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小鬼必须要呆在小二楼,我们要回屋才能还魂,所以下了公交车,我们就绕远路到屋后头,让王亮接头打开窗,从窗户翻了进去。
吊死鬼很紧张地说:“你们可回来了,急屎偶了。”
王亮说:“那赌鬼一直在门口站着,站了几个小时了。”
小二楼就那一个大门,还被吴祥的尸体撞坏了。
他堂堂一个魔,进到这裏应该如入无人之境,为什么不进来?
我马上让三娘和貔貅把我和小鬼魂魄归位,然后走到门口去看。
只见那赌徒一脸戒备地盯着竖在门上的吴祥的尸体,口中还在自言自语:“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种门饰,竟然将死人插在门上,这到底是什么机关?”
搞了半天他一直没进门,就是在研究这个。
我小心地打开门的一条缝,从门缝里看他。
赌鬼一见我,戒备地掏出三个骰子放在身前,道:“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招,这是什么东西?”
我说:“这你还看不出来,这是门把手。”
“门把手?”
门本来就是雷迪嘎嘎随便摆的,我在门后拉着吴祥的腿一推,门“轰”的一下就倒了。门口扬起一阵灰尘。
我手一摊,笑呵呵地说:“你看,这不就开了嘛。”
灰尘散去,却见赌徒已跳到一旁去了。
竟然没砸到他。我很惋惜。
赌徒脸色不变,嘴上依然呵呵呵呵呵地笑着:“原来如此。”说罢,抬脚进了屋子。
小鬼正从门里往外看,看到赌徒,竟然吓得连关门都忘了,本来就白的脸吓得更白,魂魄近乎透明。眼看着就要吓得魂飞魄散,三娘一把按住他,手上那凤纹扇子在小鬼身上扇了几扇,浅笑道:“不要害怕。”小鬼的魂魄这才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赌徒看到他,眼睛一亮:“原来如此。”赌徒笑道,“过了这么久我早就忘了把你埋在什么地方,那人告诉我是这裏,果然没错。”
我问:“谁告诉你的?”
“一个穿白色西装,带着一只饕餮的男人。”赌徒顿了一下,道,“也就是改变我的命运,告诉我搜集魂魄就能变成魔的人。”
改命人!
“一定赢!”赌徒笑道,“好久不见了。”
小鬼的魂魄又是一抖,云美连忙上前抱住他。
“一定赢!”赌徒喝道,“见到主人还不过来。”
我听到这裏才发现那“一定赢”就是小鬼的名字。我说为啥问小鬼叫啥名字他不吭声呢,这名字起得……真是简明易懂又朴实。
见小鬼还是不动,赌徒上前就准备去抓小鬼。
“等下!”我一把抓住赌徒的手,“你想干什么。”
赌徒道:“他是我养的小鬼,我要带他走。”
“你遗弃了他几百年,契约早就丧失效力了,就算你告上法庭也没人理你。”我说,“现在他是我的住客,岂是你想带走就能带走的?”
赌徒道:“你什么意思?”
“他生是你的人,死是我的鬼。”我挡住小鬼,高声说,“想带走他,你得先过我这一关。”
赌徒用那双神经质的眼睛看着我,问:“你想怎么样?”
“我,”我一字一句地说,“和你赌!”
赌徒先是一愣,然后呵呵呵呵呵地笑了:“有趣!有趣!”
“我已经赢了一千个人的灵魂,又已经修炼成赌魔,你们竟敢挑战我的赌术。”他毫无光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目光从我们身上一一扫过,“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既然是赌博,必然要有赌注。”赌徒呵呵呵呵呵地笑道,“你想拿什么和我赌?”
“自然是赌小鬼的魂魄。若是你输了,那么你和小鬼之间的契约无效,还他自由。”
我心一横,说道,“要是我输了,你就拿走我的魂魄!”
“啧啧……”赌徒摇着头道,“我见你气势十足,还以为你会和我玩大的,谁知道竟然是这样无关痛痒的赌局。”
我怒道:“你说什么?”
“这种赌局,你赢也好,输也好,对我都没有丝毫影响。”赌徒摇着手上的三个骰子道,“没意思!真没意思!”
我们不知道他想耍什么花招,都警惕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我前半生逢赌必输,养小鬼之后便战无不胜。可是人生不过数十载,养小鬼又耗去我的阳寿。我还未享尽荣华富贵,就感觉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害怕之下,我就逃离了这地方。”赌徒道,“可是天不亡我,临死前我遇到高人,问我有什么冤枉,我跟他说就算死了我也要赌!我也要赢遍天下人!于是我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又是神秘的高人……”三娘和我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地叹道。
“我本来以为这样我就开心了,后来却发现我错了!”赌徒的语调第一次发生了变化,他看着自己的手愤恨地道,“只能赢的赌就不是赌!在赌之前我就知道了结果,我就知道了我会赢!没错,我现在依然在赌,可是赌博的乐趣,在未知的结果揭晓之前的那种紧张、刺|激和兴奋全都没有了!”
“几百年!整整几百年,我再没有一次感受到赌博带给我的快乐!这几百年,我做着自己最喜欢的事情!但是却没有一点幸福感!而且因为和那高人定的契约,我不能停止赌博,必须不停地和人赌博赢取别人的灵魂!”赌徒捂着脸吼道,“几百年了,我过得生不如死!”
“所以呢,”云美说,“你想怎么办?”
“现在,普通的赌注已经没办法满足我了……”赌徒从捂住脸的手指缝里阴阴地看着我,“我们玩个大的。”
“什么大的?”
赌徒呵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举起右手,他的指间夹着三个骰子:“这三个骰子,代表我的法力。我们来赌三局,若是三局中你们赢我任何一局,我就算输,我不止输掉和小鬼的契约,而且还将输掉我自己的法力。”
“失去法力有什么用?”我在心裏问貔貅。
貔貅对我说:“他作恶多端,若是失去法力,马上会陷入养小鬼的报应中,不仅小鬼原来受的苦会千百倍偿还到他身上,他还会被千鬼所咬,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你刚才说‘若是三局中你们赢我任何一局’,”三娘问道,“‘你们’的意思是?”
