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我左右四周都如同泼墨一般,黑漆漆一片,我定睛一看,只见车前立着一扇富丽堂皇的大门,那门极大。我仰着头,看到门上离我七八米处挂着两个铜狮子的门环,门顶用篆体写着“地府”两个字。
我说:“这门环看起来牛掰,可是够不着啊!”
苟富贵说:“这是装饰品,你跟我们走就行了。”
待我们走到门口,那门像是知道我们的到来一般,缓缓开启。
勿相忘相当得意的道:“这门是自动的。”
我原来一直疑惑为啥电影中那么多人走到门口,门就开了,听了这话醐醍灌顶,原来那也是自动门!
进了门,只见门旁边贴心的摆着一个硕大的牌子,最上面写这一行字——欢迎来到地府,然后下面画着地图,不止标明了阎王府,奈何桥,十八层地狱,还有杂七杂八的小路和购物广场。
我是一个节俭的人,很少出来旅游,所以现在看到地图,就觉得应该先记下来免得一会儿找不到路。
苟富贵一挥手道:“雷锋同志,有我们在,还看什么地图,走吧走吧,我们带你认认路,等你以后死了过来就不会迷路了嘛,哈哈哈。”
这苟富贵人不坏,但是说话有时候怎么就这么讨人厌呢!
身旁摩肩擦踵的都是鬼,死状千奇百怪,我走了一路,几乎将人体器官构造看了个全,心想这回去肯定有一阵子不想吃肉,可省钱了。
要真说起来,这地府猛地一看,和人间也没什么区别,照样是灯红酒绿,人流攒集。甚至连垃圾箱都有,涂在上面的标语也十分有创意,写着什么“地府是我家,爱护靠大家”、什么“严禁随地乱吐血水!”、“乱扔内脏者,罚款!”之类的话。
又走了一阵,眼前出现一个宫殿,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牛头人身,一个马头人身。我心裏暗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了,听说这俩贪钱的很,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苟富贵乐呵呵的走过去,说:“两位小兄弟,我是管杨明村的警察,现在有重要事情要见阎王,请两位通报一下。”
牛头一挺胸:“阎王很忙。”
马面鼻子喷出粗气:“没空!”
我对勿相忘说:“要不然我放出皮卡丘咬他们。”
勿相忘对我摇摇手,然后走上前,从怀里掏出几张冥币,对着牛头马面低语了一番,然后把钱塞了过去。
两个鬼卒马上眉开眼笑:“阎王现在应该有空了,等我们进去通报一下。”说罢,牛头进去通报了。
我这回记住了,原来人间鬼界都是没钱寸步难行,要是以后我死了,兜里也不能少了钱。
马面盯着我道:“我怎么觉得你身上的气那么面熟。”
我想起原来翱翔律师事务所的那个西装男说过的话,送给我小二楼的马道士和这俩是牌搭子,就问他:“你认识马建民么?那是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
马面一拍大腿:“原来你是老马的后人啊!哎,你等着,我再帮你通报一声去。”
我说:“牛头不是已经去了吗?”
马面说:“你不懂,光有钱不一定见得到阎王,还得有关系。”
原来阎王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见的。
等待的途中,我见地府旁边有一条河,那河边开着满地的红艳艳的花,自言自语道:“这地府绿化还挺好。”
貔貅道:“这叫曼珠沙华,又叫彼岸花,专门开在三途河旁边。”
我说:“曼珠沙华?这名字听着挺上档次。”
我看那花开的好看,名字也好听,跟三娘偷偷说:“想要么?我摘给你。”
三娘含笑摇头,指着花旁的牌子说:“那上面写着爱护花草,鬼鬼有责。”
“雷锋同志,你别听这花名字起的洋气就想摘。”苟富贵道,“最近有些小青年很不像话嘛,觉着这花名字好听,听起来挺浪漫的,就偷偷跑来摘花送女鬼,让阎罗王很生气,全都重罚了。”
“马先生你有所不知,曼珠沙华好养,喜阴,还能驱虫子。”勿相忘接口道:“三途河阴气重,又全是水。那些死去的蚊虫最喜欢聚集在这裏,那阎罗殿就在附近,阎罗王天天被蚊子咬,实在受不了了才种这花,主要目的是驱虫子。”
“你说你拿这东西送别人谁能乐意?”苟富贵问我,“你知道曼珠沙华为什么开的这么美?”
我摇头。
勿相忘伸手在空中一抓,抓了一只蚊子,对我说:“因为它下面埋着尸体。”
三娘轻笑着问我:“小马哥,你还想摘花送我吗?”
我严肃的说:“爱护花草,人鬼有责。”
说到这,牛头马面走了回来,说:“阎王要见你们了,进去吧。”
我和三娘、勿相忘就要进去,苟富贵说道:“等下等下,你们先不要急嘛!”
然后掏出几张纸钱,塞到牛头马面手里,说:“同志,辛苦了啊!我叫苟富贵,是杨明村的警察,以后见面咱就认识了。”
然后亲切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转身和我们说:“走吧。”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人家能当官呢,到哪里都不忘记铺路。
那地府宫殿极其宽敞,周围全是暗幽幽的煤油灯,两边墙上画着众鬼在十八层地狱受刑的场面,配着幽暗的灯光看起来极其恐怖。
宫殿正中铺着一条地毯,两边站着手持利器的鬼差,最前面坐着一个穿着官服头戴官帽长着黑色大胡子,浓眉大眼的胖子,旁边是个凶神恶煞的小胡子判官。
三娘指着那大胡子低声问:“那就是阎王?”
