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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这之前知道佟贵妃的想法,佟国维必是不愿的, 毕竟再混账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大事上头还算过得去将来总有用武之地,可从乾清宫出来, 想到老爷子提及隆科多时的冰冷语气, 被风一吹那满身大汗不由得变成了刻骨的冷意, 让他再也无法说出反对的话。
被老爷子仁慈宽待多年,他差点就忘了老爷子擒鳌拜灭三蕃时的果决, 儿子固然重要,却总不能因为他一人赔上整个佟家……
佟国维默认了佟贵妃的意思, 佟夫人倒是舍不得宝贝儿子,可又没多的能耐,哭晕了几次都不见佟国维改变主意, 也没有了别的办法, 如此,佟家都不管了,老爷子也半点没松口,其他的人不落井下石都算是好了,更不会还有什么人巴巴的去拯救隆科多于水火之中, 于是被关了半个月之后, 原本自以为还有佟家做靠山的隆科多,终于隐隐的觉察出不对了——
“这是什么?你们就给我吃这个?”
隆科多虽然被关进了大理寺, 可总归有佟家这个金字招牌在, 这会儿老爷子正在气头上谁也捞他不出去, 可谁知道过阵子又是个什么情形?这般之下,大理寺上上下下到底是不敢亏待了他,收押的房间紧舒服的来,吃食紧好的上,除了不得自由,竟也锦衣玉食的跟素日里没什么差别了。
可日子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老爷子仿佛就跟忘了这回事儿一样重提起了征葛尔丹大军论功行赏和的事儿,朝中上下也乐得装作没有这档子扫兴的事儿一派热火朝天,佟家没了声音,隆科多照旧这么关着,大理寺不由得后知后觉的觉察出了几分不对劲,虽不至于如何苛刻隆科多,却到底没了先前那些种种优待。
隆科多不可置信看着饭菜堆作一碗,在他眼里跟猪食没什么差别的所谓午膳,张口就骂道,“你们这是瞧着我虎落平阳好欺,要反了天了不成?”
“咱们可当不起佟三爷这样的话,不过是照着规矩来罢了。”
守卫们嘴里唤着爷,面上却没有半分的惶恐。
有一句说一句的,就隆科多做出来的破事就没几个人能瞧得上眼,就是同为男人看来,妻贤妾美的或许总有多偏宠妾室几分,甚至腻歪了家里头黄脸婆的时候,可正妻嫡出代表着正统,一个家族的繁荣靠得可不仅仅是什么冲昏了头的情爱,还有着莫大的责任,对于姻亲的维系对于子女的担当,都不可随意摸了正室嫡妻的体面,便是再混不吝的人也干不出这样为了妾室虐待妻儿甚至要毒杀的事儿,就是撇开这些,男子汉大丈夫尽会欺负糟践女人又算是个什么本事?
守卫们对隆科多一万个看不上眼,加上还得了上头的意思,就更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佟三爷或许是没想明白,这进了咱们大理寺可不是享福来的,自然是比不得您从前的锦衣玉食,可您也别嫌弃,这肉丝白菜看着不上台面,可比起那正正经经给犯人们吃的饭菜却也强了一万倍不止,就这,都已经是咱们大人的格外贴补了,若还要挑,咱们可没法子了。”
“你们!”
隆科多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这些小小的守卫羞辱嘲讽,一张脸气得通红,忍不住抬脚就将这些猪食踹飞到一边。
“你们这些狗奴才,李煦呢?叫他给我滚过来!”
如今领着大理寺卿衔的正是老爷子当年的伴读之一的李煦,虽说得老爷子照拂一路官运亨通,可总归是包衣出身,在隆科多这样的上三旗勋贵眼中说到底也还是个奴才,心情好的时候还能客气一声李大人,这会儿怒气上头便是不管不顾了。
“咱们大人可领着主子爷的命查您的事儿呢,可没功夫来伺候您!”
隆科多颐指气使惯了,眼下里还扯上了他们的顶头上司,一副不把大理寺放在眼里的模样儿,不由得让守卫们更添厌恶,说起话来也不由得更添讽刺。
“叫咱们说,您有功夫跟咱们掰扯这饭啊菜啊的,倒不如叫国公爷想想办法,您可不是咱们大人的儿子,没得国公爷都不心疼儿子,却叫咱们大人心疼你吃得好不好睡得香不香的理儿不是?”
