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偷一记吻(1 / 2)

奉旨逃婚 侧侧轻寒 5748 字 29天前

四个家庭郎中!

十个贴身侍女!

二十个使唤下人!

四十个跑腿童仆!

看着面前这浩浩荡荡的阵容,金多多扶着虚弱的李富贵,目送着被呼天抢地的人群簇拥进府邸的王发财,暗暗抹了一把汗:“我想,王发财是不需要我照顾了吧?”

所以,她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把李富贵拖进了家门,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甩到小院子的竹床上。

就在她站在迷迷糊糊的李富贵面前,考虑要不要去请大夫时,隔壁的刘婶从她家门口飘过,顿时大惊失色:“哎,你家富贵是怎么了?”

……我家?

身为已婚妇女而老公正是李富贵的金多多,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称呼,说:“他掉河里了。”

“哎呀,掉河里了!你看这昏沉沉的样子,被水呛到了,看起来很虚弱啊!你还不赶紧把他衣服换一下让他好好休息?就这么全身湿漉漉的躺在这裏?这可不行啊!”刘婶热情地冲进来,一把扛起李富贵的左边胳膊,示意她扛右边,帮他把李富贵架到房间内,然后把门一关,站在紧闭的门外说,“给你家富贵换衣服吧,我就不偷看了!”

你偷看……我也不介意的,真的。

金多多泪流满面,和趴在她肩上的李富贵都一时沉默了。

“要……要不你先出去,我自己……换吧……”

李富贵用残存的意识,贴在她的耳边低声喃喃。

“……我好像不能出去啊,刘婶就在外面呢。”

“哦……是啊,我们现在是夫妻……”他虚弱无力地挤出几个字。

金多多翻个白眼,退后三步,转过身:“我不会看你的,你自己脱衣服吧。”

李富贵“嗯”了一声,却好久没动静。

“脱好了吗?”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回答。

“喂……脱好了吗?”

依然没有回答。

金多多转头一看,顿时无语了——关键时刻,他居然昏睡过去了!

“有……有没搞错啊!”

她还在目瞪口呆,外面刘婶已经在敲门了:“李嫂子,你弄好了吗?”

“李嫂子……”自从她嫁给李富贵之后,这个土里土气的称呼就是她的正式名称了,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金多多嘴角抽搐,慌乱地回答:“好……快好了……”

“哎呀,你们这俩小夫妻还害羞呢,快点换了衣服,我要进来了!”

金多多一把抓住李富贵的衣领,刷的一下扯开,然后把他上身剥了个精光,至于下半身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她手忙脚乱,把上衣给他一套,慌乱中当然脖子也摸了手也摸了胸也摸了腰也摸了,但……

“李富贵我真的不是想吃你的豆腐啊!我对摸男人真的没兴趣的……再,再说你的身材也……”

“别人都说还不错啊。”闭着眼任由她折腾的李富贵,忽然幽幽地吐出几个字。

“啊!”她顿时甩开他,噔噔噔连退三步。

“再说……你见过好身材吗?和我比较一下?”他眼睛半睁半闭地抱着被子看她。

“你你你……你都醒了还故意偷懒让我给你穿衣服!”

“因为我……全身好像都不受控制,手也抬不起来……”他气若游丝地说。

金多多小心翼翼地挪到他身边,戳了戳他软绵绵垂在床沿的手,才迟疑地问:“你还好吧?”

“应该……死不了吧。”他气息微弱地咳了两下,应该是肺里被呛的地方还是不舒服。

她犹豫了一下,拉过旁边的被子,给他盖上,然后跑去开了门。

热情的刘婶端着一盆热汤站在门外,说:“来,给你家富贵擦擦身子吧。”

“……”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热情洋溢的好心邻居,金多多捧着热水转过身,苦着一张脸看床上的李富贵。

他也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本来被水浸得发白的脸上,不知怎么回事,忽然冒出了一片红晕。

“不会吧……被水呛到,发热了吗?”

