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缩在深红色的毡毯上,衣衫早已在方才无知觉时,被她自己撕扯开了。墨发披垂,衬得她红唇娇媚,肌肤白腻。她犹若一朵暗夜悄然绽放的罂粟,散发着致命的风华。但是,她因为咬着胳膊,神智并没有迷失。她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很冷很慢地说道:“萧胤,你若是敢动我一个指头,我明日便阉了你。”
萧胤一颤,他承认,他的确对她起了非分之想。方才,他抱着她时,他感觉到她真是瘦得可怜,但是,那样纤瘦清妍的身子却似乎是有魔力一般,让他忍不住想要一摸再摸。而现在的她,更是让他几乎把持不住。然而,她的话,还是犹如一盆冷水浇到了火苗之上,熄灭了他的渴望。
他退了两步,坐到了椅子上,抱臂说道:“放心,我萧胤不缺女人,所以,我从来不会强迫女人,但是,我也从来不会拒绝女人。如果,是你忍受不住,自己爬过来,可不要怨我。”
“放心,我绝对不会的!”花着雨冷冷说道,松开口,又换了一个手腕咬了下去。
萧胤望着她,剑眉微微皱了皱。他看着她手腕上不断淌下来的鲜血,他觉得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开始痛了起来,似乎她咬的不是她的手腕,而是他的心。
如果能,他觉得自己愿意代替她来受这份折磨。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
相思引不是普通的媚药,否则,只要将她扔到冷水之中泡一晚,再辅以内力,便可以使药力消失。可是,相思引是一味蛊毒,一旦发作,就只有两个法子,要么忍受,要么和男子缠绵。
花着雨被情欲折磨得她几乎昏过去,但是,那蛊毒的痛楚却让她保持了十分的清醒,让她清醒地忍受着情欲和蛊毒的双重折磨。
她觉得全身到处都疼,但是,她却无法逃,只能忍受。可是,她实在忍无可忍。
花着雨猛然伸掌,拍向身侧的床脚,只听啪的一声,上好楠木制作的床榻便哗啦一声,倾倒在地。床榻上的玉枕骨碌碌地掉下来,碎落一地。不远处的屏风,受到她掌风的波及,摇晃了几下,终于,也倒在地上。
她再出掌,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过了一瞬,再看时,萧胤的帐篷内,已经是一片狼藉不堪,没有一件完好无损的物品了。自然,萧胤若是物品的话,除外。
花着雨喘息着望向萧胤,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因情欲折磨而水波潋滟的眸中,折射着凌厉敏锐的光芒。她忽然唇线上扬,微微笑了,那笑容慵懒到极致,清冷到刻骨。
“殿下,看在丹泓也算是帮了你大忙的分上,请你出去!”她缓缓说道。
萧胤坐在椅子上,深深的眸光好似黏在了她身上。这样的她,让他心痛,也让他挪不开眼。
他从椅子上长身立起,面色复杂地望着花着雨,望着她的皓腕上,那一道道惨不忍睹的咬痕和鲜血。
他实在无法描述此时自己心中的感觉。他原本并不知相思引的药力竟厉害到这种程度,他见识过她的坚韧,原以为她能忍受得住,可是,她竟痛楚至斯。
萧胤伸手从贴身的衣兜中,拿出来一枚黑色的药丸,仰首吞了下去。他心中清楚,一旦服下解药,和她一夜缠绵,解除了她的痛苦,自己今夜的计谋就会自行戳穿。因为,这相思引的解药可不是人人都有的,除非是下毒者。但是,他现在却顾不得了。
帐篷外已经杀声震天,他心中明白,定是夜妃父亲夜狄率领禁衞军反叛了,夜狄早就居心莫测,此次他陷害了他们夜家,他如何能心甘情愿被擒?
