力地摇了摇头。

“昭佩,昭佩,我该拿你怎么办呢?”他抬起头来凝视着我,他俊美的面容离我愈来愈近。

“你这样聪敏,却又这样天真……你会发狠,也会亲善待人;只要别人待你好,你便还以信任的心……”他的俊颜在我眼前无限放大,最后,他温热的唇熨贴在我的唇上,他的低语轻似无声。

“我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舍得放弃这样的珍宝?”

我的面色一变,但我并没有推开他。我的眉心微不可察地皱紧了,片刻后却又松开。然后,我回吻他。

那不重要了……贺徽。我在心裏想。为了这个答案,我已经付出太大的代价了。

所以我宁可无视。宁可忘却。宁可沉溺在眼前人的热情里,而不是穷究另一个人远在天边的心。贺徽的热情直白而真切,但萧绎却始终离我这么近却又那么远。萧绎的真心,如同天际的星、水中的月,仿佛时常可以看见,却温柔而疏离,华美而虚幻,始终碰触不到。贺徽始终在我面前,而萧绎却一直遥在云端。

贺徽的呼气吹拂过我的颈间,我觉得有些痒,为了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纵声大笑起来。

“哎呀!你又呵我的痒!”我格格笑着,怕痒似地缩起脖子,避过了贺徽的脸,一手掩着他的唇,阻住了他的容颜俯下的势子。

贺徽的动作凝在半空中,然而他的眼里分明带着一抹笑意,看着我又笑又躲的模样,他目光一闪,忽然腾出一只手拉开我覆盖于他唇上的手,半开玩笑似地咬着我的指尖。“怎么样?你怕了罢?”

我笑着刚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嚷之声,仿佛有人在外起了激烈的争执。我不禁敛了笑容,与贺徽一道直起身来,还未开口询问,只听得“砰”的一声,房门已经被人大力推开!

我诧然,不知道有谁当真如此大胆,顺手拉好自己先前因为嬉闹而凌乱的衣服,耳朵里听到浅儿在外一迭连声的拦截道:“不行!你不能进去!娘娘现在……不方便见客!”

我轻叹,居然还有心情玩笑似地暗忖外面不知何人这样鲁莽无状,难不成是萧绎终于对我的行为忍无可忍,派了什么人来将我捉奸在床的?

就在这一瞬间,外面那人已挣脱浅儿的拦阻,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扑到我床前,一下跪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