金多多小心地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他微微侧了一下头,想要避开,但她的手已经抚上了他的肌肤,在他冰凉的额头上,贴上了微温的掌心,而面前这个女孩子俯下头,用专注的眼睛凝望着他,低声问:“有觉得身体发热吗?”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真的热起来了,胸口一股热流涌向全身,让他整个人不由自主身体发烫。

“有……”

她有点紧张:“呼吸好像很急促,是不是有点艰难?”

确实有点想要窒息的感觉,呼吸不畅,而且,不知为什么需要很用力才能保持胸口的起伏。

“有……”

她把自己的头贴在他的胸口听了听,大惊失色:“心跳得好快啊,是不是呛了水之后,心肺出问题了?”

心跳得不仅急促,而且,还心律不齐,在她的脸颊贴在他胸口的时候,怦怦怦怦的声音,完全没有规律,一片混乱。

“好像……是的。”

“完蛋了,这么严重,一定要去找大夫了!”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往外奔去。

李富贵在她的身后,艰难地抬起手指:“金多多……其实……其实我感觉还……没这么严重的……”

“还说不严重,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她猛回头看他。

“呃……”

“你死了,我可就是寡妇了!我才十七岁,才不要在这个小镇上做未亡人啊!”她仰天大吼,然后直奔出门。

留下李富贵一个人躺在床上,默默无语:“我想,我只是在水中脱力了,稍微睡一会儿就好了啊……”

“没什么关系,他只是在水中脱力了,稍微睡一会儿就好了。”大夫过来看了看,漫不经心,“这样吧,他似乎有点发热,所以给你们开一点药好了……”

金多多看着大夫写下的一串板蓝根大青叶柴胡黄连之类的,小心翼翼地问:“要不大夫……换成别的药可以吗?”

“你要换什么呢?”

“鱼腥草、山楂、马齿苋之类的就很好嘛。”

“咦,这几味药确实也是清凉解毒、克制肿热的,姑娘原来是个中高手啊。”

“哪里哪里,马齿苋我就不需要花钱去买了,自己可以去地里挖过来,凉拌或者包包子味道都很好,要是用粳米加马齿苋熬粥的话也是鲜香清淡,风味独特;如果用来炒鸡丝的话,一定要用鸡胸脯肉,淋香油,才能做出最好的味道来;还有马齿苋炖猪肝汤,一定要记得加两个鸡蛋才能味道更好哦!至于鱼腥草,有些地方的人叫折耳根,炒起来吃味道最好,炖鸡也不错,炒鸡蛋、烧猪肝、炒肉丝风味也很独特,而且菜场上很便宜,卖鱼腥草的张大娘和我最熟了,总是多送我一把。不过风热感冒嘛,我看这个折耳根还是凉拌的好,加油盐酱醋白糖红油花椒面,清凉爽口味道好。山楂就更好啦,还可以做零食,我最喜欢了,摘下来就吃味道酸酸甜甜的,蘸得了糖葫芦味道更美,煎汤的话消暑解渴我也很爱喝,炖白木耳黑木耳加冰糖补肾美容;加枸杞当归的话很补血的哦,山楂粥健脾胃,如果和金针菇、牡蛎一起熬粥的话,吃起来味道有点怪,但十分提神醒脑……”

她还没说完,医生已经背起药箱回家去了,连诊费都没拿。

金多多还沉浸在自己的饮食世界中:“哎,医生,我还没说完呢,另外这个山楂啊我还有一个绝妙的做法,我自己独力开发的,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就连有气无力趴在床上的李富贵都受不了她了:“金多多,你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吃货啊……”

“怎么了,遇见了我这样的人难道你还觉得不幸福吗?”金多多说着,苦着一张脸,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直贴身藏着连落水时都保护得好好的今天卖菊花和茱萸得来的钱,然后将滴水的钱倒在桌上数了二十个,想想又加上五个,再矛盾挣扎了许久,咬牙又加了五个,然后揣着这三十文钱出门替李富贵买吃的去了。

李富贵啼笑皆非:“金多多……难道你落水的时候,一直揣着这死沉的钱袋,直到现在?”

“废话,头可断,血可流,钱袋绝对不松手!”