外面喊杀声不一会儿便到了帐篷外,咫尺之间,他却端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双深邃的紫眸只紧紧望定了花着雨。
他在等。
待方才服下的解药药力开始起作用时,他长身而起,将身上的外袍除下,向花着雨缓缓走去。
男子的气息一点一点,缓缓向花着雨迫近。直到离她咫尺之遥,他伸手捂着左胸,对着她神情极其严肃地说了一番话,那是花着雨所听不懂的语言。在这喊杀震天中,这声音听上去是那样温柔,温柔得令人难以招架。
似承诺,又似发誓。
“萧胤……你若过来,我……便阉了你!”花着雨嘶哑地说道,她不知道,纵然是说着这样伤人的话,她的声音却低哑、魅惑、绵软,就算世上再名贵的琴也奏不出这样诱人的声线。
“依你,不过,你可以待明日再阉!”他这样说着,人早已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白皙的脸颊……
他的男性气息、他的挑逗,无疑是最催情的药,就如同在烈火上再添了一把干柴,轰的一声,几乎所有的意识都离开了花着雨的身体。
她是青涩的,并不知如何去缓解自己满身的欲望和痛楚,但青涩的她别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这样的她,让萧胤全身都燃起了火,宛若也中了媚药一般。
他翻身将她压倒在已经塌陷在地面的床榻上,用力地吻了下去。
有什么东西硌到了花着雨的背,让她的意识有一瞬间的清醒,明白身上压着一个人。
耻辱和愤怒瞬间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钻了出来,这种感觉竟然暂时压过了蛊毒的肆虐。
“滚!萧胤你这个禽兽,滚开!”她嘶声喊道,伸手从发髻上拔下一支簪子,向着萧胤的后背狠狠扎了下去。萧胤并未躲闪,一击而中,簪子上有血花淌下。
萧胤却似乎根本就没有感觉到疼,紫眸一眯,哑声笑道:“怎么,将为夫的情欲撩拨起来,你可是要负责到底的!”
“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夫?”花着雨冷然笑道。
“就在刚才,我已经决定娶你了,如今我们就要是夫妻了!”萧胤声音低缓地说道。
“笑话,你决定娶,我就一定要嫁吗?”花着雨冷笑着说道,“你赶快起来,要不然,我这簪子会将你脖颈上的筋脉挑破。”
萧胤勾着唇角,悠然笑道:“就如同那一晚对付达奇一般,是吗?”
原来,他终究是知道,对付达奇的便是自己了。
“既然知道了,你还不退开?”花着雨也不打算废话,举起手中的簪子。
萧胤却忽然好似受了惊般,眸光凝注着花着雨胸前,脸上浮起了奇怪的表情,似惊愣,似疑惑。
“这是你的吗?”
花着雨被蛊毒折磨得脑中有些混乱,魂魄似乎飘离了身体,她下意识地答道:“是。”
“你的?”萧胤慢慢地从她身上跨了下来。
花着雨感觉到萧胤有些异样,睁大眼睛,这才看清楚,他手中拿着的,是她胸前一直戴着的挂坠。
这是锦色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是一个白色的挂坠,非金非银非玉,不知是什么材质雕琢而成,形状也不太规则,上面似乎是雕琢着两个字和一个奇怪的图案,已经磨得很平了,看上去很模糊。
她还记得,那一夜,锦色是如何将这件挂坠戴到了她的脖颈上。锦色告诉她,这是她自小戴着的东西,是和家里人团聚的信物。她说自己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和家人团聚,这件事,就拜托她为自己完成了。
锦色,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代替她是会死的,她是在交代遗言。
“这个竟然是你的!”萧胤重复道。俊美的脸在摇曳的烛火下,流露出复杂的表情。
认识萧胤这么久,花着雨还是首次看到他脸上呈现出这么丰富的表情。震惊而不信,欢悦也惆怅,高兴又悲伤……许多对立的情绪在他一向冷冽漠然的俊脸上交织变幻,真是说不出的精彩纷呈。
他颤抖着用床榻上的锦被将花着雨狠狠裹了起来,然后,缄默不语地转身离去。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踉跄着几乎跌倒。他离去的背影,很匆忙,甚至还有些仓皇,似乎是落荒而逃。