“你!”
隆科多还想骂,可看着守卫们收拾了地上的破碗还嘀咕着以后就给他弄个木碗随他去摔,然后理都懒得理他直接转背走人的背影,心中却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极大的惶恐。
是了,已经半个月了,为什么阿玛还不弄自己出去?甚至半点信儿都没给自己传来?
是老爷子不肯松口?不,隆科多不相信就为了这么点说死了也不过是后宅之中的破事,老爷子就想至他于死地,便是欺君之罪说白了也不过是在老爷子的一念之间罢了,孰不见他那堂兄鄂伦岱做过多少冒犯圣颜的事儿,最后不都是被轻拿轻放了?总不能都是表弟,鄂伦岱那儿就是一句不成体统,到了他这儿就要拿命来赔吧?
是太子不肯放过自己?这倒是有可能,可太子总不能无欲无求只为叫他去死,佟家大可以跟他们谈条件,大不了就是让出几分利益甚至以后多支持东宫几分,是没有谈妥所以现在还僵持着?
隆科多并不是没有感觉,却是怎么都不敢相信不过是这样一件事就能叫佟家放弃自己,他不断的在心里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可在一日复一日的煎熬过后,终于等到佟家传来的消息时,却并未让他守得云开见月明,反而让他一颗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阿玛让我上请罪折子,自请去给孝懿皇后守陵?!”
“……是。”
佟家的总管心中发苦,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老爷说现在主子爷摆明了是不想轻饶过,不能就这样赔上整个佟家,让您暂且忍一时之气,等到事情过去之后,来日再想法子叫您回京。”
“我都去守陵了还有个什么屁的来日?!”
佟总管话说得小心,可隆科多并没有感到半分的安慰,死死的攥着手中佟国维的信,眼中几乎能滴出血来。
佟国维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既然下了决定就不打算再拖泥带水,在他看来与其等到老爷子没了耐心了倒不如自己先一步自请惩戒,这从道理上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他却唯独忽略了自己儿子这一个月来被关在大理寺中的临近崩溃的心境。
“哈……”
看着信上叫自己老实反省云云的话,隆科多理智上告诉自己这可能是为了以防大理寺的人收去书信呈到老爷子跟前故意说的,可多日来不断找理由最后看到希望却变成绝望的例子就在眼前,又叫他如何还能理智对待?便终是没忍住将手中的书信狠狠的揉成团砸到了佟总管身上。
“现在人人都不齿我,当初怎么就一个个奉承着我说恨不得如我这般快活才好呢?这些见风使舵的不说,阿玛额娘呢?我宠李四儿厌弃那赫舍里氏难不成是一日之事?他们从前只当做没看见,如今竟都成我一个人的错了?”
说着迎着同总管惊诧的眼神,又冷嘲一声。
“他们与赫舍里家争长短顾不得赫舍里氏的死活,由得李四儿作践于她,与我厌弃她容不得她又有什么分别?从前他们为了眼前利益舍弃赫舍里氏,如今为了眼前利益又舍弃我,说来说去不过是利字一把刀,现在的我和从前的赫舍里氏又有什么区别!”
隆科多不是在为赫舍里氏抱不平,而是不能接受自己落得像赫舍里氏一般令人绝望的境地。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就像眼下里隆科多会习惯性的为自己开脱一样,他未必就不知道自己的行径有多离谱,他只是有恃无恐惯了,习惯了家中的庇护,习惯了赫舍里氏对佟家的拉拢讨好,习惯了赫舍里氏的容忍退让,甚至习惯了康熙对佟家的诸多包容,于是当这些习惯被现实猛打了一巴掌,被一一推翻的时候,从前有多习惯,如今就有多难以适从。
“这就绝望了?”
隆科多到底是按照佟家的意思乖乖的上了请罪折子,康熙也爽快的允了,从面上揭过了这档子事,留了他一条性命又保全了佟家的将来,无论从哪儿来说都算是皆大欢喜,可隆科多心比天高又怎么会就此感恩戴德,心中的不甘不服和现实的无能为力几乎能将他折磨到疯魔,而这个时候,赫舍里氏的到访无疑是往他滴出了血的伤口上又狠狠的撒了把盐。
“你?你这个贱人竟然还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