“呵呵呵呵。”赌徒扫了一眼房中的人鬼妖,答道,“我允许你们想任何方法来赢我,虽然是马力术和我赌,但是你们可以一起与他出主意,出老千,甚至使用法术。”
“你既然是赌魔,那么在赌博方面,你的法力必然胜我们一筹。”三娘又说,“使用法术这一条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那好吧,既然你提出来了。”赌徒自负地一笑,“我不用法术,若是我用了法术,就算我输。”
“这倒是奇了怪了,三局里赢一局就算赢,而且我们是以多对少,还可以出老千使法术,这赌局的设置已经完全偏向我们,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你又不是做慈善的。”
我问,“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我这边赌注下大了,你们的赌注自然也得加大。”赌徒呵呵呵呵地道,“只有你一个人的灵魂我可不满足。无论是人、鬼还是妖,你们这裏的数量和质量都很好。”
他环视了一眼,将一个骰子弹到地上。那骰子在地上骨碌碌地打着滚,赌徒道:“既然都是赌了,那我们的赌注也用赌的方式……若是我赢了,就扔一个骰子,骰子指向几,你们就得给我几个魂魄。”
骰子终于定了下来,六的那一面直直朝上。
“若是你们在赢之前灵魂全都输给了我,那么自然算你们输。”赌徒扔着剩下的两个骰子,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眼中闪着寒光,“怎么样,赌不赌?”
我说这赌徒为什么这么善心给我们开了这么好的条件,原来他不是只想要我的灵魂,是想连屋子里的众鬼和妖怪也一并收了!
小鬼、雷迪嘎嘎、吊死鬼和男人头暂且不论,光云美和三娘就不是普通的妖怪,再加上皮卡丘和我,几个人联合起来群殴赌鬼一个,未必没有胜算。
赌鬼似乎看出我在想什么,呵呵呵地笑着,举着手中的骰子道:“我的灵魂在这三个骰子里,而它们没有实体,你们完全触摸不到,所以除了赌,再没有别的方法能伤害我。”
“所以你们现在只有一种选择,赌一局,如果输了我就会带走小鬼,而你会死。”
赌徒慢悠悠地说,“或者赌三局,三局里只要你赢一局,你们之中的任何人都不会有事,死的会是我。呵呵呵呵!”赌徒说,“怎么样,哪种对你们有利,你们应该很清楚吧?”
我在心裏琢磨了一下,转头问其他人:“我觉得按照之前我经历过的那么多事情中别人死了我都死不了的情况来说,要是放电视剧和书裏面我肯定是个主角。所以根据主角不死定律,就算我跟他赌一把拼了,我也肯定能赢!”
三娘摇头笑道:“那可未必。”
吊死鬼说:“玛丽叔屎了会怎么样?”
云美说:“输了的话,作者就可以说‘主角已死,此书完结’,然后光明正大地坑了。”
“what?”男人头惊道,“还有这招?”
三娘点头:“现在很多作者都是太监。”
“马力术。”雷迪嘎嘎很伤心地看着我,“我会想念你和你给我吃的红烧肉的。”
我觉得我很危险。
可若是我一个人赌,输了也就一条命,我这辈子没做过啥特别伟大的事,今天就算我做了一回。要是我死了,小广告业务停止,我们市里的城管和清洁工大叔大妈的工作能大大减轻,也算是赌徒为民除害了。
若是赌三次,那要输了,小二楼里的全部人都得赔进去。
“我们已经想好了。”三娘看着我,温柔一笑,然后对着赌徒伸出三根手指头,道,“我们赌三次!”
我一听就急了,连忙说:“等等,你们得想清楚,这不划算。”
“还没有赌,胜负未知,划不划算谁也不知道。”云美说道,“马力术,我们相信你。”
“小鬼不素你一个人的。”吊死鬼说,“偶和他处的时间比你们多的多,为虾米你可以拿命赌,偶就不可以?”
“多一把赌局,就多一次赢得机会。”男人头说,“不就是一条命吗!who care!”
雷迪嘎嘎用力地点点头,说:“care!!”
我狠狠拍了一把雷迪嘎嘎的头,极其感动地看着面前的鬼怪们,站在储物室门口的小鬼也低着头不停地揉眼睛。
“小马哥,你放手去搏吧。”三娘看着我笑道,“即使输了也没有关系。我听苟富贵说,奈何桥最近正计划扩建,既然桥大了,一个人走未免太过空旷,大家一起过去,热热闹闹地,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我胸口一阵发热,莫名的感情堆积在心中,令我情绪激昂,豪情万丈。
有朋友愿意拿命陪我赌,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好,咱们赌!”我转过身,指着赌徒,高声道,“我们赌三次!看最后是你死,还是我活!”
“你死我活……”赌徒呵呵地笑道,“好,不过在此之前,我先和你说赌博规则。”
“又有什么规则,”我说,“你都能让我们使用法术了,还能有什么规则?”
“这规则不止是约束你,也约束着我。”赌徒说,“这是赌博的三条基本法则,只要我们开赌,就等于形成了赌博契约,必须遵循这三条规则,违反这规则的一方会魂飞魄散。”
“得,你说吧。”我说,“哪三条规则?”
“其一,”赌徒说,“赌博必然有输有赢,像是‘这局我赌你赢’之类的赌局无法成立。虽然我同意你们使用法术,但是赌博靠的是技巧,若是用法术出老千被我看出来,依然算你们输。”
“其二,成百上千年才能看到结果的赌局不成立。赌局有时间限制,最长时间不得超过二十四个小时。”
“其三,愿赌服输。无论赌了什么东西,只要输了,就得付出赌注,不能反悔。”
“等下,”我说,“赌局输赢谁来算?”
“呵呵……”赌徒道,“我早知道你会问这个。”说完,手一翻,从骰子里倒出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警服,一张国字脸,看起来正气浩然,很是面熟。
这不是之前张佳燕碟仙事件和浓雾事件收尾时才出现善后的警察小队长么,这次竟然出现得这么早。
赌徒得意地笑道:“我从警察局逃走的时候随手抓了一个人来做我们赌局的裁判。怎么样,人间是非向来都由衙门判定,我抓一个衙门里的人回来裁定赌局胜负,你们也会心服口服吧!”
“这是怎么回事?你搞什么把戏,刚才把我困在哪里了?”警察小队长对着赌徒怒喝道,“竟然公然袭警!”
他显然是在警局突然被抓出来的,胸前还挂着警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南晨。
“不要担心,赌局结束后,我自然会放你回去。”赌徒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哪都不能去,只能在这裏判定我们赌局的输赢。”
“什么乱七八糟,装神弄鬼的。”南晨显然已经在骰子里把我们的话听得八九不离十,额头青筋直冒,“你们不止绑架警察,还想让我看着你们聚众赌博!”