我说:“应该没错,拍电视剧的那个姓张的大胡子不也长这样么。”
苟富贵说:“我们要找的人就在前面。”
那灯光实在太暗,我听了他这话才发现前面爬的那些鬼肠子流了一地,正是孔将军一家人。
案子已经审到最后,阎王一拍醒木,高声道:“冷宝源,你害死孔家一家,居心险恶其罪当诛!本府判你先入刀山地狱受尽尖刀破肤之苦,再入油锅地狱被热油所炸,百年之后才可重新投胎入畜牲道!”
我听得心花怒放,十分爽快,对三娘道:“这孙子一百年后都炸的熟透了,就算投胎畜牲道出来也就是个烤乳猪。”
三娘舔着嘴唇:“我倒希望他投胎出来是鸡,我最爱吃炸鸡了。”
我听了这话,心中暗自决定等回去以后就带三娘去吃肯德基,那是个高档餐厅,最擅长做鸡。
那符庆成听到明知自己要去受罪,却一点忧色都没有,阎王道:“来人,把他拖下去受刑!”
两个鬼差拿着锁链去锁符庆成,符庆成一甩手,将那链子甩到一旁,两个鬼差见他反抗,马上把他压住,强行捆上。
阎王道:“冷宝源,你若再反抗拒捕,罪加一等。”
符庆成冷笑一声道:“阎王爷,你叫谁呢?”
阎王显然被他这种轻蔑的态度激怒了,道:“冷宝源,我叫的就是你!”
“你判的是冷宝源?”符庆成笑道,“可是我的本名是符庆成,阎王爷你要是不信,大可翻翻生死簿看看我的出生日期。”
这话一出,全部人都愣了。
他承认了自己是害死孔家一家人的凶手,却不承认自己是冷宝源。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冷宝源。”符庆成说,“那个身份,是假的。”
阎王听见他的话,眉毛一皱,问身旁判官:“此话当真?”
那长得凶神恶煞的判官一手拿勾魂笔,一手翻着生死簿,翻到最后,“嗯?”了一声,道:“据生死薄记载,那冷宝源已经在几十年前死亡,现在投胎再世为人,名字叫王亮。”
阎王问:“那符庆成呢?”
判官答道:“符庆成的生辰死期确实和这人一致。”
听到这裏,符庆成道:“怪不得我初见王亮就觉得他面熟,莫名其妙就觉得对不起他,总想对他好,原来就是他啊!”
众鬼听得一脸困惑,貔貅道:“这事看来非同小可,地府麻烦了!”
三娘却是扇着扇子,幸灾乐祸的道:“有好戏看了。”
孔将军见阎王和判官忽然没了声音,高声说道:“就算他真名不是冷宝源,他害死我们一家老小却是事实,这些罪行已经足够他下十八层地狱受苦,这些与他的姓名又有什么关系?”
符庆成闻言,自信满满的笑道:“没有关系?这关系可大了!判官大人,生死薄上记载着的,我符庆成的生平是什么样的?”
判官说:“你一生贫苦,却不曾害人。”
符庆成脸上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反问:“既然我不曾害人,又为何要罚我去地狱赎罪?”
孔将军怒吼:“什么没害人?!你当我孔家老小站在这裏是假的吗?”
符庆成慢悠悠的道:“孔将军你这话就不对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地府也是有规矩的。拿现代的话来说,地府也是个法制社会,说话办事必须有法可依,什么是地府的规则?什么是地府的法?不就是那本生死薄吗?现如今,连生死薄都定不了我的罪,阎王大人又能拿我怎样?”他冷哼一声道:“随便定罪,老子也能闹到天庭去讨个明白!”
这符庆成生前不愧是财大气粗的企业家,放出的威胁很有震慑力,那阎王从未被一个普通鬼这样威胁过,气得一双眼睛睁的如铜铃一般大。
孔家鬼被气得胸口起伏个不停,那些肠子像是波浪一般浮动,吊死鬼轻声问孔将军的老婆:“妈,偶素不素个变心的坏女伦,偶怎么现在越看宝源说话越想揍屎他呢……”
这话严重说出了我的心声,看符庆成那拽的认不出娘的模样,我真想上去给他两个耳刮子,打到他抱着孔将军的腿喊对不起。
有这念头的显然不止我一个,就连苟富贵都皱眉道:“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就在群情激愤之时,忽然有带着笑意的妩媚女声响起:“符董对地府了解非浅,常人绝对不会了解到这种地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话是给你改命的高人告诉你的吧?”
符庆成闻言,脸色大变,说:“你说什么改命?”
“改命?”阎王问身旁判官,“之前不是有报告说改命,是谁说的?”
苟富贵连忙道:“领导,领导,这事是我报告的。”然后走上前,将这事情的起末说了个清楚。
等苟富贵说到孔家人命运也和现实不符的时候,阎王问道:“不是只有一个冷宝源有问题吗?怎么突然搞出这么多有问题的?”