看着她一身的浩然正气,李富贵只能叹息拜服:“金多多,你这只铁母鸡居然肯为我出三十文钱,我真是……感激涕零!”

铁母鸡金多多,是一个伟大的美食理论家。

但可惜的是,她实在一点都不懂实践。

和面的水加多了,导致马齿苋包子包漏了,一个个开口笑得跟烧卖似的;鱼腥草凉拌,却没能去掉鱼腥味,那味道引得全镇的猫都守候在他家门口等着吃鱼骨头;就她那个秘制山楂糖水还好,就是裏面加了木瓜和牛乳,让李富贵觉得怪怪的——

“我好像……见过京城里的几个女人吃这样的东西。”

“是啊是啊,这个可是西域传来的法子,据说……可以那个啦。”

“哪个?”

“就……就是那个喽,你吃就行了嘛,反正我决定以后要经常吃了。”

连金多多这样大大咧咧的人都好像难以启齿,李富贵觉得其中必定有诈。

不过……因为所有的东西只有这个还可以下口,所以他还是吃掉了两盅,把碗递给金多多:“再来一碗。”

“还是别吃了,免得……”金多多忧虑地看了看他的胸部,抢过他的碗转身就走。

所以,在大夫过来给李富贵复诊时,他趁着金多多和大夫在讨价还价,赶紧拿过他的医书看。

嗯,木瓜性平、微寒、味甘,归肝、脾经,用于风湿肿痛、烦闷冲心,又可用于调和湿浊、舒经活络。

虽然和他的病没什么相关,但怎么看都是根正苗红、正气凛然的一味好药啊。

他半信半疑地拿着医书思索,那边金多多和大夫还在讲价。

大夫终于崩溃了:“李嫂子,作为嘉尚唯一的大夫,我在嘉尚行医这么多年了,从来不知道,原来诊金还可以还价的!”

“不是我跟你还价啊,是因为我的情况特殊对不对?大夫啊你看,我连药都是自己开的,我还给你帮助,替你引进了食疗的理论知识,再怎么说,也不应该按普通人收钱吧?”

“那么以你的意思是?”

“不如你给我一点谢金吧,也不用太多,少少一点表示一下你的心意就好……”

大夫再度崩溃了,转身奔进屋内,背起药箱就走。

李富贵赶紧把自己手中的医书塞还到他的药箱中,一边低声问:“对了大夫,请教你一个问题。”

“什么?”大夫气急败坏中。

“就是……木瓜的效用是?”

“舒经活络、消食和胃。”

“那么……没有其他的了?”

“还有什么?你不会也有什么新奇的食疗方法吧?”

“……就是说,如果木瓜吃多了的话……”

“随便吃,没事。”

“真的?”

“当然是真的,木瓜吃多了又没事,你看镇上那些女人拼命地吃木瓜炖牛乳,还不是个个都活得好好的。”

李富贵顿时感觉大事不妙:“木瓜炖……炖牛乳会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她们拼命吃?”

“木瓜不是通经下乳么,所以据说拿木瓜来炖牛乳可以丰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风行这个说法,全镇的女人都在疯狂地吃。哎,你别说,有几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吃了还真有效,都涨奶了,那个奶水啊,哗哗地流,止也止不住……哎,哎,李兄弟你怎么了?”

李富贵已经捂着胸口,倒在床上爬不起来了。

因为很担心自己的胸部变异,再加上身体疲倦,所以李富贵拒绝再和金多多说话,自己一个人抱着被子闷头朝向墙壁睡觉了。

金多多被他翻了好大的白眼,只好委屈地收拾好碗筷,看看天色已暗,也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暗夜沉沉,窗外上弦月明亮,斜光穿过窗户照在她的床头。

那月光忽然微微颤动起来,就像日光在水波上的抖动,粼粼的光芒闪烁不定。

在波光中,她身子在空中沉浮,仿佛又看到李富贵在自己面前,被水淹得几乎昏迷。她赶紧游过去抱紧他,要将他从水草中拖出来,可是他的身体好沉重,她怎么都拉不动,两个人在仿佛胶质般凝固的水中,濒临死亡,她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挣脱出那种将她往水下拉去的力量。

“我……我是京城闺秀浪底小飞鱼,我怎么会救不出李富贵呢?”