“活该!”我说,“叫你们没事找事把他从下水道捞上来!”
“呵呵呵。”赌徒倒是一点也不在意,拿出一枚骰子往天空一扔,道,“那么,我们开始赌吧。”
随着他的话音,那骰子瞬间扩大,变成一个结界覆盖整个小二楼。我们面前出现了一张长桌,桌上放着扑克、牌九、麻将、转盘各种赌物。
南晨看着面前的这一切,显然意识到了现在所经历的事情非同一般,脸色越发凝重。
三娘和云美马上上前检查东西,然后对我点头:“这些东西没有什么机关,是正常的。”
赌徒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你们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在这些东西上做手脚都是一些下等人干的事!我堂堂一个赌魔,又怎么会使那种下作把戏!”
他倒是忘了当初养小鬼出老千的人是谁了。
赌徒问南晨:“第一把怎么赌?”
不愧是警察,南晨很快镇定下来,说道:“这样吧,第一场赌局你们来掷骰子,扔三个骰子谁点数大谁决定赌什么。接下来的赌局就由输家决定赌法。”
我一听就知道糟了,扔骰子肯定是赌徒的强项,我一开始就处于劣势。我拿起三个骰子扔在桌上,一个三点一个二点,最后一个是五点,总共十点。
赌徒咧嘴一笑,对我道:“想想剩下两把赌什么吧。”然后也抓起三颗骰子随手往桌上一扔,那三颗骰子骨碌碌地转了半天,最后停下的时候,一个四点一个二点一个五点,总共十一点,正正好比我多一点。
“oh。”男人头叹道,“只差一点,真可惜。”
“不对。”王亮说,“你看他的骰子数,其中两个和马力术的一样,只有一个多了一点,这种花色的概率比其他组合点数的概率要小得多,这赌徒分明是在显示自己对骰子的控制能力!”
那他上来就直接要求赌骰子,我就铁定输了!
“呵呵呵呵。”赌徒笑呵呵地问,“你说第一局赌什么好呢?”
这不是废话么,这摆的一堆乱七八糟的赌具我大多只在电影上见过,有些看都没看过,名字都叫不出来,你问我不是白问。
“看起来你并不是经常赌的人,那么我们就玩个简单一点的好了,第一局只是个热身,也用不着那么严肃。”赌徒从桌上拿起一副扑克,“干脆我们来抽王八吧。”
“……”他这话一出,不止是我,连南晨都愣了。
“呵呵呵呵呵。”赌徒把扑克打开,一字排开,从中挑出一张小王一张八扔在桌上,“规则你们都知道吧,成对的牌挑出,两人轮流从对方手里抽牌,最后谁手里剩下王和八就算输。”
“既然你们那么喜欢多局,我们就三局两胜吧。”赌徒拿了一副牌扔给南晨,“拆牌,洗牌。”
“等下。”我说,“咱们比赛至少得比个有水平的吧,怎么是这种小学生的比赛。”
“小马哥。”三娘走过来,从桌上拿起几张牌,洗了一下牌,递给我,道,“我们试验一下,把牌背着我们。”
我照她的说法做了,又把牌换了一下。
“他现在手里有一张八一张王。”三娘转头问其他人,“你们知道是哪两张吗?”
云美沉思了一会儿,说:“最左边的一张,还有中间偏右的一张。”
竟然给她蒙对了!
“不算,你是妖怪,说不定能看透牌。”我重新洗了一下牌,问雷迪嘎嘎,“你看这样呢?”
雷迪嘎嘎说,“我来抽!”然后伸手在我的牌上一张一张地摸,最后竟然毫无差错地抽出了王和八。
我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嘿嘿嘿嘿。”雷迪嘎嘎说,“我摸着王和八,你的嘴角就僵硬啦!眼球也不动了!”
我明明已经控制自己的表情,结果还是能被人看出来!
云美点头道:“一般人换牌的时候,都会下意识把重要的牌换到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之前有三张牌,都是你换过两次的,可见那牌的重要性和一般牌不同。而三张牌之中,你又多次把目光移向最左边的一张和中间偏右的一张,这是为了确认重要的牌的位置是否正确不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我认为是那两张。”
“原来如齿。”吊死鬼说,“赌的时候不能有表情和多余的动作。”
“对。”王亮对我说,“你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
“小马哥还是人类。”三娘摇头道,“不可能马上改掉人类下意识流露出来的表情和动作。而且赌徒身经百战又已经成魔,恐怕不止是表情、动作和眼神,紧张时心脏的跳动,身体和皮肤的升温,任何身体状况的改变都会泄露手中牌的信息。”
“我还想这赌局简单,原来这是个套!”我道,“这么说我输定了!”
“这可不一定。”三娘微微一笑,“既然是身体流露出的信息,那么我们就把那信息掩盖掉就可以了。”
我奇怪地问:“怎么掩盖?”
三娘笑而不语,把目光投向云美。
云美甜甜一笑,对我道:“马力术,你忘记我的特长了么?”
“云美是画皮,和我们不同。”三娘笑道,“这个时候,她的特长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我可以根据不同的情况,调整身上的皮来改变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年,我装过老人、小孩、男人、女人……”云美拉着我,边上楼边说,“所以无论是体温,表情,还是脉搏的跳动,我都可以用皮给你隐藏了。”
“等等……等等……”我说,“你别跟我说要先扒了我的皮再给我套上一个!”
“怎么可能。”云美好笑地看着我,“只要在你的外面再套上一层就可以了。”
她说完,走进屋子,打开衣柜,自信满满地对我说:“来,你挑吧!”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我妈和我奶奶以外的女人的衣柜!那叫一个触目惊心啊!别人衣柜里一件一件挂的都是衣服,她倒好,一张一张挂的都是皮!
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进了屠宰场的冷冻室,面前晃荡的全是挂着的猪皮。
我忍不住问:“这些东西你都是哪里来的?”