那判官道:“这事原来从未发生过,所以大人有所不知,这人与人的命运息息相关,一个人命运改变就会影响到其他人。”
我说:“要是冷宝源没有改命,孔家人就不会惨死,现在也不会闹到地府,所以这件事显然已经影响到了更多的人。”
阎王认真的听我的话,表情变得非常严肃。
我说:“这种由一件小事引发起的大事,在我们人类的哲学里叫做‘蛾子效应’。”
阎王和判官连连点头,三娘戳我,低声耳语道:“小马哥,那叫‘蝴蝶效应’。”
我说:“差不多,蝴蝶就是大蛾子。”
阎王已经知道这事非同小可,脸色铁青的问判官:“你说人的命运息息相关,那受影响的肯定不止孔家人,那些人的鬼魂下来难道没有受审?这么大的事为何之前没有人报告?”
判官说:“大人你忘了,下面全是按照生死薄原来写的判的。所以最近上访的人极多,你说生死簿从来没有错过,那些人是刁民闹事,全打了一顿维持原判了。”
阎王老脸一红,道:“当然要按规章办事,要不然还得了?”然后大手一挥,对符庆成道:“其他人我就不追究了,但这事你是罪魁祸首,难逃其责,该当何罪?”
阎王说完,站在两边的鬼差用手上兵器齐齐敲地,高声喊道:“威……武……”
其间还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喊:“坦白从宽!”
另有一个低沉的声音接道:“抗拒从严!”
我扭头一看,发出声音的那块黑暗的地方站着一个白衣白脸的鬼,头上带一顶极高的白帽子。
苟富贵问我:“你猜他是谁?”
我说:“那么高的帽子,肯定是地府高级厨师。”
勿相忘说:“那是黑白无常。”
“骗人!黑白无常都是成对出现的。”我说:“现在光看到白的,怎么没看到黑的?”
三娘笑道:“黑无常就站在那里,只不过黑衣黑裤黑脸站在黑暗中,你看不到。”
我暗自惊叹,这样的才叫保护色!变色龙什么的根本没法比!
再去看那符庆成,已经被这阵仗吓得脸色铁青,道:“什么改命?我一点都不知道!”
“还敢狡辩!”阎王啪的一声拍下醒木,“拖出去浸油锅!”
两个鬼差马上拿着锁链去拴符庆成。
太残忍了,一上来就用刑。我不忍心看下去,充满同情心的跟那两个鬼差说:“我们还有话要问他,你们别炸太焦,七分熟就差不多了。”
两个鬼差拽着符庆成,后者不停挣扎,还在不停喊:“律师!律师!”如此这般喊了两句,却突然噤声,只见画着油锅地狱的那块墙忽然消失,一股热浪迎面扑来,那墙后面竟然是一个巨大的油锅!
那锅中热油翻滚,受刑的鬼魂们和油锅比起来,像是蚂蚁大小,受刑者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油锅旁边是座高山,站在山顶的鬼差推了一个鬼魂下去,只听的油锅里噼啪作响,那鬼魂的叫声凄惨万分。
符庆成见此情景,腿已经发软走不动路,鬼差拉着他走到油锅地狱和阎罗殿的交界,符庆成终于忍受不了,大叫起来:“我招!我招!”
鬼差松了手,符庆成连滚带爬的冲到阎王面前,抹了一把被吓出的眼泪,连声道:“阎王爷,我全招了,那孔家人确实是我害死,因为小人命不好,所以换了能大富大贵的冷宝源的命格……”
阎王说:“这普天之下,没有人知道怎样修改命运,你又是怎么改命的?”
符庆成说:“小人自己糊里糊涂的乱改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成功了……”
阎王喝道:“胡说八道!”
符庆成说:“这是真的,其实小人也有有一点灵力……”
我忍不住嘘他:“扯蛋吧你,你有灵力还能这么容易就被孔家鬼挠死?”
阎王道:“把他扔下油锅!”
鬼差又来拉符庆成,符庆成这彻底求饶,大声喊道:“我说!我说!这命不是我自己改的!是别人帮我改的命!”
阎王道:“你快如实招来。”
听到他终于开始说真相,我们上前一步,和孔家鬼站在一起听。
符庆成说:“我从小就死了爹娘,靠吃村里百家饭长大。本来也没什么,后来村里来了个瞎子算命师傅,说我受前世所累,今生天生孤苦,无依无靠,一辈子穷命,还会拖累别人。”
吊死鬼问我:“为虾米算命的都素瞎治?”
我说:“一行有一行的苦,那是职业病。”
符庆成接着道:“那瞎子师父给别人算命从来没有错过,村里人听了他的话开始排挤我。想我那时不过五岁,我不过是一个小孩,命运却早已决定,无论以后怎么努力都是一场空。我十分不甘心,为什么上辈子的错要这辈子还?为什么我就注定一生穷困潦倒?我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跪在瞎子门口跪了一天一夜。”
三娘问:“那瞎子就是那世外高人?”
符庆成摇头道:“不是,那瞎子说人命天注定,不能乱改。还誓言旦旦的说我命格里没有命运转变的迹象,劝我认命。
“可即使他这样说,我又怎么可能认命?我说如果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我怎么努力也不会有结果,我又怎么会甘心?那瞎子叹了口气,说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告诉我,说完就回到住的地方再不出来。
“我出生在小地方,当时见识短,见这个瞎子出口不凡,认准他会救我,就一直在他门口跪着不走,这样又跪了两天,那瞎子没出来,却遇见了个年轻男人。”
“难道是这个年轻男人?”我问,说故事都是挑重要的说,既然说到了这个年轻男人,那他肯定不是过来卖馒头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符庆成点头道:“我当时完全不知道这男人什么时候到我面前的,那人就像从天而降一样,忽然就出现了。当时他张口就问了一句话——‘你想改命?’”
