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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西泠醒来的时候齐婴已经走了。
她迷迷蒙蒙地醒过来, 初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过一阵子意识回笼,昨夜的那些记忆才又一点点浮现在眼前。
他们……在一起了。
昨夜那些亲昵的记忆让沈西泠一时脸红得像搽了胭脂, 她蜷缩在他的被子里悄悄捂住了脸, 又赖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起了床。
刚坐直身子便瞧见床榻边的小几上还搁着昨夜他喂她喝水时留下的空杯盏, 一时昨夜他所有细碎的动作和言语都更加清晰起来, 勾得她更加想念起他了。
唉, 那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忙呢?
……她好想他啊。
只是甜蜜的记忆过后, 那些不好的事也渐渐露了头——沈西泠又不禁想起了冯掌柜的死,一时难免低落难受起来。她颇有些放空,想起昨夜齐婴说让她歇息几天、不要再管生意上的事, 可她也实在不能真的宽心,琢磨着还是要再探望探望冯掌柜的遗孀和遗孤;就算他们实在不想见到她,她也应当再让人送去一些抚恤。
沈西泠前思后想了一阵,又坐在他的床上静静发了一会儿呆, 还踢了踢被子, 直到见外面日头已经升得很高了才起了身。
听见房内的动静, 门外候着的婢女们便进来伺候沈西泠梳洗,但进来的人却都瞧着眼生, 不是水佩风裳她们, 一问,才听丫头们说她们几个并上六子此刻都在握瑜院门口罚跪,还说这是公子的意思, 人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沈西泠一听吓了一跳, 连忙匆匆梳洗过就出了门。
昨夜风雨如晦电闪雷鸣, 今早却一变成了艳阳天, 春日的暖阳明晃晃地挂在蔚蓝如洗的天上, 风荷苑的花木鲜艳湿润,乃是一副难得的好光景。
沈西泠急急忙忙从齐婴的怀瑾院回到自己的握瑜院,远远就瞧见水佩她们四个跪在院门口,俱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昨夜她们几个都跟着她奔波受累了,她本就很过意不去,如今见她们被罚跪,心中更是不落忍,她连忙让她们都起来、不要再跪着。
几人却都不肯,六子还吸着鼻子说:“小姐宽仁、不怪我们,可做奴婢的有过错自然应当受罚,公子罚得对,我们不起来。”
言之凿凿,一副横了心的样子。
说起来,齐婴虽一向冷清严厉,但并不是个刻薄寡恩之人,鲜少责罚下人,以往更是从没有越过沈西泠去管过她身边的丫头小厮,即便三年前花会时子君和风裳捅了个不大不小的篓子他也没有说什么,这回却破例罚了他们四个。
六子他们记得清楚,今天早上公子的神情是何等严厉,令他们都打从心底里害怕,公子的话更是分量极重:“她性子温软,你们就可以代她拿主意了?”
六子他们几个都明白,公子这是在怪罪他们隐瞒冯掌柜登门之事。
他们实在是逾越了。虽是为了小姐着想,可最终却为她招致了更大的麻烦,若非昨日公子及时赶到,后果就更不堪设想。
“永远别替她做决定,”公子最后沉沉落下一句,“除非一切后果你们都能替她承担。”
他们被公子罚跪三个时辰,实在不算多重,想来公子的意思也是小惩大戒,已经十分仁慈。
沈西泠却很过意不去。
他们虽有过错,昨日却也尽力在护着她——尤其是水佩,她昨日陪她一起进了杨东的东南别院,后来还被那里的家丁拖了出去,手臂上还落了些青紫。沈西泠更自知昨夜自己情绪上来迁怒了水佩,更对她过意不去,只坚持着让他们都起来。
几人却固执得很,执意要跪,水佩更是湿着眼眶对沈西泠说:“小姐便让我们跪吧,哪怕是为了那位掌柜,我们也该跪的……”
这句话倒是劝住了沈西泠。
的确……冯掌柜丧了命,倘若当时他见到了她、听她一句劝,兴许便不会因心中无望而寻了短见。水佩她们此事的确做得不妥,她又怎能慷他人之慨?
沈西泠歇了再劝她们的心思,压着心中的不忍,由着他们跪满了三个时辰。
到了下午几人才站起来,都累得脸色不甚好看,膝盖也都肿了,六子稍微强一些,几个丫头却连走路都不大顺当。
沈西泠自然很心疼她们,便张罗着给她们上药、让她们休息,结果这几个丫头却是嬉皮笑脸的,一边疼着一边又插科打诨,对着她挤眉弄眼,还颇不正经地说:“恭喜小姐得偿所愿!”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以揶揄的眼神儿往怀瑾院那边儿瞟,直把沈西泠一张小脸儿给臊红了。
她不想笑又憋不住笑,最后索性羞恼地把药膏丢给她们自己擦去了。
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