“当然是死人身上剥下来的。”云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很多人死了以后觉得肉身无所谓了,就允许我拿走。还有一些人,死了以后魂都没有了,我看扔在那里也浪费,就拿回来废物利用了。现在不是提倡节能低碳嘛,没用的东西这样也可以充分利用,比较环保。”
看不出她还是个环保主义者。
云美边说边抱出一沓皮扔在床上,一件一件地对着我比照:“这张怎么样?好像有点大……这张呢……是不是太白了……”
她比得开心,我看着这死人皮往自己身上贴就觉得瘆得慌,说:“下面人还等着呢,咱快点行不。”
“那行,就这张吧。”云美挑出来一张人皮,“不过放得久了,有点皱,我得烫一烫。”
人皮还能烫!
烫完人皮,云美拿出画笔就要画。
我说:“别画太详细,抓紧时间,随便画画就行了。”我想了想,强调道,“主要是脸,不能让他从我的表情里看到什么东西,你最好画上一副让他看不透的脸。”
“简单一点,但是又要让人看不透。”云美沉思几秒,大笔一挥,马上画出来了。
结果我披着皮下楼的时候,楼下人先是一愣,然后全笑了——云美给我画了一副蜡笔小新的脸!
“这种时候还能如此泰然自若,用这种脸给自己缓解心理压力……”赌徒认真地看着我说,“马力术,你果然不是一般人。”
我谦虚地点点头,然后坐下来,气势如虹地挥手:“发牌!”
南晨先打开了一副新的扑克,然后抽出一张王,一张八,洗了三次牌,一张一张地发牌。这其间他一直回避着我的目光,只要一对上我的脸马上就咳嗽几声,扭过脸笑。
有了云美的画皮,我的身体反应就不会被赌徒看穿。我记着他们之前说的话,小心控制着自己的动作,把手中的对牌抽出去以后,再没有动过牌。
而为了防止围观时表情太多泄露我的牌,吊死鬼、男人头、王亮和雷迪嘎嘎都站在了一边,我身后只站着让人琢磨不透的三娘和披着人皮的云美。
对牌扔完后,我手里还剩六张牌,按照顺序分别是红心七、方块三、黑桃五、红心K、以及一张王,一张八。
出师不利。
赌徒手里握着四张牌。
第一局由我先抽,知道他手里没有危险的牌,我很快抽了一张方块七,扔掉了一对。
“呵呵呵呵……”赌徒笑着说,“两张危险牌都在你手里,还真令人为难。”他的手缓缓移到最后一张八那里,然后盯着我道,“是这张吗?”
这家伙眼神锐利地盯着我。
我终于感受到这赌徒的恐怖之处,他就像个测谎机。我现在绝对相信他是在根据我的表现来测试我手中的牌,若是没有云美的这张皮隐藏我的表情,我肯定马上就会暴露。
表情隐藏住了,剩下的就是我的动作了。
我捏着牌,稳如泰山地坐着,一动不动。
“果真是好技术。”赌徒呵呵呵呵地笑道,“看不出来,我随便抽一张算了。”
说罢,他手一扬,抽走了方块三。
“呵呵呵呵。”赌徒笑着扔掉了一对三。
在剩下的五和K中,我抽掉了一张K。
现在我手里还剩三张,赌徒手里还剩一张,若是要赢,赌徒必须抽走王和八其中的一个。换而言之,若是赌徒抽走黑桃五,这局我就输了。
“真困难。”赌徒看着我手里的三张牌,说,“三张裏面有两张是地雷,这可不好办。”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没有一点改变。
我心裏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既然刚才从那个地方抽到了张好牌。”赌徒握住了那张黑桃五,“我就接着从这裏抽吧。”
赌徒的手放在黑桃五上,停住不动。我不知道他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想抽那张牌,只能继续装傻。
现场气氛极其紧张,雷迪嘎嘎凑近了,趴在桌子上紧张地看着我们。
“你的表情可真诚恳。”赌徒又松开手,说,“我不得不表扬你,人们经常会用多余的动作来掩饰自己,可是动作越多,破绽就越多,反而是不动最令人难以猜透。”
见他松开手,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剩三张牌,抽中的几率是三分之一。”赌徒弹着手里的最后一张牌,眯着眼睛看着我,“马力术,你知道我赢了这么多次,靠的是什么?”
我毫不迟疑地说:“那还用说么,出老千呗!”
“不是!”赌徒“啪”地把那张牌拍在桌上,脸上露出一丝自信地笑容,“是运气!”
“我现在已经修炼成魔,被赌神眷顾,只不过是三分之一的概率!”他从我手里抽出一张牌正面朝上放在桌子上,“一点难度都没有!”
桌子上明晃晃的放着黑桃五。
赌徒扔出了手中的最后一对五。
南晨看了看我们手中的牌,下了判决:“第一把,赌徒赢。”
我握着一手王八,颓然地低下头。
输了!
“等一下。”云美说道,“这还不能算他赢,刚才算规则的时候,赌徒说过,这把三局两胜。现在只分出了一把的胜负,最后的结果还没有出来!”
“没错,还没结束。”赌徒摆弄着手里的骰子,阴笑道,“难得有这么愉快的赌局,我也不希望太早结束。”
“休息一下!”我站起来,带着人民群众到我的屋里商量对策。
王亮怀疑地问:“他是不是用法术看牌了!”
“嘿嘿嘿嘿嘿嘿。”雷迪嘎嘎一边听我们说话,一边偷笑,边笑还边偷瞟我们。
我们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话。
“没有。”三娘说,“我和云美都在他身后,他若是使用法术看牌,我们不会看不出来。”
我检查着自己的身体:“他老盯着我看,是不是他在我身上做什么手脚了?”
“不可能!”貔貅马上否定道,“他要是对你施法,我马上就会发现。”
“这么说。”男人头说,“真的是他运气好抽中了?”
“嘿嘿嘿嘿。”雷迪嘎嘎说,“你们怎么不问我笑什么?”
“……”我们看了他一眼,继续讨论。
“那肿么办?”吊死鬼说,“难道偶们要跟他拼运气么?”
我回顾了一下我迄今为止的运气,哀伤地长叹了口气,低吟道:“老子看开了,人生一世,生亦何欢死亦何悲?”
“嘿嘿嘿嘿。”雷迪嘎嘎说,“你们问一下我笑什么呗!”
云美心肠好,见他可怜,就顺着问了:“你笑什么?”
“嘿嘿嘿嘿。”雷迪嘎嘎捂着嘴说,“我不告诉你!”
欠揍!
我指着雷迪嘎嘎说:“正好咱输了,谁心情不好?赶紧的,踹他两脚出气!”说完,就朝他屁股踹去。
雷迪嘎嘎马上捂着屁股叫:“我做了什么你们都没看出来!”