我们听到这话全都静了,那男人第一句话和出场都显得非常的奇特。
“估计是他从残疾同志那里听来的嘛,”苟富贵说:“至于你为什么没看见他走过来,这个很简单嘛,说不定他们是一个屋的,从门里出来,他走路声音小,你又跪了几天累坏了,所以才没察觉。”
符庆成回答:“我虽然又累又饿,但是眼睛一直盯着瞎子的门,那男人绝对不是从门里出来的。那种情况就像他在你眨眼的不足一秒的空档,忽然出现的一样。”
“我知道了那个男人是谁了!”我悄悄和三娘说,“他是闪电侠!”
三娘横我一眼,半撒娇半抱怨的说:“你就爱耍贫!”然后问符庆成:“这男人是瞎子的朋友吗?”
符庆成说:“我本来也以为他认识瞎子,不然他不会知道我想改命的事。可是那男人说的第二句话就是——‘我不认识瞎子,但是我可以帮你改命’。”
阎王听到这裏,问道:“他当真这么说的?”
符庆成伏在地上抖道:“这事改变了我的一生,那天的事情我在之后的几十年回想了不下几千次,那人的一言一行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错!”
阎王怒道:“改命这么严重的事,他竟然说的这样轻描淡写,真是岂有此理!他说给你改命,他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改的命?”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改的命,他问我要不要改命,我说要改,然后他就让我做一件事,然后第二天来这裏找他。”符庆成接着说,“可是他让我做的那件事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我问道:“他让你做什么?”
“他让我带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男孩的尸体,然后和那尸体换了衣服,然后滴一滴血在他给我的丝线上,再把那线绑在尸体上,最后把那尸体埋在一个能记住的位置。我本来不知道要到哪找尸体,那人和我说去后山的森林里,我过去一看,那里果然有一具小孩的尸体,我按照他说的做了,尤其是埋尸体的地方,记了不下千百次。”
我说:“这是借尸还魂吧?难道那死的人就是冷宝源?”
三娘摇头道:“冷宝源那时应该还没有死。”
“我不知道那是谁,那人也没告诉我,我当时很害怕,但想到这关系到以后的命运,还是做了。”符庆成说:“等我做好一切,第二天再去瞎子的门口,那个男人果然在那里。
“那人两手空空,看起来和昨天一样。我和他说我已经按照他的吩咐做了,问他现在要不要摆坛做法。那男人却笑着说,命已经改好了。”
我听的莫名其妙,问:“怎么忽然就改好了?”
符庆成说:“那时我毕竟是小孩,想不到那么多。那男人和我说,他找来了一个小孩的命,这小孩命格和我最相配,只是虽然出生贫苦,最后却大富大贵。”
吊死鬼惊呼道:“宝源?”
符庆成点头:“没错,那人就是冷宝源。”
三娘说:“可是你改了冷宝源的命,你的命却并没有按照冷宝源的命运走。”
符庆成说:“这事他也和我说过。他说逆天改命,违背天理循环,他不能保证以后会发生什么,虽然我一生贫苦,但是这贫苦也是来还前世的债,所以能活到九十多岁。而冷宝源虽然富贵却只有五十多年的寿命,要是我后悔,现在还来得及换回来。我心想我宁愿过几十年富贵日子也不愿穷困潦倒一辈子,说我不介意,只要有改变命运的机会,我就要换。于是那人点点头,跟我说让我从此以后自称冷宝源,并指点我去哪里,做什么事情才能一路顺风,而他当时和我说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怎样进到孔将军府,见到孔婷。”
听到这裏,孔将军已经怒不可遏,骂道:“你谋害我孔家的事情也是他教的?”
符庆成连忙澄清:“不,他只是告诉我十六年后要去孔将军府,如果去不了,就去当地的学校,和那里的老师打好关系,他们会为我介绍,在那里会见到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将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贵人,贫穷命运的转折点。”
三娘低声和我说:“你发现没有,他刚才拼命为自己脱罪,这会儿却急于为那人辩解,看来是很怕那人。”
我想了想,问说:“这中间过了十六年,你就没怀疑过他的话?”
符庆成说:“其实一开始我也在怀疑,因为我并没有看到他做任何事证明他给我改了命。可是我却发现他和我说的事都一一实现了,尤其是按照他的说法见到孔婷之后。种种巧合让我不得不信。”
吊死鬼听到他的话,默默的低下头。想来应该是心情非常复杂。
“当时追求孔婷的人非常多,有不少年轻男人相貌、身份、学问皆超过我,可是她偏偏喜欢上了我,非我不嫁。我们认识之后,我曾经问过孔婷的出生日期,惊讶的发现她竟然在那男人给我改命的同一天出生!我那时想起那男人说过的话,他说命运改变之后,很多相关联的人的命运也会改变,那孔婷也许就是因为这次改命,改变了出生时间。”
“等下!”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男人没有让你害孔家,而且孔婷是你的贵人,你要仰仗孔将军飞黄腾达,你又为什么要害孔家,这不是断自己后路么?”
