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财媳妇和女儿两人回到城隍庙,一眼看见丈夫罗家财正在吃一块粑粑,看样子是黑糙米作的,夹杂有米糠。很是惊奇,因为他们一家人已经早就断粮了,家里只有荠菜、蕨菜粑粑,根本没有这样带着粮食的食物。再看看父母和孩子,也都抱着一块粑粑费力地啃着。她已经饿得心慌,吞咽着口水,伸出手去:“孩子他爹,给我一块吃呗!”
罗家财瞅了她一眼,从旁边的一个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才摸出一块黑糙米粑粑,扔给了她。又扔了一个给女儿箩草。两人赶紧的坐在地上,也跟着一起费力地啃了一起。
罗家财嘟哝道:“省着点吃,一天就这么一个!吃完了可就没有了!”
“一天一个?”家财媳妇又惊又喜,“谁给的啊?我们遇到贵人了?”
“吃你的就行了!说那么多屁话作什么!”
“好好!”家财媳妇埋头吃着,忽然发现女儿箩草拿着粑粑没有吃,东张西望的四下里看,有些奇怪,便道:“你找什么呢?快吃啊……”
她刚说出这话,也发觉不对劲了,忙四下里看了一下,紧张地问罗家财:“孩子他爹,幺儿呢?”
幺儿就是他们最小的儿子,先前那个肠结肚子痛被古叶舟治好的那个。本来是躺在罗家财的脚边的,可是现在却不见了。
罗家财没有理睬她,只是继续费力地咀嚼着嘴裏的粑粑。
“幺儿!幺儿……!”家财媳妇慌了,站了起来,大声地喊着。
坐在不远处的罗家财的表姐李婶子大声说:“别叫了,叫破喉咙也没有用。回不来了!”
家财媳妇打了一个哆嗦:“啥?幺儿回不来了?他怎么了?你们把他怎么了?”
“你男人把幺儿卖给人牙子了,换了一袋的黑糙米糠粑粑!”李婶子说完了,怨毒地又补充了一句:“都不给我一块,我还是你表姐呢!看你们吃了一个个拉不出屎来,活活憋死你们!”
家财媳妇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手里的粑粑也掉落了,她呆呆地望着罗家财:“他爹,你……,你咋能卖了幺儿呢……?”
“老子不卖怎么办?城外方圆十里的野菜都被人挖光了。你和箩草每天出去挖野菜要去一整天!挖回来,最多够吃一天的,再往后怎么办?野菜都挖完了,吃什么?而且,老子的脚没有钱治病,不卖儿子怎么办?卖那破被褥的钱,怎么够我治病的?老子不赶紧的好起来,你们他妈的一个个都得活活饿死!”
家财媳妇只是摇着头,浑浊的眼泪从她皮包骨的脸颊上滚下。
可是,这一袋的用儿子换来的黑糙米粑粑,一天每人才一个,也只够他们一家人吃半个月的。到后来,罗家财甚至每天只给父母两个一个粑粑。
半个月之后,他们终于又断炊了。
这些天来,罗家财用古叶舟开的药方,花光了那十文钱,还拿出了十几个糙米糠的粑粑,才抓回了药。古叶舟的方子非常的对证,只是半个月,罗家财的腿上的伤口,便已经不再化脓,而且开始收口了。火热的疼痛感,也基本上消失了。
家财媳妇每天带着孩子们去城外山上挖野菜。为了防着丈夫再把孩子卖了,她每次出门,都要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去。也顺便帮着挖野菜。
可是,逃荒到这裏的灾民太多了,除了城里几家大户开粥厂布施稀粥之外,县衙也终于决定赈灾了,只不过,拿出来的,也只是每天一袋米熬粥而已。因为城里灾民太多了,这些赈济都只是杯水车薪,很多的灾民连一碗可以照见人影的稀粥都领不到。只能在城外挖野菜吃。罗家财家就是挤不进去领不到稀粥的人家之一,他们只能挖野菜度日。
可是城外方圆十里的山野,能吃的野菜都已经被他们挖光了。家财媳妇她们要爬上高山,走很远,才能找到野菜。挖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好在这个县城晚上不关城门。倒也不用担心进不来。
家财媳妇太虚弱了,长时间吃野菜,没有什么主食,已经严重地损害的她的身体,她比以前更加的干瘦,简直就成了一件挂在竹竿上的衣服。只有那双眼睛还是大大的,只是呈现出灰白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