王亮问:“你做了什么?”
“刚才……”雷迪嘎嘎神秘地说,“我把牌换了!”
“什么?”这话一出,我们都惊呆了。
“你们都没看到吧?”雷迪嘎嘎相当得意,从裤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扒了皮,塞到嘴裏,牛B轰轰地说,“就在他抽牌的那一会儿,我把牌换了。”
“不可能。”我说,“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抽走的是黑桃五!”
“因为我怕换一次会被他发现,所以我换了好几次。”雷迪嘎嘎摆着手指头说,“我先把五换成了王,然后又把王换成了八,然后把王和五调换了一下位置,最后用五换回了八!”他抽出棒棒糖,得意洋洋地对我们道,“我聪明吧,果然你们谁都没看出来!嘿嘿嘿嘿。”
“……”
屋内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我真想马上把这家伙人道毁灭。
三娘略有些吃惊地道:“我知道雷迪嘎嘎手快,却不知道他手快到如此地步,连我都看不出来。”
我气得掐雷迪嘎嘎的脖子:“既然换了,你就不会给他换个王或者八!”
雷迪嘎嘎还在笑:“嘿嘿嘿嘿。”
云美和吊死鬼连忙跑过来拉我的手:“别激动别激动。”
“马力术,你先别激动。”王亮说,“他这样换,说不定还是件好事。”
我问:“怎么说?”
王亮说:“如果我们第一局就赢了他,肯定会增长他的戒心,下面想赢就难了。”
三娘也点头。
“那赌徒之前说赌博靠的是运气。”貔貅说,“我很怀疑他的说法,光凭运气,他不可能赢到现在,完全没有输局。”
“这么说的话……”我问,“这么说靠运气只是个幌子,他有必胜的方法?”
“不一定呢。”三娘轻摇着扇子,道,“因为我们并没有感觉他用法术。”
“如果赌徒一开始就有必赢的方法的话,”貔貅继续说道,“那么设立这抽王八的赌局就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抽王八的必赢方法……我身上顿时冒了冷汗,难不成他能猜到我的牌!
我们检查过,牌没有问题,他也没用法术,我身上全都捂得严严实实就跟登月的宇宙人一样,他到底从哪里猜出来我的牌是什么的?
“如果他知道我们的牌的话,”我说,“那么雷迪嘎嘎换了他手中的牌,他马上就能知道这是出老千,按照赌博规则,这么一来,第一局我们马上就输了!”
“不愧是小马哥。”三娘诚实地称赞我,“就是这样,所以雷迪嘎嘎没有换牌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我松开雷迪嘎嘎的脖子,拍着他的肩膀说:“那这次就不怪你了。”
雷迪嘎嘎说:“就是就是,其实我早想到了。”
我一巴掌糊他脑袋上:“扯淡!”
吊死鬼说:“如果这样的话,偶们素不素可以利用雷迪嘎嘎这个技术?”
云美摇头:“可是如果真的是运气还好,若是赌徒真的能猜到牌,抽牌的时候换牌很容易就能被看出来……有没有什么换牌能不被发现的手法呢?”
我脑中灵光一闪:“发牌的时候!”
众人奇怪地看着我,我说:“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发牌时赌徒并没有看牌,是先把牌放在一旁闭目养神吗?这正是出老千的最好时机。”
男人头奇怪地问:“可是这时候出老千有什么意义?”
我说:“把王和八全换到他那里,这样我的牌就比他少两张,赢的几率也会大!”
“这倒是个好办法。”王亮说,“不过就算这样,发牌的时候我们也看不到牌啊。”
“用不着看到牌。”我越想越得意,“只要我手中出现王和八,身后的三娘和云美打个暗号,雷迪嘎嘎马上把牌换到南晨手里让南晨把那个牌发给赌徒。这样牌不经赌徒的手,但是我们依然可以赢。不过那个暗号一定得是非常小的,像是两个人同时眨眼,或者移动眼珠之类的,这样才能不让赌徒察觉。”
“但是还有个问题。”云美说,“就算王和八都在赌徒手里,也不一定就保证我们能赢,只要我们抽到了王和八,那么输赢的概率依然只有一半。”
“不!”男人头忽地飞起来,“我们能赢!”
我们的目光全都汇集在他头上,男人头说:“你看,咱们总共有三局,第一局是三局两胜的抽王八。我看小说和电影的时候,三局两胜的赌博绝对不会第二场就结束!一定会抽到第三场,这样才够紧张刺|激!”
“可素那素小说和电影啊?”吊死鬼说。
“不过这个倒是有可能呢。”三娘想了想,嫣然一笑,“那赌徒自视甚高,又口口声声说赌局难得,想把这赌局拖到第三局,第二局故意放水把赌局的时间拉长也是很有可能的。”
“那就这么定了!”我一拍大腿,道,“走,出去赌第二把!”
赌徒早已经坐在赌桌前等我,我坐回到他对面。
“呵呵呵呵呵。”赌徒笑道,“你们想到必胜的方法了?”
“一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能让你把裤头都输掉!”我胸有成竹地挥手道,“发牌。”
南晨又开了一盒新扑克,拿出一张梅花八和一张王,边洗牌边抱怨:“迟早把你们这些赌博的都抓起来。”
我见赌徒靠在座椅上盯着南晨洗牌,心下一凉,想他不会不闭眼睛了吧。
我灵机一动,跟南晨说:“多洗几遍,最好拿手捂着,说不定他能根据你洗牌记住牌的顺序。”
南晨说:“捂着怎么洗牌?”
赌徒听了,嗤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摆出一副老子不看照样能赢的姿态。
我松了口气。
南晨洗了两遍牌,然后开始发牌,我一边看手中的牌一边注意观察赌徒是否睁眼。
牌发了一半的时候,我拿到了一个王。
我把牌插在之前说好的位置,雷迪嘎嘎迅速把牌换到了南晨手上,南晨毫无感觉地继续将那张王扔给了赌徒。
赌徒没有发现。
如果顺利的话,发完牌我拿不到一张危险牌,比赌徒的牌更少。
如果赌徒能用某种方法知道我的牌,那么危险牌在他手里必然比在我手里对我有利。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南晨手里的牌越来越少,马上就发完了,还有十几张。
“啧。”桌子对面忽然传来赌徒的声音。我抬头一看,赌徒已经睁开了眼睛,整理自己的牌。
没关系,我想,马上就完了,王已经没有了,那张八应该发不到我手里。
一边这么想一边接过发的下一张牌——是红心八!