符庆成说:“我和孔婷恩爱不假,可是那姓孔的老鬼却看不起我,觉得我配不上他女儿,对我要求苛刻,说话间也总是冷嘲热讽。开始我还能忍,可后来却越来越受不了。加上为我改命的男人说过之后的命运,将根据我自己的行为改变,那时我依附在孔家,若是孔老头不喜欢我,我马上就会变回之前的穷命。
“我开始焦虑不安,有时候半夜惊醒看着枕旁的妻子,也会想到这女人原本是别人的妻子,根本不属于我。这样一想,心中就空茫茫一片。过了一阵,我因为做错了事,被孔老头骂不争气,我忽然彻底明白到,我不能再这样依附孔家了,我要有自己的成就!而孔老头看不上我,自然不会帮我。我想起原来不经意看见过的孔老头书房里的书信,马上明白了,快速往上爬,我就只有那一条路可走。”
阎王问道:“所以你就私通了书房的丫鬟小红,通过告密扳倒了孔家?那为你改命的人,你以后再见过没有?”
符庆成抖了一下,说:“见过……在孔婷死后,我对小红起了杀意,去相识的药铺拿毒药。从后堂拿完药出来,我看见那男人就坐在药铺里,我一下就认出了那个男人。已经过了十几年,那男人却是一点都没有老,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像是在等我一样。
“我连忙拉过药房伙计问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那伙计却也不知道。然后男人出声了,叫:‘冷宝源。’我愣了一下,又害怕又恐慌的支开铺面的伙计,然后定定的望着他,我怕他知道我的计划,怕他揭露我破坏现在的一切,一瞬间甚至想要杀了他!可是我这念头刚起,那男人的目光就带了一丝嘲讽的笑意,他说:‘不要担心,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我只是来给你一些帮助。’我那时已经不像六岁小孩那么单纯,警惕的问:‘你为什么这么帮我?难道你和孔家有仇?’男人笑着说:‘这世上任何人,包括孔家人和你,是生是死,都和我没有一丝关系,只不过我现在想做的事,恰好对你有利,而对他们有害罢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他说话,就觉得他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确实不在乎这世上凡人的事。”
阎王问:“他这次对你说了什么?”
符庆成说:“他说他做了手脚,现在真正的冷宝源正在用我的命,可是这命运调换寿命也会改变,若是哪一天我想换回自己的命,就去当初埋尸体的地方把那尸体小拇指上的线剪断。说完,那男人就走了。后来我的计划进行顺利,我也在军队里混了个官职,天天吃香喝辣,那时我想我怎么可能换回自己的贱命!却没想到风光了没多长时间我混事的那个党派在战争中战败了。我带着搜刮来的钱财四处逃窜,几乎快到绝境之时又想起那男人说的话。
“那时我已经无路可走,于是找到当初埋尸体的后山,挖开那泥土,那裏面竟然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件事:其一,是说在九十多岁时,我将为曾经的所作所为受到报应。其二就是如果到了阎王殿上,我万万不能说出他帮我改命的事,否则会受到更多的苦。我看完之后,扒回那尸体并切断了上面的绳子,然后把带在身上的财宝埋藏在隐秘地方。之后我下山回到原来的村庄,马上被原来的村人认出,毫无阻碍的转变成符庆成的身份。之后中国又经历了一场大浩劫,我却因为贫下中农的身份根正苗红的活了下来,再之后,我依靠那些财宝发了家,过上了现在的生活。可是我虽然已经有钱有势,却天天梦到孔家父女索命。之后我特意去找高僧求了避邪白玉板指,却没想到依然没有躲过那一劫。”
我问:“符庆成不是穷命么?怎么会富的流油?”
三娘说:“之前发生了那么多,所以他的命运也改变了。”
符庆成跪在地上磕头道:“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请大人明鉴!”
吊死鬼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我想她知道事情真相,心裏一定不好受,安慰她道:“想开点,没什么。”
吊死鬼抬起头,迷茫的看着我,说:“啊?”
我说:“听他的话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偶在想他说话素虾米意事。”吊死鬼说:“偶木听懂。”
我脚底一滑,险些摔倒,然后张嘴想解释,三娘拉了一下我衣角,低声道:“她昏昏噩噩这么多年,想让她理解也困难,倒不如让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好。”然后转头,指着符庆成对孔婷说:“你不用深究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要知道那个男人是个大混蛋,大贱人就可以了。”然后柔声问:“明白了吗?”
吊死鬼乖乖点头:“明白了。”
三娘摸着她的头,柔声道:“乖。”
吊死鬼轻晃着脑袋,一副很享受的样子。我看着新奇,也伸手去摸她头发:“乖。”
吊死鬼一甩脑袋,舌头啪的一声打到我手上。
呦呵,三娘摸得,我摸不得。什么毛病!好歹她生前也是个人类和我同类,死了以后竟然搞种族歧视!
阎王说:“那男人竟然有这么大本事,他究竟是谁?”阎王沉默了一会儿,问身旁判官:“生死簿上有这么个人么?”
判官翻着生死簿答道:“没有。”
“我们阴界有这么个鬼么?”
判官摇头:“没有。”
“那天界的神仙呢?”
“属下孤陋寡闻,没听说过。”
“对,不要说你,我也没听说过。”阎王说:“奇怪,什么人能超脱三界之外,还有这么大本事改天命?”
