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屠未置可否,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石青眉头一蹙,厉声喝道:“好猖狂!汝以为这是哪里?以为做出这副不怕死模样,石某就没了办法!实话告诉你知,石某正欲杀鸡骇猴,杀得这个鸡么。哼!尽在石某一念之间。可能是汝,亦可能是汝之父母妻儿,汝还敢无礼么!”
江屠身子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淡然地望着石青。墙壁上斜插的火把倒映入眼,桔黄的火焰在漆黑的瞳孔里摇曳,可是瞳孔掩盖下的黑暗太过幽深,以至于两朵火焰是如此地苍白无力。
石青从那双幽深的瞳孔之下似乎看到了满满的绝望和悲哀。
“杀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什么好说的。”
江屠上下嘴唇蠕动着,一个个淡漠的字眼从中轻轻溜出来:“当时若有机会,江某会先杀了自己的父、母、妻、儿,然后自尽谢罪,可惜未能如愿”
石青双眉陡然立起,眉间拧到一处。“汝果真下得了手?张举何德何能,让汝如此事之?”
“太尉大人是好是坏,德才如何,与江某毫无干系。江某只知道,数十年来,世人大多如草一般低贱,颠簸流离,活的不如猪狗。江某家人际遇原本也该如此。幸运的是,蒋某父亲被关中江氏收留,得以娶妻生子,江某得遇太尉大人赏识,脱去奴籍,父母妻儿跟着得享安乐”
江屠平静地叙说着,带着些许的满足。“。屈指算算,在他人遭罪受苦之际,蒋某一家蒙江氏、张氏所赐,享受了三十七年的安乐。这年头能够如此真的不容易,江某再不知足,必定会遭受天谴。江氏、张氏给了江某一家几十年安乐,江某岂能因利刃割颈时的瞬间痛疼而辜恩负主。石帅。勿须多说,动手吧。”
石青一滞,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不怕死的人他见得多了,但没见过如江屠这般绝然到不惜以全家身殉的。除死无大事只是世人无奈之语,有谁真能做到没有牵挂地慨然赴死?石青原本不相信世间有这样的人,此时却不得不承认,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真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不怕死并不意味着无懈可击,再不怕死的人也有牵挂,也有软肋;一旦拿准要害,便足以迫其就范;可到江屠这种不怕家人皆亡的程度,石青还真的没办法。
“好一条忠狗。石某也许应该予以成全,汝好生等着吧。”石青感叹着起身离座,意兴索然地出了囚室。
郗超有些不甘,在身后气哼哼地建议道:“石帅。这等顽固不化之徒何必成全,不如循蒲雄、姚襄之例,将其囚起来苦役驱使,挫磨几年,看他是否还这般强项!”
“景兴啊,你不知道,世间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融入在人们血液骨髓里的东西,这东西叫做同族情结。”
石青叹息着,淳淳说道:“世人一旦有了族籍认同,同族情节便会苏醒,不知不觉间会对自己的族人生出亲近的感觉,仿佛自己人一般。即便有族人与你作对为敌,你也会像对待家中不肖子弟那样,怒其不争,恨其悖逆,却还要想尽办法予以挽回。”
“世间会有这么古怪的东西?”郗超惊异不已,稍倾,不相信地摇摇头:“郗超感觉不到,也没听人说过,石帅这是从哪听来的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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