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1 / 2)

凤翥 流花烟雨 4112 字 2022-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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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话就问!”手里的名册翻了能有四、五页,元成头不抬眼不睁地发话。

萧隐樵的探究便光明正大了,“殿下的喜好似乎异于常人。”

“怎么说?”元成还在浏览名册,翻页的间隙斜斜挑眉赐给他一眼。

“被人斥骂了反而心情大好。”

“骂?”元成总算从名册上挪出精神,疑惑,“谁?”怎么骂的?

“无、赖。”萧隐樵轻轻慢慢地吐出两个字。

元成顿了顿,名册扔到案上,向外叫人,“李申……”

“别迁怒于人,殿下。”萧隐樵拦他,“若非寿昌公主等得不耐烦了,李申亲去安抚,今日隐樵还真近不得这里。”谁都知道文华堂的这间书斋不是等闲人能出入的,今日李申自个儿在前殿守着已是格外的慎重了,至于他恰在李申离开那会儿过来只能说是机缘巧合,“我只听到那一句就走了。”看看元成的神情,微哂,“要起誓吗?”

元成哼了一声——不是叫他起誓,是说他还算识趣。

萧隐樵看着他,“不过我倒是奇怪殿下说了什么让人家姑娘恼成那样?”

元成木着脸,“你觉得我能告诉你么?”恼?萧隐樵懂什么?德琳那是羞涩、好吧、是羞恼好不好?可重要的不是恼,而是羞——她在他面前含羞……元成不自知地露出笑意。

萧隐樵审视着他的神情,慢慢出声,“元夕佳人,尚书千金,京城双姝,公主教习……”一句一句地沉沉吟吟。

“想说什么?”元成回了神,淡淡瞥他。

“想知道是哪一样入了太子的心。”貌、才、出身还是声名?

“你以为呢?”

萧隐樵要想知道什么事,零星的讯息已足够他抽丝剥茧,何况元成并未防他,他要知道德琳的身份实在是易如反掌。

“我以为……”,忽醒悟了,翻眼,“这是我能以为得了的?”

元成撇唇,嘲笑他险入了套,萧隐樵只做未见,“莫非殿下自己也分不清是哪一样?”

元成不上他的当,闲闲地笑,“我要说几样都是呢?”

“那殿下就不是非她不可了。”

萧隐樵神色认真起来,认真得都可说肃然了,元成的眉目微动了动,口中却只是漫不经心,“怎么说?”

“她再美,红颜易老,早晚会有人超过她;出身再煊赫,可还谈不到是唯她家独尊,况殿下的地位亦不需靠联姻来稳固吧?说到才学声名,在她之上的应……”

“你想说她并非独一无二,我没必要知难而不退。”元成冷静地替他说出了结论。

萧隐樵愣了愣,要点头,元成却已摇头,“晚了,隐樵。”对他而言,她早已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了。

萧隐樵看了元成一阵,提醒,“那宗庙那里你想好了怎么应对?”

“那不是该由你去想的?!”

萧隐樵一句话问得元成作了色,斜目横过来,悻然,愀然,口气却是理所当然。

“你!”萧隐樵被他噎得瞠目,缓过气来亦奈何不得他,嗤哼了一声,“果真是无赖!”想了想,慢慢地道,“就是舍不下,先迎为侧妃好了……”那就不需请于宗庙卜测吉凶了。

“我要的是太子妃!”元成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那有何难?”萧隐樵顺嘴就接,“天下女子多如过江之鲫,找一个命理八字与您相……”被元成阴森森的眼神儿瞪着,到底说不下去,叹了口气,“不过是权宜之计!娶了之后再另择时机向帝后请命封她为……”

元成这下连瞪都懒得瞪了,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盯得萧隐樵也火大:他这是有求于他?怎么倒像是他欠他的?!“殿下不就是想要她这个人吗?那何必拘泥名目?只要……”

“隐樵,”元成打断了他,明白要让萧隐樵在这件事上尽心便不能什么都不说,尽管他觉得他已表示得很清楚,萧隐樵应该能懂,“我不能委屈了她。她……是个很高傲的人……”

萧隐樵鼻息微哼:那样的出身那样的人,高傲些是自然,可也要看是在什么事上吧,“高傲?她若真的看重殿下……”

“她还没看重我。”

萧隐樵默了。

默了一瞬,萧隐樵点头,“听得出来。”人家当事的都那么大方坦白了,他这个旁观的还有什么不敢挖苦的?

他的不以为然太明显,元成却不以为忤,“她现时还未看重我,往后却会——她从前可是一门心思抗拒我的。”

萧隐樵再次默了:元成的意思是他有今天已很满足?“那位姑……杜教习知道你不能娶她吗?”