阎王明显看了我们一眼,我们鸦雀无声,阎王都不知道的话,别人铁定更不知道。
最后阎王的目光又落在符庆成身上。后者马上伏在地上高呼:“大人明鉴,小人已经将所有事全盘说出,再无一丝隐瞒,小人确实不知道那人是谁。”
阎王点点头,一拍醒木,结案道:“刁民符庆成!擅改天命,谋财害命,胆大妄为!现判你先下油锅再入刀山,服刑四千年!”
符庆成惊道:“之前不是说一百年,怎么又变成四千年?!”
判官说:“这怎能一样,改天命的刑罚比杀人要严重得多!”
符庆成呆呆坐在地上,喃喃道:“他说坦白我会受苦,我本来以为他是想掩饰自己,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黑暗中传来低沉的声音:“阎王已经为你减刑了。”
我见白无常嘴巴没动,那说话的隐身人应该是黑无常。
符庆成松了口气,明显欣慰了很多,问:“那原本我应该服刑多少年?”
阎王答道:“四千零一年。”
几个鬼差过来拉符庆成,符庆成挣扎着大喊:“大人,不是说坦白从宽的吗!?不是说能减刑的吗!?”他边叫边被鬼差拉走,那声音越来越远,就剩那回音在大厅回响。
回音不断重复:“的吗……的吗……的吗……吗……吗……”
“大胆,竟然在公堂之上骂人!”阎王拍着惊木,高声道:“扰乱公堂,再加五百年!”
符庆成的声音远远的传来:“我日你舅舅!”
勿相忘说:“这人完了,之前没骂都加五百年,这一骂不是要加两千年?”
谁知道阎王面不改色的道:“减一百年。”
我们全都纳闷了。
“不知道了吧?”白无常尖着嗓子说,“阎王和他舅舅关系糟的很,他贼讨厌他舅舅。”
阎王咳嗽了一声,转头看向孔家人:“至于你们,去明镜地狱照照,有罪的去赎罪,没罪的就去排队等待转世吧。”
鬼差来压着孔家众鬼走,这些鬼对刚才的事心有余悸,都乖乖的跟着走。唯有孔婷见那鬼差拉着其他人往明镜地狱走,吓了一跳,求助似的看着我们,道:“偶想灰家……”
她这模样看起来实在是可怜,我几乎都要心软,可她不投胎老吊在房里大舌头也不是个事。我叹口气,道:“快去照镜子吧,你生前没做啥坏事,应该能早日投胎。”
听了这话,吊死鬼才跟着走了,依然是一步三回头。
苟富贵叹道:“这女同志也不容易啊,现在地府等着投胎的鬼满员,等轮到她估计都不知道多少年了。”
我说:“完了,她太实诚,我应该提醒她让她插队!”
判官高声道:“下面的,注意素质!”
阎王手一抬,止住判官的话,语气和蔼的问我:“马力术是吧?”
我一听怎么又轮到问我了,马上点头喊:“在!”
阎王满意的点点头,说:“之前的报告我看过了,你是马道士的后代,又是张天师的徒弟,道法一定了得吧?”
被地府的首长夸了,我心裏那个美啊,回答说:“其实我是个文化工作者。我喜欢把自己精心设计出来的作品贴到公共场所供人免费参观。”
阎王赞道:“原来是个艺术家。”
我乐滋滋的说:“不敢当,不敢当。”
判官翻着生死簿,对阎王说:“他是个贴小广告的。”
阎王惊叹:“能文能武,复合型人才。”
这阎王眼光太好了!不愧是首长!
阎王又说:“道法了得又文武兼备,那做这件事非你莫属了。”
我已经飘飘欲仙,说:“有什么事您说话,包我身上!”
阎王说:“既然这事是你发现的,那神秘男人又是在阳界,那本王就封你为阴界特使,派你去调查他的身份。”他压低声音说:“鉴于那人法力高强不逊于你,本王给你特例,允许你在必要时将他击毙!”
我刚要说好,忽然觉得不对,再一捉摸,彻就底惊呆了。我掏了掏耳朵,特小心的问:“首长同志,你说啥?我没听明白。”
阎王说:“我封你为阴界特使。”
我说:“不是这句,下句?”
阎王说:“本王给你特权,可以在必要时击毙他。”
“首长同志。”我脸上笑容都凝固了,问:“这‘击毙’是我击毙他啊?还是他击毙我啊?”
“不错,你很幽默!”阎王哈哈哈的大笑起来,十分高兴:“马力术你少年英才,人中豪杰,当然是你击毙他。”
嘿,这老小子睁眼说瞎话!那人超脱三界又有道行改天命,他阎王都不一定能打过,叫我去打?我心裏那个气啊,要不是这阎王比我厉害我打不过,我现在铁定上去揍他!
我说:“首长,这事事态严重,我觉得应该开个会商讨一下。我怕我担当不起,你不放心。”
“商讨什么?不用商讨!”阎王大手一挥,很豪迈的说:“本王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然后阎王看向其余鬼差:“有人怀疑吗?”
我特开心的看着那些鬼差一脸怀疑的窃窃私语。
阎王说:“怀疑的站出来,代替马力术去!”
鬼差们挺直腰板,齐刷刷的道:“我们相信马力术!”
阎王点点头,慎重的对我说:“我代表全体地府相信你!”
我在心裏骂了句娘:“我还有困难。”
阎王说:“困难不是问题,有困难就克服克服。”
你怎么不去克服,我正要张嘴,勿相忘拉住我,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别争了,领导的工作就是布置任务,任务怎么完成不在他们思考范围之内。”
我说:“这不是逼我去送死吗?”
