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苏贤施施然自殿内走出,面上微微含笑,迎向一身素衣的苏言。
御书房之后几天,苏言便呆在琼华殿,以伤寒反覆为名,静心歇息。毕竟一个小小的采女在新帝身边坐了近半日,早已传遍后宫。若学着那位宝林连续几天……
苏言心下自嘲,那真是要小命不保了。
暗箭难防,她没打算把自己推到刀尖上,迅速安分地退了下去,也没在宫中惹来太多的非议。
只是苏言识趣地留在琼华殿享受难得的清净,却不等于苏贤有这个耐性。
远远看见苏贤的笑脸,苏言唇角微弯,上前行礼:“苏宝林折杀我了,总归是不符合礼数的。”
尤其是,这声甜腻腻的叫唤,让她浑身不自在。
对于苏言这般不冷不淡地婉拒,苏贤也不恼,笑了笑便携着她走入了前殿:“芝兰殿里也没有外人,姐姐原本就是长辈,这样叫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既然她坚持,苏言自然是不会当面拂了苏贤的面子,没有再纠结于此事:“姐姐最近得了几颗宝珠,想着数月没见,这便当作给妹妹的见面礼。”
她手臂一抬,身后的小月垂着头恭谨地把一个精致的锦盒呈上。
苏贤似是没想到她会携礼前来,一面示意贴身太监打开,一面客气道:“姐姐有心了,来妹妹这裏,还带什么礼物,岂不是生分了?”
待锦盒一开,她只觉眼前一亮。
锦盒内居然是三颗婴儿拳头大小的乌黑宝珠,苏贤认得出,这是前阵子邻国使臣送来祝贺新帝登基的礼单中,最为出色且罕见的夜明珠,这世间只得四颗。没想到,君于远竟然送给了苏言。
思及此,苏贤眸底掠过一丝阴霾。
苏言盯着她,不急不慢地开口解释道:“那晚皇上微醺,随手一指,就将锦盒留下,想必也不清楚里头有些什么。姐姐看着少见,就给送来了,莫不是妹妹不喜欢?”
苏贤笑脸一扬,语调轻快:“妹妹高兴得紧,这厢多谢姐姐了。”
她一边笑着,一边让太监把锦盒收好,暗暗窃喜:苏言和乳娘打小就住在苏家离主宅最远的偏房,见识浅薄,自是不清楚此物的价值,倒是便宜了自己。
苏贤愉快地留着苏言用午饭,殷勤地夹菜又命人送来滋补的鸡汤,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样。
苏言始终淡淡微笑,带着两分羞涩,与一点恰如其分的惶恐。
一顿饭,宾主尽欢。
苏家大小姐的身子病恹恹的,也吃不了多少,苏言很快便放下了双筷。
此时,苏贤悄悄挥手让前殿的宫侍尽数退下。
苏言垂下眼帘,暗忖着这苏家二妹在人前装模作样了这么久,终于要提到点子上了。
苏贤面上依旧挂着笑,轻声问道:“那日选秀,姐姐看见我十分惊讶,莫不是数年未见,忘记妹妹的容貌了?”
苏言自是不晓得以前这位苏家二小姐的相貌如何,当时的惊讶倒是让苏贤误会了。只是她此刻提起,苏言便也顺着她的意思说道:“多年不见,妹妹确实变了一些。”
瞅见对面的苏言蹙起眉,若有所思的神色,苏贤心下微微一松,笑了:“女大十八变,姐姐也越发美艳动人了。”
苏言低下头,似是对她的赞美颇为赧然。实际上,却对苏贤的容貌有了更深的怀疑。
“时候不早了,妹妹这便让人送姐姐回去。”苏贤神色热络,语气关切地道:“刚好皇上昨儿送妹妹一顶轿子,姐姐身子不好,就别推辞了。”
“也好,这便劳烦妹妹了。”从芝兰殿到琼华殿之间的路途不短,苏言自是满口感谢地收下了。
而且,苏家二小姐满腹虚荣,她又何妨给这人一个炫耀的机会?
两位宫侍抬着软轿,稳妥又舒服,让坐在内里的苏言昏昏欲睡。
确实是一顶好轿子,难为君于远出手这般大方。
可是这东西,在宫里只会招来嫉恨,她丝毫没有占为己有的心思。
“这苏宝林欺人太甚,明知主子的身子才刚刚有了起色,这便召您去芝兰殿,又折腾了半天。”小日子伺候着面色苍白的苏言倚在软榻上,满面不忿之色。
“小日子,入宫这么久,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难道你还不清楚?”小月奉上热茶,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小太监自知失言,只是被这宫女一喝,心裏有些不高兴,张口反驳:“奴才也是替主子不平,难道小月你就看得高兴了?”
宫女咬着唇,转身跪在地上:“主子明鉴,小月……”
“好了,”满身倦意,还被他们吵闹的声音弄得脑子嗡嗡作响,更为不适,苏言皱紧眉头:“小日子瞧着底下的人,别让他们乱嚼舌根。”
小太监答应着退下,她转向宫女,眯起眼:“有什么话,你便直说罢。”
小月垂着头,小声道:“宝林此番作态,主子为何还要将夜明珠送出去?”
苏言笑了:“怎么,替我不值?”
宫女点头:“那是皇上特意命李总管送来的,极为贵重的礼物,主子怎么就……”
怎么就说是君于远不明所以随手送的?
苏言好笑,如果直说,那苏家二小姐指不定怎么恨她了:“反正放在琼华殿也只能蒙了尘,倒不如顺水推舟做一回人情。如今苏宝林是后宫品级最高的嫔妃,又是谢家的义妹,关系若是弄僵了,以后也不好在宫里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