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1)(1 / 2)

风荷举 桃籽儿 2067 字 2022-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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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栖霞山回来后, 沈西泠就隐隐觉得和齐婴之间……有些不对。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毕竟他依然待她很好,照旧每天陪她一起用膳, 得闲的时候还会跟她聊几句, 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她就是莫名觉得与前几日不大一样。

其实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就是觉得氛围变了, 前几天他们相对时他的神情会有些细微的不同, 令她格外有种难言的悸动, 如今这样的感觉却忽而淡了,他好像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西泠为此感到淡淡的失落,同时又责备自己太过贪心。

三年前她原本只打算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偷偷喜欢他, 可是三年来的朝夕相处令她渐渐变得贪得无厌起来,她开始觉得她对他的恋慕或许可以得到回应,而他近日来对她的一些不同也无形中加深了她的妄念。

她不应当这么着急,她得到的已经足够多了, 就算他往后退了她也不应当感到失落。

何况或许也没那么糟, 或许他只是太忙了, 他毕竟每天都要面对那么多的烦心事,难免会因此冷落她一些, 这也是很寻常的。

沈西泠如此这般开解了自己一番, 心中遂安稳了些,后来生意上的麻烦事也开始找上她,她便因此更加忙碌起来, 而忙碌似乎是医大多心病的灵丹妙药, 她一忙, 便将这几日心头的郁郁暂且搁到了一边。

所谓的麻烦事儿, 还是同织造行会的那些纠葛。

自打出了冯掌柜布庄被砸之事, 沈西泠便开始对行会上心。她以往被齐婴暗中护着,一直不曾同行会打过交道,如今她既已决意自己料理此事,那首先就要摸清行会的底细。

宋浩堂交际广,有位交情颇深的友人在行会做工,他从他口中大略问出了些东西。

织造行会背后主事之人乃是傅家家主傅璧的三叔傅宏,也是齐老夫人异母的弟弟。说起来他同他姐姐倒还颇有些相像,都是作风刚强之人,想是他们年轻时傅家正值鼎盛,遂因此养成了些许豪横脾气,如今一以贯之到了老。

傅宏上了岁数,如今已很少亲自打理行会,他手下统共有三位掌事,替他料理整个江左的织造之务。

其中最得傅宏信重的那个掌事名叫杨东。

杨东此人身份颇为隐秘,现在也很少亲自见人了,据宋浩堂的那位友人说,他似乎曾经改过名姓,本名并不叫杨东。他身上大约是背了官司的,只是他那一兜子事儿当年傅宏亲自插过手,做得很是干净,如今已经没人能摸出杨东的过往了。

众人只知道杨东对傅宏极为忠心,亦是个办事稳妥的人,替傅家把整个江左的织造都牢牢捏在手心里,傅宏为了犒赏他,已然将利益最为丰厚的建康织造之务尽数交在了他的手上。

沈西泠听了宋浩堂的话后沉吟片刻,随后问:“那冯掌柜那边儿的事,泰半就是这位杨掌事的手笔了?”

宋浩堂点了点头,答:“白叠子织造是如今这个行当里最大的变数,杨东不可能不亲自过手,此事必然与他脱不开干系。”

沈西泠亦作此想。

织造行会能立下如此的基业,手段必然不会干净到哪里去,但沈西泠仍愿同这位掌事坐下来好生谈一谈。以往她不曾同行会打过交道,双方自然也就无法了解对方的诉求,争端便由此始,她愿做那个当先开口的人,若能和和气气地将此事解决,那是最好不过的。

沈西泠于是定了个日子,由她做东,着宋浩堂亲自延请杨东一谈。杨掌事近年不太见人了,那边推辞了两次,但沈西泠坚持,后来此事才终于落定。

相谈的地方是沈西泠最近刚接手不久的一座酒楼。

这酒楼开张尚不足两年,在秦淮左岸极好的地段儿,只是周转不灵,原东家不做了,后来才辗转到沈西泠手上。

那酒楼原名作“今朝醉”,沈西泠觉得这名儿有点不大吉利——今朝有酒今朝醉,听起来总不是个长久的,也难怪开张撑不足两年便倒了。

她这人有些迷信,但在起名一事上又并无什么特别的才气,要改弦更张属实不容易。后来干脆偷了懒,心想三个字的名字既然难起,那不如改作两个字,总是便利一些;又想这酒楼生意说到底,无非是要迎客人的喜好,要百般怡人才是最好,于是就如此简单地改称“怡楼”。

名字虽然起得有些潦草糊弄,但她却费心亲自提了一个匾额,算是稍稍弥补了此憾。

她的字同齐婴是最像的,有他的根骨,但稍显柔婉,不像他的那样迫人,用以题字最是恰当不过。因匾额题得漂亮,听说还有人四处打探是谁人的手笔,颇令沈西泠感到一点小小的得意。

她这人做事尽心,做一事便精一事,虽则眼下的心思主要还放在织造生意和田庄上,但也并未疏忽对怡楼的打理。

她是聪明的,晓得这酒楼同她的布庄不同。当初她的布庄立在顺南大街,附近住的多是平民百姓,她自然便要走物美价廉的路子;而怡楼则在秦淮左岸极金贵的地段,离建康城贵胄们居住的里巷十分相近,那生意便是另一种做法了。

贵人们吃酒,重韵味胜于重回味;贵人们用膳,重品味胜于重口味——这便是此道的要领了。沈西泠跟在齐婴身边三年,便是再蠢再笨,有些东西也是耳濡目染,她已经懂得了世家高门内的讲究与排场,有时并非独重豪奢,而更讲求一个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