判官说:“这点不用担心,既然你是我们地府的使者,我们定会给你相应的好处。”
我眼睛一亮:“给我个不死之身?”
判官说:“人类生死不能超脱于时间之上,这个不行。但是我们不会让你不得好死,能让你死得开心,死得舒心,死得顺心。”
得,总算是搞明白了,这那是什么“阴间使者”,压根儿就是“阴间死者”!让吊死鬼来说这四个字才最贴切。
我心裏无名火起,支着腰喊:“老子不……”
干字还没喊出来,就被苟富贵捂住了嘴,苟富贵笑着对阎王说:“他知道了。”
白无常在旁边尖着声音说:“傻冒,想顶撞阎王?你别看他装的人模鬼样,其实小心眼又记仇。他现在是摆明了觉得这事太严重了,地府参与过多,以后上面查下来不好开脱,找替死鬼推卸责任。这黑锅他指名让你背,你不背?想死后在地狱呆几千年吗?”
黑无常低沉着声音说:“阎王大人当了千万年唯我独尊的地狱领袖,已经二到了一种境界,你就是个撞到这裏的倒霉鬼,认了吧,不要让他生气,对你没好处!”
他们这几句话说的我是特别别扭,听不出来他们是在帮我还是在骂我,但是我肯定阎王听这话一定也不开心。
勿相忘见怪不怪的道:“黑白无常说话一直都这样。不过他们在人间天界名气大,拥有很多粉丝,所以阎王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苟富贵低声和我说:“雷锋同志,不要这么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你先答应了,我和你慢慢想方法。”
我低声问:“老苟,我可当你是兄弟,信任你才来的地府,你现在跟我说句明白话。你是不是故意带我来这让这老小子阴?”
苟富贵急道:“雷锋同志,你是我的恩人,我怎么可能恩将仇报?我苟富贵在此发誓,要是故意陷害你,我下辈子一辈子吃不上菜只能吃肉!”
这胖子上辈子当了个小官,每天大鱼大肉的应酬,临死之前最希望的就是吃一口青菜,所以他这毒誓一发,我马上就相信了。
如此这般,已经是赶鸭子上架,不干也得干,我叹了口气说:“行,那我……”
“行,让我们帮阴间干这事当然可以。”三娘抢过我的话,“可你得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阎王瞧瞧三娘,皱眉道:“狐狸精?”
三娘抿嘴一笑:“阎王爷,我们去冲锋,换你一个条件,不难吧?”
阎王说:“你们这些狐狸精都狡诈万分,我要是贸然答应了,却不知道你们又要耍什么花招。”
“哎呀,阎王爷您这可是偏见!”三娘笑道,“我们这些小心思哪里比得上阎王爷您的大智慧?在您面前谁敢说谎啊?”
这马屁拍的很受用,阎王呵呵呵的笑了,想了一会儿,指着我说:“什么条件?你来说。”
我一愣,心想我哪知道三娘想开什么条件。再转头去看三娘,那人笑意盈盈的看着我,道:“小马哥,你想要什么就开出来好了,我听你的。”
苟富贵说:“你没什么积蓄,自然要钱。”
勿相忘说:“那特使不是什么正经官职,要官位。”
我一扬手,止住他们的谈论,看了一眼三娘,说:“我想好了,我就一个条件,让孔婷早日投胎,投个好人家。”
阎王显然没有想到我提出这个要求,惊讶的看着我,连连点头,说道:“重情重义!好!好!我答应你。”
我再环视四周,所有鬼差都用敬佩的眼神看着我。
我用一种超脱的眼神看着他们,傲然高声道:“我向来视钱财如粪土。”
众鬼热烈的鼓起掌来。
我心裏明镜似的,要是我要钱,那他们绝对给我一沓纸钱。当官?我这么优秀的人肯定经常这被老小子推做替死鬼,不如这要求来得实在。
阎王大笔一挥,写了个条子出来,对我说:“她现在在孟婆那里等你们,本应该鬼差领她去投胎,我见你们感情深厚,特许你们陪她一程,快去吧。”
我们拿着阎王的小条出了阎王殿,牛头马面伸手往奈何桥后面一指:“奈何桥就在那后面。”
苟富贵又上去套近乎:“两位同志天天站岗,很辛苦啊!”
牛头马面挺胸道:“为鬼民服务。”
我把苟富贵拉过来,对他说:“老苟,你刚才说想办法,想到没有?”
苟富贵看看地府旁边的一圈鬼差,对我低声说:“边走边说。”
等我们走上了奈何桥,四下无人,苟富贵才说:“这事其实容易嘛,你看阎王他没有规定时间,咱们可以慢慢来,一两百年很快就过去了。”
我天生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慢慢来是什么意思,说:“你这方法好是好,可是阎王问起来咋办?”
苟富贵看看我,摇摇头,笑得很含蓄:“雷锋同志你还是没经历过啊……”
勿相忘说:“他第一问,就说‘正在查’,第二次问就说‘有眉目了’,第三次说‘线索中断’,第四次再说‘正在重新调查’……这么一晃,混个几百年不成问题,只要你表现的诚恳,上面还会觉得你做了很多。”
我听得连连点头,终于明白为啥我老家村子门口那块地方十年前就说修路,但现在还是黄土一堆了。
苟富贵问:“雷锋同志,你觉得这方法怎么样?”
