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毒入相思(1 / 2)

凤隐天下 月出云 4633 字 3个月前

那幕达大会终于到了结束之时,最后一晚北帝萧崇在金顶帐篷内宴请群臣,封赏大会上选出来的勇士。拜萧胤所赐,作为北朝太子的心爱之人,花着雨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黄昏时分,花着雨随着萧胤一起去赴宴。她知晓,今夜注定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不知有多少人的鲜血,将要洒在这片草原上。

萧胤特意嘱咐她,要她戴上昨夜他送给她的手链,他要她什么也不要做,只需配合他的行动,那便是帮了他的大忙。

皇帝所住的金顶帐篷就是与众不同,非常宏大华贵。帐内铺着红毯,摆放着长长的桌案。

花着雨被萧胤领到裏面,拜见了北朝皇帝和夜妃。

北帝端坐在几案旁,一双星目闪着犀利的光芒,深深地落在花着雨身上,剑眉一拧,深沉威严地说道:“胤儿,这个女子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机苦求?”

北帝不愧是萧胤的老爹,这份霸气和狂傲倒是和萧胤如出一辙。他望向花着雨的目光,是那样凝重和深沉。显而易见,他本就不满萧胤为她去摘雪莲。如今,萧胤为了她深夜大醉被刺客所伤,又在她的帐篷外夜夜拉琴,这些传言定也传到了他的耳中。

“是啊,虽然南朝来和亲的公主被刺客所杀,但是殿下不能随意到南朝找一个女子代替啊。难道殿下就只喜欢南朝的女子?我们北朝可是有许多出类拔萃的姑娘呢!”夜妃在北帝身侧煽风点火地说道。她已经除下了日间蒙面的珠纱,露出一张妖娆妩媚的容颜。

“父皇,有些事儿臣今夜正要禀明父皇。此番,儿臣之所以能够收服三大部落,统一草原,都是丹泓的功劳。原本儿臣已经大败,三大部落眼看便要攻到上京,是凭借丹泓的良策,儿臣才得以反败为胜,大捷而归。但是,丹泓不要儿臣将她的功劳道出,不求任何赏赐。父皇,儿臣以为这样大智大慧、淡泊名利的女子才是儿臣日后的贤妃。”萧胤缓缓说道。

“朕还以为此女只凭天籁般的歌喉便让胤儿痴迷至此,却原来如此。”北帝连连点头,冷峻的面容顿时和缓了不少。

北朝与南朝不同,对于门第并非特别看重,若非政治联姻,是可以自由选择自己心爱之人的。而且,北帝极是重视人才,只要有才德,无论男女,都是可以入朝为官,为朝廷效力的。

夜妃听了萧胤的话,美艳的脸上顿时浮起一丝不快。

北帝却心情甚好地对花着雨连连夸赞,随后让萧胤带着花着雨坐在了他的下手。

宴会开始,北帝先是赏赐了大会上选出的勇士,接着便宴请了朝中的重臣还有东燕来的瑞王斗千金。

北朝的膳食虽没有南朝的精致,却也极为美味。几案上摆满了大盘大盘的手抓肉、奶|子酒,还有烤好的金黄色全羊,满帐都是馥郁的烤肉香气。

花着雨自是无心吃喝,妙目环视四周。只见夜妃身侧端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娃。他极是乖巧的样子,也不多说话,拿着小刀,静静地切着面前的羊肉吃。这个男娃应该是夜妃的儿子,萧胤的异母兄弟萧鹿了。倒是人如其名,如小鹿般可爱乖巧。

斗千金所坐的位子在花着雨的对面,他一边品酒,一边和北朝的官员谈笑风生,他似乎很容易便和别人谈到了一块。

萧胤坐在花着雨身侧,俊美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深邃的紫眸中,透着若有似无的冷凝之意。他极是体贴地用银质小刀切下一片片羊肉放到花着雨面前的碟子里,又给她的酒盏中斟满美酒,温柔地笑道:“尝一尝这烤肉,你在南朝一定没有吃过,极是美味。”