我顿时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赌徒再没闭上眼睛,雷迪嘎嘎找不上机会换牌。
终于南晨手里只剩两张牌了,一张扔给赌徒,一张扔给我。
换牌没戏了,我绝望地打开最后一张牌,愣了一下,笑了。
天不亡我,最后一张牌是方片八!
我抽掉了两个八。
不过虽然我手里没有危险牌,但是情势也不乐观。
这把我和赌徒两个人手中剩下的牌比上局要多得多,我手中有八张,赌徒手里有十张。
这回可是真的要拼运气了。
四次!只要我连续四次能抽到别的牌,就能赢他!
赌徒先从我手里抽了一张黑桃九,我又从赌徒手里抽来了一个梅花Q。
我没有危险牌,赌徒抽牌速度非常快,而我则是小心翼翼地抽。
幸运的是,前两次我抽到的都是安全牌。
赌徒又从我这裏抽走了一个方片十,这时我还有三张牌,而赌徒有五张。
顺利的话,再抽两次安全牌,我就能赢了!
我一张一张地摸着赌徒的牌的边缘,盯着赌徒,想从他的脸上解读出牌的内容。
赌徒开始还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后来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最后竟然开始躲闪我的目光,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红色。
有戏!我牢牢地盯着他的脸,他往左看我就移到左边看他,他往右看,我就移到右边看他。
赌徒终于招架不住,脸部变形地看向我,说:“你能不能别看我,我看到你这副脸就想笑。”
我这才想起我还披着蜡笔小新的皮。
感情脸上那红色不是被我的霸气震撼,是憋笑憋得!
憋个笑你那么娇羞干什么!
我收回目光,又看向赌徒手上的五张牌,最后,选择了右边第二张。
我手里只剩三张牌了。
我在心裏暗自下定了决心,如果是安全牌,我就免费帮山上的寺庙贴一百张小广告!
我慢慢打开那张牌。
是一张王。
我真想剁了这只手,赌徒手里还有两张安全牌,抽什么不好,抽个王!
现在赌徒手里还有四张牌,我手里也有四张牌,但是情势明显对我不利,若是赌徒真的能看出牌,那么他肯定抽不走那个王,而我却有机会抽走他的八。
“呵呵呵呵呵,”赌徒在桌子对面嘲笑我,“马力术,看起来你的好运气已经走到尽头了。”
“话别说得太早。”我梗着脖子硬撑着道,“局还没完,说不定最后我时来运转反而能赢。”
现在只有一个能赢的办法了——在赌徒抽牌的时候,让雷迪嘎嘎换牌!
雷迪嘎嘎正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我。
我朝他使了个眼色。
雷迪嘎嘎没有反应。
我又冲他挤了挤脸。
他还是没有反应。
我这才想明白,我身上罩着一层蜡笔小新的皮,他看不见。眼看赌徒就要伸手抽牌了,我顾不了那么多,转过头,小声对雷迪嘎嘎道:“去,去。”
这会儿雷迪嘎嘎终于听到了,舔着棒棒糖看向我,可是赌徒也听到了,正要抽牌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靠得太近了。”赌徒指着雷迪嘎嘎对南晨说,“估计是影响了马力术的心情,你看马力术正在赶他,让他远点去。”
你把他赶走更影响我心情!
看着赌徒又从我手里抽走一个方片A,我简直欲哭无泪。
赌徒手里还有三张牌,抽到安全牌的概率是百分之六十六。
我屏气抽了一张,这次运气没那么差,是黑桃七。
我拔出手里的红桃七凑足一对扔了。
现在我手里两张,赌徒手里两张,轮到赌徒抽。
如果赌徒抽掉了我手里的方片二,那么我手里一张王,他手里一张八。轮到我抽,我必然得抽掉他手里的八输掉这场比赛。
如果我想赢,只能指望他抽掉王。
我一愣,忽然想起男人头和三娘说的话:“我看小说和电影的时候,三局两胜的赌博绝对不会第二场就结束!一定会抽到第三场,这样才够紧张刺|激!”
“那赌徒自视甚高,又口口声声说赌局难得,想把这赌局拖到第三局,第二局故意放水把赌局的时间拉长也是很有可能的。”
别管什么小说和电影。我想,这叫理论联系实际。
赌徒天性好赌,之前定的三赌赢一赌,也就是说不到最后一赌胜负未分,这就说明他想和我玩到第三赌。而刚才他又在第一赌定下了三局两胜的条件,说不定真的是想拉长赌局到第三局,多体验一下赌博的刺|激。
而且,如果他一直赢,就显得比赛不公平。
如果是这样,他就有可能故意输给我!
赌徒已经摸到了我的牌,呵呵呵呵地笑道:“马力术,你觉得你时来运转了吗?”
说话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我沉稳地没有答话。
赌徒又说:“呵呵呵……如果能玩到第三局,也挺有意思。”
我心裏一亮,他要是真的这么想,就有戏了,这局赢了再去和三娘他们商量商量,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赢不了他一个!
赌徒捏住了那张王,继续说:“就抽这张吧。”
抽啊抽啊!
我的内心燃烧起来。抽吧,抽了以后你就会后悔了!
“呵呵呵呵。”赌徒又说,“你肯定是这样想的吧?”
“啥?”我愣了。
“就算知道我赢的几率接近百分之百,你肯定还是希望我抽那张王。”赌徒慢悠悠地说,“或许你会想我和你玩三局两胜的游戏就是为了决定性的第三局,再或许你会侥幸地觉得你做了完全的准备让我猜不到你的牌,当然你也可能猜我会故意放你一局让这比赛显得公正一点。”
这家伙竟然全猜对了!
“你知道赌场上的输家为什么会输得血本无归吗?”赌徒冷笑着道,“就是因为他们抱着侥幸,明知道赌博之神没站在他们身后,明知道会输,他们还是抱着一丝有可能会赢的荒谬念头继续期望!”
我心裏一沉。
赌徒抓住我手中一张牌往外抽:“你觉得那样的人会赢吗?”
“当然不会。”赌徒把抽出来的牌转过来面对我,阴险地笑了:“马力术,你现在就是那样的输家。”
他抽出的是方块二。
现在我手里只有一张王,而赌徒手里是一张八。轮到我抽牌,我只能抽掉他手中的八。
输了!
