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傅叹气,“陛下这话又是从何说……”
“朕说的有错吗?”嘉德帝摇头,伤感地对了德琳,“丫头你年纪小,有所不知,朕年轻的时候,与你父亲同烛而读,同案而食,相互间无话不谈。朕有做的不到的地方,你父亲会指着朕的鼻子,叫朕三思。如今呢,”他指了棋案,“朕与他下盘棋,他都如旁的人一样,敷衍了事,不肯用心……”
德琳看了她父亲,想知道嘉德帝这是在使哀兵之策?见她父亲只是无奈蹙眉,并无答言之意,只得含笑,对嘉德帝道,“家父怕是许久不曾下过棋了。纵然用心,棋力不敌亦是枉然。不过陛下既有雅兴,不知可肯屈尊指点德琳一二?”
嘉德帝意外,跟着却是一喜,看杜太傅。杜太傅却在看德琳:这个女儿的聪敏,他自是有数,往昔唯觉她太过锋芒,不肯避让,多少可算遗憾,谁知数月不见,她竟如此沉婉——非因面对的是嘉德帝,他觉得出,她是真的“沉”下来了,而促成这番成长的,是杜氏的磨难吧。心中感慨,却听嘉德帝道,“也好,摘星楼那回看你的棋,颇有造诣,朕就……”
“陛下,”德琳闻言,立时反悔,“那换象棋可好?您既看过德琳的围棋,今日可不敢再献丑了。”
“哦?”嘉德帝笑了,“这意思是你象棋棋艺更高一筹?”虽问,却是先动手收了云子棋秤,德琳亦从旁捧了象棋过来,利落地摆上了,待嘉德帝在红方一侧坐定,才执了黑车在手,偏头笑道,“陛下,见笑了。”起手出车。嘉德帝随手应了跳马。
开始几步棋,德琳还走得很合规矩,象走田,马走日,炮打翻山,只是……,嘉德帝看立于棋榻旁的杜太傅,杜太傅哭笑不得:德琳的棋技,充其量就比启蒙强点儿,亏他还以为她这大半年在宫里精进了。就这三脚猫的技艺,哪来的自信“换象棋”?亦就是他的女儿,且又是今日的情形,不然几个欺君之罪都不够治她的。再一看,“你走的什么?!”她怎么直取了嘉德帝的马?
“过河卒子可以横走。”
“那中间还隔了一步呢。”
“我的卒子跑得快。”
“你!”杜太傅顿觉自个儿看走了眼:这么浑搅浑赖的德琳,他是怎么看出她“沉”下来了的?“你这……”
“子衡,观棋不语真君子!”嘉德帝制止,跳开了另一匹马,“丫头说的有道理,接着来。”
“谨遵陛下之命。”德琳恭敬。卒子直行,拿下了嘉德帝的车。
嘉德帝看着隔了两格的车被取走,默,她的卒子跑得快,他忘了。
凭着一个跑得快、并且后来还会拐弯儿了的卒子,不一会儿功夫,嘉德帝的棋只剩下一帅两仕,孤零零地正对着德琳无所不能的卒子。“接下来要取哪个?左仕?右仕?还是直接夺帅?”嘉德帝认命。
“德琳输了。”德琳放下了卒子。
“何意?”嘉德帝已看出她胡闹之举非为棋,倒要看她会如何说。
“车马相兵炮都是工械器物,没有神识,可以也只能被人驱使取用,”德琳指着为她立下“汗马功劳”的卒子,意思卒子拿下车马相兵炮合情合理,“但是他们不同,”指了“帅”左右的“仕”,“他们是‘帅’的左膀右臂,会不计安危、全力以赴地护主,区区小卒在他们面前何足挂齿?故只能认输别无他法了。”
“可万一这左膀右臂袖手旁观,弃帅于不顾,那又如何呢?”
“兵临城下,他们都寸步不离,陛下还怕他们会不忠心?”
“不是怕他们不忠,而是如果这‘帅’曾令他们灰心,还有可能令他们不计前嫌、同仇敌忾吗?”
“这……”
“陛下,”出声打断的是杜太傅,叹着气,“臣教女不严,胡言乱语,令您见笑了。这棋,还是等臣养好了精神,哪天再专程来陪您下吧。”
“你说的!”嘉德帝要的无非就是这一句,“君子一言……”
“您还有马可追吗?”杜太傅示意德琳整整齐齐摞在一边儿的棋子,马都不知被压在哪儿了。
嘉德帝拍着杜太傅的肩,“你明白朕说的什么就好!棋还得你来下。这丫头的路数,朕可招架不了。”还跑得快,他这辈子就未听说过。“消气了,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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