萧胤的温柔体贴引来帐内其他人的注视,花着雨只得执起酒杯淡笑道:“谢谢殿下。”她执起酒盏,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北朝的酒很烈,她在战场上没少饮烧刀子,所以非常豪爽地饮干了杯中酒。

众人瞧着她面不改色,望向她的眸光中,都带了一丝惊异和赞叹。

花着雨淡淡一笑,缓缓将手中酒盏放下。手链上的金铃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发出清脆的丁零声。

夜妃的眸光倏地一凝,定定瞧着花着雨腕上的手链,脸色阴晴不定地道:“殿下果然深情啊,竟将这手链送给了丹泓姑娘,丹泓姑娘可要收好了啊!”

花着雨不知夜妃何以对她的手链如此关注。但是,今夜萧胤是特意嘱咐她戴上此手链的,这手链定有玄机。

萧胤淡淡笑着起身道:“说起来还是要多谢夜妃娘娘慷慨,将我母后的手链归还给儿臣,否则哪里能送给丹泓呢?”

北帝闻言,眸光也凝注在手链上,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酒过三巡,花着雨突然感到胸口有一股逆气冲击上来,伴随着一种陌生的感觉悄然腾起,先是手脚有些发软,继而,那种激流般的痛楚从胸口慢慢升起。

花着雨慢慢地攥住了拳,平定心神,试图用内力将这种陌生的感觉压制下去,然而,那种感觉就好似火种一般,随着她的压抑,整个身子,似乎从内到外都烧了起来。

“丹泓,你怎么了?”耳畔响起萧胤焦灼的声音,一个温热的胸膛揽住了她,“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醉了?要不要叫御医?”

花着雨心中清楚,这点酒,还醉不倒她,她一定是中了什么毒。

“她身子还真是娇弱得很,这么点酒就醉了!还用叫御医?”夜妃娇媚的声音冷冷传了过来。

宴会上本就有御医在场,闻言忙过来给花着雨诊脉。身体虽然难受至极,但脑袋却清楚得很。她不知自己中的什么毒,但却清楚地猜测到,这便是萧胤所要求的配合他吧。

从送雪莲开始,到深夜醉酒,再到帐外拉琴,当众送手链,所有的一切,她都明白了过来。

原来,一切都是计!

花着雨压抑着身体的不适,仰首看萧胤,他也低首看她,俊美的脸上满是焦灼和担忧。御医在一侧轻声问道:“丹泓姑娘,可否将近几日的膳食说与本官?”

“丹泓的膳食都是本太子命回雪送过去的,回雪,你来将丹泓近日的膳食说与御医听。”萧胤凝眉吩咐在一侧随侍的回雪。

回雪缓步走了过来,将花着雨的膳食详细向御医说了一遍。御医听后,凝神思索片刻,问道:“那除了膳食,丹泓姑娘有没有吃过别的什么东西?”

花着雨凝了凝眉,她心中清楚,膳食肯定没有问题,毒药一定和她手腕上戴着的手链有关。否则,方才来赴宴时,萧胤就不会嘱咐她今夜一定要戴上这手链了。这手链必会将夜妃牵连进来,不过,她想不明白的是,夜妃下毒害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就算萧胤极其宠爱自己,这罪名也不至于能扳倒夜氏一族吧!

“没有。您能告诉我,到底我中的是什么毒,会不会死?”花着雨故意抬手,一把拉住御医的衣袖焦急地问道。

手腕上的铃铛在花着雨的剧烈动作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帐篷内,格外清晰。果然,御医的眸光顿时被花着雨腕上的铃铛吸引,他凝眉问道:“请问姑娘,这手链可是近几日才戴上?”

