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过后的深山老林特别阴森，夜风吹着满山的树晃来晃去窸窸窣窣，有种群魔乱舞的既视感。陆汐把车停在了山下，与雪一前一后朝着山上的尼姑庵而去。长风则距离五十米的样子跟着，眼睛都没敢眨一下。雪不是个泛泛之辈，这一点杜默城早就跟长风交代过。他去黑三角时，还千叮万嘱一定要防着她。这几个月雪安安分分在老宅子待着，今天忽然约陆汐出来，还是这么晚的时候，着实令人猜不透。这地方长风早前就派人里里外外检查过，并未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包括阿笑的骨骸也没找到。尼姑庵里亮着一盏长明灯，在这样一个黑漆漆的环境里宛如鬼火，引得那些飞蛾蚊虫如扑火一般。“你们巫族的人都喜欢住在山林吗？”陆汐忽然打破沉默问道。“是的，我们有我们的传承，信仰和生活态度，这是你们生活在高科技时代的人所不能体会的。”也难怪她在这儿隐居二十多年未曾离开，习惯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尼姑庵的大门锁着，雪从门前的石狮下找出一把生锈了的钥匙，“咔嚓”一声就打开了。推开门，里面一股阴冷之气扑面而来。陆汐之前和影来那一次没有进门，此时看到里面杂草丛生的样子不免惊愕。非但如此，里面到处都是毒蛇、蜈蚣等一些毒虫的尸体，看得人毛骨悚然。然而雪不以为意，径直走进堂屋，点亮了案台上已经生灰的烛台，四下里就再没那么阴森可怖。长风在院子里站着没进来，但那阴恻恻的眸光却一直在雪的身上，估摸着她要有半点对陆汐不利的意思，就会血溅当场。“汐汐啊，你母亲是我害死的。”雪找了张凳子吹了吹灰，端正地坐在那儿，像极了高贵的淑女：“我用她制了蛊。”她一点儿也不忌讳，甚至不掩饰。陆汐站在烛台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所以呢？”“当年她逃到A市时我就跟过来了，但也慢了一步没能抢到你，否则的话，你应该没机会长这么大。”雪提及当年追杀阿笑时，眼窝的光是阴冷的，她对她的嫉妒延续到了现在，即便她已经被她害死。当年阿笑把孩子放到陆振山出租车上过后就跑了，不是因为她迫不及待要扔掉孩子，而是雪在追杀她。雪带着她的保镖一路追杀过来，但找到阿笑时慢了一步，她已经把孩子送走。那时的雪疯狂至极，无所不用其极地逼问阿笑关于孩子的下落，因为孩子若活着，那就是巫族圣女，而她这个冒牌的屁都不是。她要杀了孩子。阿笑受尽酷刑但没有说，其实她记住了陆振山的车牌号，也知道他叫什么。后来影寻过来的时候，她便把这个告诉了影，让她暗中去保护陆汐。没错，当年让影保护陆汐的是阿笑，不是雪，只是影不知道她们俩不是一个人。雪没有在阿笑身上问出半点关于陆汐的消息，于是开始利用她制蛊，喝她的血，最后再把她制成干尸。这个普度众生的尼姑庵成了阿笑的炼狱，长达半年的非人般的折磨令阿笑终究撑不下去，她被雪害死制成了不腐干尸。说道这儿，雪斜睨着陆汐淡淡道：“后来你妈的尸体被你父亲带走了，但他却没有杀了我，你猜是为什么？”陆汐此时满身的血气在往脑门上冲，插在裤兜的手死死捏着手枪，很想拔出来一枪把雪给轰了。但她没有！雪这般有恃无恐地细说她杀死阿笑的过程，那就肯定有保命的王牌。亦如她说，当年杜默城有机会杀他，却没有杀她，这其中必然有原因的。“因为我和你之前一样，身体里有两个灵魂，是我和阿笑的。在某个时间段她就会出现，就是你们所爱的阿笑。”原来是这样……陆汐惊得目瞪口呆，她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雪是那样肆无忌惮，那样张狂，她笃定她们都不敢杀她。“你父亲不舍得杀我，因为他的阿笑在我的身体里。霆煜不敢杀我，因为他发现了我这个秘密。”雪此时的脸好生诡异，她已经癫狂了，眸光变幻莫测。“你这个疯子！”陆汐咬牙道。“我就是个疯子怎么了？我们是双胞胎，凭什么她可以是圣女而我不能？凭什么这世上所有好东西都是她的？凭什么她要受万人敬仰？”雪心中所有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她嫉妒阿笑，从小就嫉妒。她温柔可爱的时候会被人夸，她照着她的样子做，却只会被人嘲笑东施效颦。从小到大，她偷偷照着她的样子笑，哭，学她的举止。可为什么即便她得到了圣女之位，也得不到那些殊荣和敬仰？巫族的人不喜欢她，长老们嘴上忌惮她，但私底下无时无刻不想着削了她的圣女之职，寻找阿笑的女儿替代。在族人们的眼里，她就是插着凤凰毛的鸡，永远都是。“我比她更喜欢墨城，我都说了为了他我可以改邪归正，只要他娶我，他娶我就帮他摧毁银兀，可他为什么不愿意？”雪说到这儿陆汐都懵了，想不到她居然喜欢父亲。“你知道我为什么把她制成蛊吗？这样族人们就不敢杀我，因为杀我就等于杀圣女。墨城也舍不得下手，他还想在我身上看到阿笑，你说他们好笑不好笑？”陆汐怒斥道：“即便如此，他们在乎的也是我妈妈，而不是你！”“是啊，都是因为阿笑。她会巫族秘术，她是巫族的信仰，即便她只是藏在我身体里的幽魂，她也受万众瞩目。”雪说着起身凑近陆汐，看她的眼神十分恶毒道：“汐汐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努力了这么多，为什么还是比不上她？”“你居然不知道比我妈妈差在哪儿？”陆汐冷冷盯着她，枪拽在手上随时都可拔出来轰她一枪。疯狂的人永远不会听别人的话，雪所有的偏执都成了她自己的真理，所有她从不觉得她会比不得阿笑。“因为你坏，坏到了骨子里，五脏六腑里。你族人的眼睛是雪亮的，看到你从小坏到大，怎么可能认可你？”“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什么都比她好，我比她聪明，比她能干，比她好看，我什么都比她好……”陆汐嘲讽道：“你和我妈妈长了一样的脸孔，你却比不得她一星半点儿！”“你胡说，你这混账东西，我今天就要把你杀了在这儿祭天，看看从今往后巫族还有什么希望和信仰！”旋即，雪扬手灭了烛火，忽然一道寒光朝陆汐劈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