我说:“我看成。”
打从进地府就一直没吭声的貔貅忽然开口:“就算你没来找他,他也会来找你。”
我一惊,问:“你怎么知道?”
貔貅道:“这是我的直觉。”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奈何桥,桥旁边站着两个守桥的鬼差,见我们走过去,两根长矛形成一个X状,挡住我们去处:“投胎文件呢?”
苟富贵说:“同志,我们不是投胎。”
鬼差说:“那就交观光过桥费。”说完伸手往旁边扬扬脑袋。
只见旁边立着一个牌子“奈何桥——地府文化保护区,阴间AAAAAA极景点”。
我说:“我们不观光,就是走过去。”
鬼差说:“旁边也能走,顺着黄泉走三年能有个破桥。”
我说:“从这过去两分钟就到了,图个方便,交什么钱啊?”
鬼差说:“废话!上高速你能不交钱吗?”
三娘娇滴滴的问:“差哥,不能优惠点么?”
鬼差说:“我们不会为女色所动,你不要白费力气了。这样吧,女人不用交钱,男人把钱交了。”
苟富贵帮我们把钱交了。走过奈何桥,我们看到远处上空高高的挂着个挂满灯泡的巨型广告屏,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举着个碗,正咧着嘴笑,边笑边说:“孟婆下肚,转世不愁,前尘往事全忘嘹,你好我好他也好!你瞅准了,地府驰名商标,中华老字号——孟婆汤!”
然后穿插了一个男人的话外音:“您的孟婆汤呢?”
另一个男人的话外音答:“让我老爸喝了!”
接着又是那满脸皱纹的老太太,喝了一口孟婆汤,用标准伦敦音念道:“mengpo~”最后是个小孩的童音:“牛牛牛!”
我被雷的外焦里嫩,胸口一窒,险些吐出一口血水。
等我们走过去,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只见目光所到之处,全是鬼排的长队,无穷无尽,一眼看不到尽头,那数量就像把全国春运火车站的人都集中到一起一样。
我们沿着后路往前找,不一会儿就找到正在排队的孔婷。
“啊!”本来没精打采的孔婷见到我们一下子直起腰,叫:“马力术!马力术!”
看队的鬼差见状,走过来问:“干嘛呢?!干嘛呢?!”
我把阎王条子立给他看,那鬼差马上变了脸色,说:“投胎是吧?跟我来。”
旁边众鬼纷纷仰头看我们:“插队?”
“她刚来排队,怎么就投胎了?”
我说:“看什么看?没见过走后门的吗?!”
说完带着孔婷他们,跟着那鬼差往旁边走。
说来也奇怪,那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路我们只走了两步就到了尽头。
只见路的尽头坐着一个老太太,正低着头织围脖,她面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叠写着转世时辰的号码牌和一排装满汤的碗,只要有鬼拿起一个碗喝了,桌子上马上就会重新冒出一个新的碗。
我说:“投胎。”
老太太头也不抬的道:“自己取号码牌,自己喝汤。”
吊死鬼有点害怕的问那孟婆:“素不素吃了马上就忘了?”
孟婆没听见一样继续织围脖。
旁边有鬼回答:“不是,等投胎的那一瞬间这药才会生效。”
三娘听了,端起孟婆汤给吊死鬼,吊死鬼这才把孟婆汤喝了。
我气道:“什么服务态度!”
旁边有鬼说:“忍吧,垄断企业服务都这样。”
我把阎王的条子往桌上一拍,孟婆抬头说:“干什么!想造反吗!”
我朝那纸条扬了扬我高傲而又犀利的下巴。
孟婆拿起纸条,念叨:“什么东西……”看了一眼,脸色大变,连忙站起来,笑的和花儿一样,“唉哟,原来是阎王爷的贵客,看我这老花眼,来人了也看不到。来来来,别干站着啊,坐,坐!”
老花眼还能在围脖上绣“爱老虎油”?我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让吊死鬼拿牌子。
孟婆又说:“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吊死鬼说:“偶能不能回去看看。”
孟婆说:“能,当然能,我去给你准备班车,只要别忘了投胎,你想去阳界哪里都行。”
我们上了孟婆叫来的公车。刚上车,听见有人喊:“女的我请。”
一抬眼,看见一个脑袋反着长的司机冲我们笑。
竟然还是之前那个!
我说:“哥们儿你脑袋还没正回来呢?”
那司机盯着坐在后座上的三娘说:“没事,这样看的清楚。”
这种好色之徒简直就是我们男人的耻辱!看的我是无名火起,当时就挤到三娘旁边坐下了!
三娘横我一眼,却没生气,对坐在另一边的孔婷说:“不要担心,你会投胎个好人家。”
吊死鬼叹了口气,靠着车窗,望着车外悠悠的道:“这样的景射让偶想起很多事……”
我朝车窗外看了一眼,车正从阴间往阳界开,外面黑忽忽一片,哪有什么景色?
吊死鬼望着窗外又说:“偶在那小二楼已经呆了吼多年,后来听说这房质的房东已经变成了一个姓马的,可素那人来的不多,偶对他没虾米印象。偶们房里虽然吼多鬼,可素从来都木有虾米交集,直到马力术来,我记得那天窗外面的景射也素这么漂酿。”
我又往窗外看了一眼,还是一色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