“这是本太子昨夜送给丹泓的,是母后留下来要本太子送给心爱女子的定情之物!”萧胤低沉地说道。

“殿下,能否让本官看一看这手链?”御医朗声问道。

“御医,这手链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难道说母后还会害自己未来的儿媳吗?”萧胤一边淡淡说道,一边伸手,将花着雨腕上的手链摘了下来。

御医接过手链闻了闻,转身一脸凝重地对北帝道:“陛下,丹泓姑娘并非是醉酒,而是中了相思引的蛊毒!”

御医的话音方落,花着雨便觉体内又一波燥热袭来,烧得她心神恍惚,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萧胤啊,你真是够狠!这相思引究竟是什么蛊毒,竟然真的下到了她身上?

萧胤一直揽着她的腰肢,似乎感觉到了她的不适,低首看了她一眼,手臂搂得她愈发紧了。

“相思引?这是什么毒?”北帝凝眉问道。

“相思引是一种专门针对女子的蛊毒,中了此蛊毒的女子,起先并不会有任何反应和不适,但是,过了二日之后,便会发作。丹泓姑娘所中的相思引蛊毒,是种在这手链的铃铛之中的,从铃铛的缝隙之中,透过肌肤渗入到体内。殿下是昨夜送与丹泓姑娘手链的,按说今夜不该发作,但是今夜丹泓姑娘饮了大量酒水,提前催发了蛊毒。相思引发作之时,和中媚药是一样的,不管是发作之前,还是发作之时,只要和男子一夜缠绵,这蛊毒便会传到男子身上。此蛊毒对女子无害,但对男子却是致命的。”御医拿着手链向北帝叙说相思引的毒性,帐内一片可怕的静谧。

花着雨听了御医的话,心中一片了然。就说呢,害她不足以扳倒夜氏一族,只有谋害太子才可以。

“这么说,给丹泓姑娘下毒之人,是为了毒害殿下?”有人朗声问道。

“是啊,殿下若是因此不明不白被害,罪名必定由丹泓姑娘来背,这下毒之人倒是用心良苦啊!此事,请陛下一定要彻查。”说话的,应当是朝中拥护萧胤的大臣。

北帝眯眼,目光冷肃地望向夜妃。“没想到,你终究是容不下胤儿。”北帝沉稳有力的声音悠悠传来,伴随着凛冽的怒意。

“陛下,不是臣妾做的,那手链陛下赏赐给臣妾不到两月,陛下不是就要臣妾转赐给太子了吗?这两年,这手链一直都在太子手里,怎会是臣妾下的毒?那蛊能保存两年吗?一定是他自己下的毒,来诬陷臣妾的!”夜妃跪倒在案前,哀怨地说道。

“你不要以为朕什么也不懂,只要铃铛中有养分,那蛊是可以存活好几年的!你说是胤儿自己做的,他对这女子如此珍爱,为了她不惜爬雪山夺雪莲,你以为他会对自己苦苦追到的女子下毒?我早知道你一直容不下胤儿,但还是没想到你会这么狠心,此番胤儿刚刚立了大功,你就要夺他的命了!”北帝一字一句说道,凛冽的杀机,伴随着他的声音,在帐内缓缓弥漫开来。

接下来的话,花着雨听得不甚清楚了,因为相思引的毒性,已经完全发作。她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腕,一直掐得手腕出了血,才保持了一丝清明。她知道,萧胤的计谋终于成功了。

“御医,你快说,此蛊毒可有解药?”萧胤一把拉住御医的袖子,急切地问道。

“殿下,此蛊对女子无解药,因为最终对女子并无伤害,所以她只需熬过今夜便好。但是,殿下若想解除她的痛苦,却是有解药的,您可以事先服下解药,再和她圆房便可。”御医神色凝重地说道。