“怎么可能?”男人头叫道,“电视上都不是这么演的,理论联系实际啊,他怎么能不按常理出牌呢?”
以后谁再和我说理论联系实际我就揍他!
南晨说:“胜负已分。”
“按照约定,第一场赌局三局两胜,这场我赢。今天就到这裏吧,我们明天再继续赌。”赌徒手一伸,结界骰子又回到他的手中,全部的赌具也消失了,“那么,我要收取赌注了。”
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若是赌徒赢了,则可以根据投出的骰子点数来吸走在场的人鬼妖的魂魄。
“我投出来几,你们就要给我几个魂魄。”赌徒把玩着手中的骰子,慢慢地说。
之前赌徒曾经向我们展示过他控制骰子的能力,投个六出来轻而易举。
我死死地盯着他手上的骰子。
赌徒将一只骰子扔了出去,骰子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面朝上的数字,是——四。
“他是故意的。”貔貅对我说,“本来能投出六,却故意投出了一个四。”
“呵呵呵呵呵。”赌徒笑道,“这屋子的灵魂没那么多,对你们还不需要那么多的点数。怎么样?”他幸灾乐祸地扫视我们,“是你们自动献身,还是我随意抽选四个魂魄带走?”
“这个可不能让你随便挑。”男人头说道,“这些人裏面,我用处最小,你要收,先收我吧!”
我说:“等等,我们再商量商量。”
“商量就是让我们难受,再见,密斯特马。”男人头冲我点点头,然后走到骰子附近,嗖地一下被骰子吸了进去。
“还有三个。”赌徒说。
“偶来!”吊死鬼说,“偶在这裏也帮不上神马忙,你把偶搜走吧!”
“你要去的话我陪你。”王亮深情地握住了吊死鬼的舌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那俩人手牵手走到骰子边,吊死鬼转头对我道:“玛丽叔,你一定要赢!”
两人被骰子吸进去了。王亮的身体倒在骰子旁,貔貅现身护在王亮身旁道:“我护住他的心脉,只要五天之内还魂就没有事。”换句话说,无法还魂,王亮只有死路一条。
“1、2、3……”赌徒看向我们,“还差一个。”
“我去吧。”云美正要站出来,只见雷迪嘎嘎欢乐地向着骰子跑了过去,“真好玩,你们不能自己玩,快带上我。”
白光一闪,雷迪嘎嘎也进了骰子。
赌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现在忽然间少了四个同伴,我猛然意识到这赌局的残酷,觉得身体发凉。
“正好四个。”赌徒捡起骰子,仔细看了看,“我之前说过,我赌无不胜,完全感觉不到赌博的刺|激。”
“所以我现在已经改变了找乐子的方法。你以为我对你们开出那么优厚的赌博条件是因为我善心大发么?”他呵呵呵呵地笑道,阴郁的眼睛盯着我,“当然不!我只是给你们希望,再敲碎它,在赌博方面,没有一个人能比我更强。把弱者一步一步逼上绝路,然后慢慢欣赏你们这群失败者绝望悲伤的模样,是非常愉快的事情,呵呵呵呵,你们体会不到的,这事愉快得超出你们的想象。”
沉溺于赌博心理扭曲导致的悲剧!这赌徒绝对是个变态,纯纯的!
我气得挥起拳头就冲赌徒的脸揍去。赌徒手一扬,竟然用一张扑克挡住了我的拳头。
“不要白费力气了,还有两场赌局。”赌徒不屑地笑道,“留点力气想想明天赌什么吧。”
说完,赌徒阴阴地笑了几声,扬长而去,剩下那张挡住我手的扑克,慢慢地落到了地上。
一下就少了四个人,我和云美三娘面面相觑。云美已经开始掉眼泪了。
赌徒说的没错,他对付我们确实用不着把点数投成六,小二楼人均土地占有面积不小,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刚刚已经把外来人员王亮都搭进去了,现在小二楼就剩我、三娘、云美,所以他下次不要说四了,投个三我们就全得玩完。
到时候他就可以带走小鬼。给我护体的貔貅回天庭继续过逍遥日子。我的人生就此了结。
小鬼扒着门看着我们,说:“啊啊……啊……”
我正要去翻摩斯密码的书查他说什么,貔貅忽然道:“他说你们不要再为他的事费心了,下次赌徒来,他去和赌徒说,他自愿跟赌徒走,条件是让赌徒把其他人放回来。”
我说:“你怎么知道他说什么?”
貔貅道:“那些摩斯密码我已经背下来了。”
云美跑过去抱住小鬼道:“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救你的。”
小鬼又依依呀呀地叫起来。
貔貅翻译道:“他说你们都是好人,不要为了他一个人牺牲这么多人。”
“没有用的。”三娘摇头道,“那赌徒穷凶极恶,又认定自己必赢,就算你说了这个条件他也不会退出。”
小鬼眼圈红了。
我走过去,蹲下来摸着他的头道:“放心,我肯定能赢。”
小鬼看着我,又啊啊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我料想肯定是些感激我的话,说:“你不用太感谢我,我的名字是雷锋。”
貔貅说:“他只是说你用这种脸靠近他,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我马上就把那蜡笔小新的皮给扯掉了。
到了晚上,我和云美三娘聚在一起,商量明天的战略。
云美说:“今天应该我去。这样雷迪嘎嘎留下来可以帮你们换牌。”
我安慰她说:“既然他能猜到我们的牌,那么下把我们肯定也不会赌扑克。”
“既然牌没有动过手脚,他也没有使用法术。”貔貅道,“我们必须要弄懂他究竟是用什么方法看穿我们手中的牌。”
三娘歪着头想了想,说:“这样吧,我们来回顾一下今天的赌局,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说完,拿出玉盘。
今天赌局又重新在玉盘里呈现了一遍。看完之后,我没有发现赌徒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于是又问三娘和云美:“你们看出来了什么没有。”
云美困惑地摇头。
三娘说:“那就再看一遍吧。”
我们三个循环着看了一晚上,甚至放慢了动作,将雷迪嘎嘎神乎其神的换牌技艺都看得一清二楚。
结果看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是没有看出来什么。
眼看天已经大亮,赌徒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出现,我们还是没有找到赌徒看到牌的原因。
“这要怎么办?”云美急得团团转,“他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还不知道第二把要赌什么,万一又赌了他能赢的……”
“哎……”三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忧郁之色。
我看着玉盘里赌徒的身影,经过一个晚上,我已经把赌徒的每一个动作,表情,甚至嘴角的痣上刚刚长出的毛茬子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对女人都看得没有这么认真过。
可是还是没有找到原因。
到底他用了什么方法看到了我的牌?
