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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一品御前行走,加俸十石米。杜昭晋三品,其余各人酌情任用。你意下如何?”
“儿臣遵旨。”
“坐下吧。”嘉德帝指了近旁要元成坐下,“接下来诸事,皆无常例可循,魏云庭还需多请教杜尚书……往后就称太傅吧,还需多向杜太傅请教。”
“儿臣省得。便是儿臣,亦自当对杜太傅执师长礼,父皇请勿挂怀。” 杜氏昭雪,却无后续,拖得久了难免令人疑窦,此外裕王的讣闻不日就该官报至京了,届时明知是佞臣,还要保他死后哀荣,加之是太后亲子,藩王之身,不知多少人看着,法度情理的把握非相当之人,实难胜任。而 “太傅”……,位列三公,却又是虚衔,嘉德帝实在是考虑得滴水不漏。
“你能如此,甚好。”见元成明瞭他的苦心,嘉德帝点头,跟着与他详议了之后的部署。次日朝堂上,嘉德帝亲口传谕,很快,消息传到内宫,墨莲和绿菱都还镇定——杜家被宣告无罪那日,两人哭了好几场,想起来就哭一阵,想起来就哭一阵,估摸那时候把眼泪都哭没了——德琳就更形安稳了,对专程或是顺便道贺的人,都是由衷恳切地致谢,并再三说这都是天家恩典。这番态度实难令人挑出不是,于是无论亲见还是道听途说的,一边倒地都在说杜教习果真是大家风范,不骄不躁,宠辱不惊。这样的情势下,就算有羡嫉不平的,也不敢贸然发声,心火压不住了,不过是择机大嘲趋炎附势、捧高踩低的人实在恶心也就罢了。
这些,德琳自是不知,也不在意的,这数月里,她深有体会的一样就是:人不必太耳聪目明,有时,闭上眼睛、捂上耳朵,反而能令心静。她只是怕淑琳不会那么快得到讯儿:端妃的缘故,庆余宫多数时候都似与世隔绝的,叫绿菱或墨莲去,又太过显眼。元沁听说了,“嗐”了声,“这有何难?”,她拔腿去了趟——她和淑琳时有来往,她去谁也不会多想。
元沁回来时疑疑惑惑的,“舜娘叫告诉你,说她刚从御珍库回来,当日里造册整理的东西,稍后会全部照册发还。说这么告诉你就知道了。她这打的什么谜?”
“是说当日从杜家抄走的东西。”德琳轻描淡写。
“哦。那发还是应当的。”元沁不明就里,自去了。德琳默坐了阵,想起从前和舜娘说起的一些事,恍若前世……
皇家赐封既出,杜……太傅自要进宫谢恩,曜华殿的人来召的时候,德琳心头突突直跳,强压着步子跟在来人后头,却在弗入偏殿、看到安坐于棋榻一侧的人时,再也禁不住,急行几步,扑跪过去,“父亲。”仰面看着她父亲,泪已经挂了满脸。
杜……太傅亦湿了眼眶,口中只是薄责,“你这孩子……,还不先见过陛下。”
德琳又看了老父一眼,记忆中儒雅隽逸的人消瘦许多,鬓发皆白,万幸精神还好。心中起伏,跪着拧膝朝了棋榻另一侧,俯身叩拜,“教习杜德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
“快起来。”嘉德帝探身拉了她起来,“丫头,委屈你了。”
嘉德帝使的实劲儿,德琳未强挣,起身听到嘉德帝所言,复又躬身,“德琳惶恐。”
“不是你惶恐,是朕有愧啊。”嘉德帝放开她,“你们一家为天启忍辱负重,朕却不能还你们公道,实在……”
“陛下此言,臣万死而不敢当。”杜太傅也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子衡,坐下。”嘉德帝又去扶杜太傅。待杜氏父女都坐下了,才道,“今日没有外人,你们不必拘礼。朕方才所说,实是肺腑之言,皆因朕治国无方,才累得你……”
“陛下,”杜太傅正容,“您如此,臣实在无以自处。国事凶险,陛下临危不乱,力挽狂澜。此番胆魄,几人能及?您……”
“朕无愧于国,却有愧于你……”
“陛下如此,实愧煞臣了……”
“你有何愧煞?是朕……”
“陛下……”
“朕……”
德琳在一旁站了起来,“陛下,德琳僭越,可否说几句话?”
嘉德帝转过脸来,心中略松,“你说。”
德琳行礼,“穆、王之乱,德琳有所耳闻,今日思及,犹感后怕。当日若非陛下当机立断,防患于未然,多少百姓、多少家园将毁于战乱之祸。陛下英明,方有此无量功德,而家父在其中,忠义所趋,‘虽千万人,吾往矣’,为人子女者,深引以为荣,引以为傲。”委屈么,自然,抑郁怨愤,也是自然。不过对昏庸无道的,或可冲天一怒,据理力争,对方如此通情达理,如此放低姿态,为人臣下的,囿于礼制法度,于理不能论争,于情却难已自平,她父亲的憋屈,她感同身受,她父亲不便诉冤,她或可代言一二。
“你是好孩子,深明大义。”嘉德帝深觉叫德琳来对了——尽管他本来只是想叫他们父女见个面,得叙天伦——他的负疚并非故作姿态,然杜太傅一味回避,他亦难以为继,再这么僵持下去,难不成他还得跪下吗?还好有德琳这孩子从中转圜,他可以再提起话头,也能说得更直白些,“朕说了,于国无愧。可朕因此失去了平生的知己、诤友,朕心如何能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