他这么问是安心想让元成动怒的,谁知元成只是“啧”了一声,眉头都皱到一半儿了又舒展回原位,淡淡、却是不容置疑道,“我是一定能娶她的。”不等萧隐樵再开口,直接又加了一句,“有你在,我放心得很。”

萧隐樵想他可以当哑巴了。

“你也不用犯愁,我不急,两年、三年……我都等得起。”元成和颜悦色,“近几年皇家的喜事实在是多:今年是宁王娶亲,或许还会有木槿郡主下嫁,明年元信可该成家了,再往下馨平公主、华昌公主也都到了选婿之年,接着又是乐平公主……若我赶在这当中立妃,阖宫的人力物力必都集在我这儿,他们的人生大事可就要被轻慢敷衍了,这叫我于手足亲情上如何能忍?况且这当中还有国库开销上的考虑……”

“殿下真是高风亮节!”萧隐樵实在忍不住了:这于家于国想得那个周全!可他不急?不急从他冬至节前一回京就拿了人家姑娘的庚帖叫他卜婚?——元成已说了那是他出于“以防万一”的心才叫他先看看的,回头看也多亏他这份儿小心,不然如今可就是骑虎难下了——知道不能顺当婚娶就想出这些说辞,这是预备一旦有朝臣请命或是帝后提及时好加以推搪的吧?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爷,竟替人费心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他真的好奇那位杜教习到底有何过人之处了——去岁元夕只看到一个远影儿,如今想来实在是遗憾,“殿下觉得……杜教习真的值得?”

“我未想过值不值得,”听出萧隐樵的倾向了,元成终于暗松了口气,神情真正地顺和起来,“我只知道看见她,天色都能格外的亮,和她在一起,总叫人怀疑滴漏是不是坏了——感觉中才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能过去了那么久……她也惹我生气,可过后想起来,不光不觉得恼,反而还心动……”

“殿下,”萧隐樵长叹了,“您该不会说您从未经男女之事吧?”眼前的太子殿下分明一副情窦初开的口吻。

神情因说到的话而暖融、柔和的人停了下来,兀自回思了片刻,坐正了身子,像是对自个儿又像是对萧隐樵,悠悠,“男女之外,犹有心神。”

萧隐樵垂目。过了一会儿,淡淡道,“这事儿有些难,我尽力。”说来也奇,那位姑娘的命盘单独推演起来并无不妥,极是富贵康顺,可与太子殿下的一合就带出了兵戈之气,他也不得其解,而且那位女子十六岁前后曾有化禄照入夫妻宫,从卦象上看是顺理成章的姻缘,最终却不了了之——或许她的命盘就是因此生出的变数亦未可知,“殿下的名册都看完了?”

他一句话从南辕转到了北辙,元成都有些跟不上,反应过来了,未急着答,看着萧隐樵,深沉道了声“多谢。”萧隐樵未接,元成亦未再多说,摊开先前扔到案上的名册,“这些人的品性如何你查问过吗?”

萧隐樵瞥了眼他手里不薄的名册,“那是三十多个人。”他查问得过来吗?“当中有几个人倒是可以放心,陈鲁直、黄去非、陆致能、范复、孟岑、刘民瞻,他们的才名和德行相当,余下的人有自荐而来的,有我慕名相访的,才学韬略上各有可称道处,品性……路遥才能知马力。”

元成点点头:萧隐樵替他在民间访荐英才,大半年里走了五州七郡十八府,他不能太求全责备,“这些人现都在何处?”

萧隐樵指点着名册一一作答,有已到了京城的,有方自家乡启程的,当中凡是家境贫寒的,他都预先给了资助,确保所有人都能顺利参与今岁的春试,不过为免不必要的麻烦,这些人进京后他就再未出面联络。元成听了频频点头,又问及一些具体的人事,萧隐樵一一说来不提。

当日德琳离了书斋和元沁会合时神色不甚好看,元沁以为元成食言,直说“我去找王兄”,被德琳没好气儿地拦下了,说“公主您还嫌不够乱?”元沁心虚,生怕德琳这是怪她强她所难、硬要拉着她来见元成,故心里虽觉得冤枉口中也不敢反驳,一个劲儿说东扯西地逗德琳说别的,叫她倒不出嘴来责备她,直到回了寿昌宫,正见木槿送了宁王元俭出来。

元俭先看到她二人,停步站下来等着她们走近,含笑的目光从德琳面上滑过,注视了元沁,“这是去哪儿了?这么……兴高采烈的?”

“去……”元沁偷瞄了瞄德琳,到底不敢提和文华堂有关的字眼儿令她难堪,“去了个好地方。”她嘻笑着含糊过去:今日之前,她一心想着不能和元成疏远了,别的都是其次,可这一路看德琳对她不冷不热、话都懒得多说一句的样子,她却宁愿是和元成疏远、真心后悔走这一趟了——她那时还不知有句话叫“顺得哥心失嫂意”,她不过是无意中当了这话的活解,否则大可不必如此懊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