萧胤离去不久,回雪便匆匆走了进来,一直服侍着花着雨直到天明。
这不堪回首的一夜,她终于挺了过来。东方破晓时,她趴在床榻上,沉入到黑暗之中。
这一觉睡得真的很沉。她在无穷无尽的黑暗里漂泊,身子变得很轻很软,身边飘过许多熟悉的人影,那是她的亲人和朋友,让她留恋。
在梦里,她很幸福,很快活,她很想沉醉在梦里永不再醒来。可是,似乎有人不愿她这么幸福。身畔有人在说话,似乎还有杯盏落地声,清脆而响亮地传了过来。
“御医,你说过,只要挺过一夜,她就会没事了,为何到现在还没有醒来?你说,她到底何时才能醒来?若是救不醒她,我要你陪葬!”强势而霸道的声音,不断地咆哮着。
“殿下,您放心,她的蛊毒发作了一次,已经解去了。如今她只是累极了,所以才会沉睡。等她睡够了,自然会醒来。”
“可是她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有醒来?!”
咆哮声持续着,吵得她无法安睡。过了好久,才终于停了下来。她想,她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了。可是,她的手,被谁攥住了,攥得很紧,好痛。
“那一年,我才七岁,我在父皇送给我的挂坠上,刻上了你的名字——卓雅。”
“我将它亲手戴到了你的脖子上,那时候,你好小,好软,胖乎乎的,被阿妈抱在怀里。你好像晓得这是哥哥送给你的礼物,朝着我挥舞着小手,笑啊笑啊,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笑得像两弯月牙儿,真是漂亮极了,可爱极了。”
有人在她身畔低低说话,声音很轻,好似梦呓一般,可是每一句话,她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描述的情景是那样幸福,可是他的声音却那样伤感。
花着雨的睫毛颤了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床榻边,坐着一个人。他握着她的手,脸埋在被褥中,只露出一头漆黑的发。
“你真是吵死了!”花着雨声音低哑地说道,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利用她也就罢了,还不让人睡觉。
萧胤听到她的声音,猛然抬首。
花着雨吓了一跳,他那张俊美如雕琢的脸竟然憔悴至极,紫色的眼眸更是布满了血丝,几乎变成了红眸。他直直地凝视着她,眼睛都不眨,紫红的眸中,布满了狂喜。
“你……醒了!”他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花着雨只觉得一阵痛楚,这才发现自己的两个手腕已经包上了纱布,那夜的情景顿时在脑海中齐齐涌了过来。蛊毒的折磨,他的强吻,他将她扑倒在床榻上,还有他最后望着她脖颈上的挂坠沉思的样子……
萧胤浑身一震,显然,他想到的也是昨夜的事情,脸上顿时呈现出痛楚悔恨的神情,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
“你方才在说什么?卓雅是谁?”花着雨嘶哑着声音问道。
“卓雅是我的妹妹,当年,父皇收服草原时,打了一场败仗。那一战,母后受了伤,奶娘去找药,是我照顾妹妹,可是我却将她弄丢了。我的妹妹,她就叫卓雅。她的脖颈上,戴着的就是这个挂坠。”萧胤轻轻开口,声音无比低柔。
花着雨猛然一震,卓雅……挂坠……他的妹妹!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锦色,竟然会是萧胤的妹妹!
萧胤说的话,她信。否则,那夜,已经陷入情欲之中的他怎会瞬间冷静?
锦色最后的遗愿便是找到她的亲人,亲人找到了,可是她却去了。
花着雨心中酸楚至极,清眸中早已漾起了泪水,缓缓淌了下来。
萧胤悲喜交加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妹妹,哥哥确实是禽兽,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他将她纳在怀里,紧紧抱住,拍打着她的肩头,柔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