萧胤闻言,将花着雨紧紧裹在怀里,向北帝施礼后,转身出了帐篷,再不管帐内之事。

帐篷外的冷风袭了过来,花着雨身上有一瞬的凉爽,但也仅仅是一瞬而已。片刻后,难言的痛楚伴随着燥热在她体内到处乱窜。

“殿下,丹泓今夜的表现,您还满意吧?我的诺言算是完全兑现了吧?”花着雨唇角漾着疏离的笑意,喘息着问道。

萧胤在那幕达大会上,对她万般宠爱,让每一个人都认为,她是他心爱的女子。再在众目睽睽之下,送给她手链。而他,却在手链中下了蛊毒。

如今,这手链终于成了他成功扳倒夜妃的关键之物。而她这个重要的棋子,他用得也是得心应手。

一会儿冷漠无情,威严霸气,一会儿温柔体贴,宠溺爱恋,转眼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此的深不可测,这一生,她但愿永不会与此君为敌。

这个计策,他一定筹谋了很久吧。应该是从两年前他从夜妃手中接过手链起便开始筹谋了,他所谓的配合他,就是要她中毒。不过,如果她不出现在北朝,那这个计策中的棋子会是谁?她很想知道,她又做了谁的替身?

“为何要选我?因为我是一个无依无靠没有背景的女子?还是,因为我的诺言,因为我答应过要帮你,所以你便这么肆无忌惮地利用我?”花着雨轻缓地问道,语气里没有一丝恨意和怨意。因为,这些日子,她经历太多,她已经习惯别人待她不好了。相反,前两日,萧胤待她一反常态得好,倒是令她颇不习惯。

萧胤依然抱着她快速走着,只是,手臂却将她托了托,让她躺得更为舒服些。“让你受苦了,”他低首,沉缓地叹气,“我不会因为你无依无靠就欺辱你,更不会因为你的诺言而随意利用你。这一次,我实在是不得已。因为,只有你这样的女子,父皇才会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否则,换了任何别的女人,这个计谋都不会成功。”

花着雨扬了扬唇,她真想笑出声来。萧胤的话,算不算夸赞她?“多谢殿下这么看得起丹泓,能为殿下出一份力,是丹泓的荣幸,丹泓真是高兴得很啊。”

夜已经深了,淡淡的月色如清霜般倾泻而下,笼罩着萧胤俊朗的脸部轮廓,幽深的紫眸中潋滟着深深的愧疚。他听到花着雨的话,抱着她的手臂颤了颤,搂得她愈发紧了。

“如若有一丝可能,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可是,你也知道,我这次统一草原,立了大功,已经引起夜氏一族的忌惮之心鹿弟年龄尚幼,父皇身体又不好,我若再不下手,北朝大权便会落在他们手中。夜妃娘家势力极大,父皇又宠爱夜妃,而夜妃的破绽又太难找了,所以,我不得不贸然动手。”他靠在她唇边低语,呼出的气息拂在她烧得滚烫的脸上。。

花着雨一直压抑着的陌生情潮再也压制不住,倾泻而出,火烧火燎袭了上来。

这种感觉,如此陌生,如此可怕。她忍不住呻|吟出声,迷糊中竟然伸出手臂,鬼使神差地探到了萧胤的衣襟里……咣当一声,是帐篷大门被踢开的声音。

花着雨被这声巨响惊得一震,瞬间清醒了些,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飞快地将手从萧胤的衣襟里抽了出来,毫不犹豫地一口咬在手腕上,直咬得鲜血横流,痛楚难耐,她依然不肯松口。她只怕一松口,便再次陷入到恍惚之中。

她眯着双眸,看清这裏并不是她的小帐篷,而是一顶大气华贵的帐篷。

这裏,似乎是萧胤的地方。

“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花着雨大声说道,话一出口,那声音竟是说不出的低哑魅惑,好似根本不是她的嗓音。

“没有本太子的吩咐,天塌下来也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流风,你们几个,派人守着这裏。”萧胤冷声吩咐道,紧紧地关住房门,抱着花着雨,大步到了屏风后,将她放到了床榻上。

花着雨一脱离他的怀抱,便试图站起来离开这裏,可是身子似乎已不再是她自己的了,早已经不听她的使唤。甫一抬脚,便跌倒在地面的毡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