她喃喃地念着,拼尽全身的力气抱着李富贵,可是李富贵还是渐渐沉下去了,她急得大喊:“李富贵,李富贵……为什么你的身子这么沉?”

李富贵在水中艰难而凄苦地抬头看她,幽怨地说:“因为……因为我胸部太大了!”

“不……不会吧!”金多多一看他的胸部,顿时惊得全身冷汗,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睁大眼睛,大口喘气。

眼前是平静的黑夜,月亮依然淡淡地照在她的床前。

“呼……这是什么噩梦啊……”她想着梦中的场景,暗暗抹了一把冷汗,可是想想还是不放心,犹豫良久,终于翻身起床,悄悄地穿过小院子,走到李富贵的厢房门口。

侧耳听听,裏面毫无动静,金多多在心裏想,李富贵应该是睡着了吧。正在此时,屋旁芭蕉的夜露滴落在她的脖子中,让她脖颈陡然一冰。

她一缩头,“呀”的一声跳了起来,一头撞在了门上,咚的一声响,痛得她赶紧缩着脖子揉自己的额头,直吸冷气。

裏面一点声响也没有,李富贵睡得很沉,黑夜中悄无声息。

金多多松了一口气,转身想要离开,但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怎么会睡得这么死?不……不会是病情恶化了……

她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赶紧回身,蹑手蹑脚地推开门,就着月光挪进屋去,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走到李富贵的床前。

李富贵很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紧张地弯下腰,伸手在他的鼻下探了探鼻息,还好,虽然呼吸不太沉稳,但热气在她的指尖流动,看起来睡得很香。

她松了一口气,在他床头坐下,低低地自言自语:“幸好……李富贵,我梦见你被淹死了,在水中一直下沉,我怎么都拉不回你……真可怕。”

床上的李富贵还是一动不动地安静睡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笼罩在他身上,他显得蒙胧而悠远,淡若水墨画。

像是怀疑自己眼睛看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低下头,注视着虚幻般的李富贵。在月色中,他闭着眼睛沉睡着,却显得格外动人,略带苍白的脸颊,略带苍白的唇,就像残损的白牡丹一样。

他不是王发财那种艳丽华美的容貌,在清淡幽深的月光中,看起来就像画中人一样。

她的唇边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笑容,低声说:“你啊,水墨一样淡淡的,真怕你在月光中化掉了。”

她的声音轻轻呢喃,在这样的深夜中声音越来越轻,睡意袭来,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回去继续睡觉了,但是……回去又怕做那个噩梦,又怕李富贵一个人在房间里睡着,万一真的出事了就要糟糕了。

“无论怎么说……他也拥有这个家的一半,而且,没有了他的话,谁赚钱养我呢?”

脑中闪过王发财那个超级有钱人,但她想了想,还是否定了他,决定把李富贵置于他之上。

“因为,因为王发财就算和我成亲了,他的钱也还是他的,而李富贵即使没和我成亲,他的钱也全都是我的!”

夜,暗暗的,一片死寂。

周围悄无声息,李富贵静静地躺了很久很久,直到金多多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果然不出他所料,金多多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那睡得死沉的样子,估计此时除了吃的,没有任何东西能让她醒来。

他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怎么会有人中午呛了水晚上才死?金多多你这个白痴……”

虽然这样说,但是他自己也感觉到自己全身无力,身体烫热。整个人昏昏沉沉,大脑的意识也不清醒了。他的眼睛半睁半闭,望着眼前的黑暗,脑中一片混沌。

在这一片混沌中,似乎又有一点明亮的光,从眼前的黑暗中迸射出来。

那是她的面容,靠在床边沉睡的她的面容。

月光在她的脸上投下一层蒙胧的光华,暗夜中她玉白的脸莹然生辉,是他触目所及唯一明亮的东西。

他目不转睛,一直盯着她看,看得几乎入了迷,眼睛一眨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