“再放最后一遍吧。”三娘说,“我们没有时间了,要是还找不到,我们就必须得放弃这边,抓紧时间讨论下一把的赌局。”
赌局再一次在眼前回放。
我盯着赌徒。
开局,发牌,理牌,抽牌……
如果他要看我的牌,应该会看向我手中的牌的方向。
可是他看向我的手的方向的时间并不多。
大多数时间,他是在看向我的身后。
三娘和云美两个都是实打实的美女,男人看他们也不奇怪。
但是这会儿我看了就莫名地来气:“你瞅瞅,他还老盯着你们看,叫什么赌魔,叫色魔算了。”
“哎呀。”三娘忽然一惊,将玉盘上的画面定住,道,“小马哥,你仔细看,他不是在看我们!”
我说:“不是在看你们是在看什么,他不就是在看你们的脸吗?”
说话间云美已经拿出了一把尺子比对:“马力术,你看。”
我一看,汗毛都竖起来了,竟然还有这种事,太扯淡了。
赌徒看的,是三娘的眼睛!
他看的是眼睛!
我们连忙又重新看了一遍视屏,果然发现赌徒在赌局中有意无意地去看三娘和云美的眼睛。
三娘和云美就站在我身后,我看牌的时候她们肯定也能看到我的牌,而赌徒又从她们的眼睛里看到了牌!
抽王八这游戏,只要知道了牌,胜利的几率就是百分之百!
“这算不算作弊?”我说,“他定下的规定不是不能作弊吗?”
“应该不算。”貔貅说,“他钻了游戏规则的空子,他之前说过他不使用法术,但是现在只能说明他利用了自己超凡的视力,并不能算违反规则。”
我看着玉盘察觉到一件事情:“你们有没有发现,他光看三娘和云美,完全不看我的眼睛,为什么?”
云美看着地上蜡笔小新的皮说:“大概是怕笑场吧。”
“赌徒马上就要来了。”三娘说,“无论如何,我们得赶紧商量下一场赌局。”
“能不能从裁判那里入手?”云美望向门口。
南晨蹲在门口,昨天赌徒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忘记把他带回去了。他本来说要回警局,但是死活走不出屋子。然后他睡了一觉起来闲着没事,这会儿正拿着钉子帮我修大门呢。
“赌徒既然有本事把他留在这裏,显然不怕我们做什么手脚。”三娘说,“按照比赛规则,若是我们出千被他发现,直接就会输掉赌局,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我们又陷入了沉思。
“不管赌什么,”貔貅不耐烦地说,“你赶紧赌输,这样我就可以恢复法力回天庭了。”这家伙真是白眼狼,怎么养也养不熟。
南晨修好了大门,开始观察立在门上的吴祥的尸体,边看边低声嘟囔:“这不是前几天拆迁死的那个嘛,怎么插在这裏,难道是有冤情死不瞑目?”
他正看得仔细,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南晨惊得退后了一步。
赌徒来了!
我们屋里的人面面相觑,没人去开门,只听得门外吱嘎吱嘎响了半天,又听得“嘭”的一声,吴祥的尸体竟然被拔下来了。
接着门开了,赌徒抬着吴祥的尸体进来,把尸体递给我:“呵呵呵呵呵,不好意思,一用力把你门把手给揪下来了。”
我接过吴祥的尸体说:“没事,不赖你,是那南晨上螺丝上得太紧,门没办法从上往下开。”
“呵呵呵呵。”赌徒又阴险地笑了笑,问,“你们想好第二局赌什么了吗?”
我又卡壳了。
貔貅说:“你就没有什么特长吗?”
我脑中灵光一闪,对赌徒说:“咱们比赛唱歌吧,赌你唱歌能不能比我强,不过这唱歌肯定不是光看音色,还得拼技巧。”
想当初我上学时曾经以一首《青藏高原》征服全校女同学的芳心,她们都亲切地叫我男韩红。
“呵呵呵呵呵呵呵,可以。”赌徒点头道,“我最近刚学会一首叫做《忐忑》的歌,正想找个机会试试。”
“哈哈哈哈。”我马上笑着说,“我开玩笑的,赌博这么严肃的事情,怎么能比赛唱歌这么小儿科的事情呢。换一个换一个。”
赌徒道:“那看来还是用赌具了。”
说完,手一扬,又扔出一个骰子,上把赌局曾经出现过的结界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赌什么?”赌徒手挥向一旁的赌具,“你来决定吧。”
赌什么。
我再次陷入了纠结。
他能从眼里看到牌,我就算身后不站人,自己也不可能不看牌。若是我用个大东西罩住自己和自己的牌,别人看不到我,我又有作弊的嫌疑,扑克麻将牌九肯定是不行了。
而他视力这么好,听力肯定也不一般,电视上经常演,猜大小也比不过他。
这到底要怎么比。
正在我挣扎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有“啊啊……啊……啊……”的声音。
转头一看,是储物室裏面的小鬼,正对着我叫,像是要说什么。
赌徒显然不懂小鬼在说什么,呵呵呵地笑道:“多亏我把你舌头割了,你看你现在叫得好听,跟唱歌一样。”
“他唱的这叫‘超级忐忑’。”我说,“你别得意,以后你就得忐忑着唱这歌了。”
说完,我和三娘云美马上来到小鬼身边,四人一起进了储物室。这裏是我最不了解的地方。自从上次装修时脑袋被夹过,我还从来没进过这储物室。云美和三娘也没来过这裏,进了门都在好奇地打量着房间。
还是和上次一样,储物室里的家具都被布矇着。云美是画画的,怎么也算是个艺术家,比较有品位,掀开两块布看了看,眼睛都在发亮:“哎呀这些家具真漂亮。”
三娘好笑地扯了一下她道:“说正事呢。”云美这才按捺住激动,但是眼睛依然时不时地往家具那边看。
小鬼又咿咿呀呀地说起来。貔貅在旁边翻译他的话:“他说他要帮你们。”
“帮我们?”我问小鬼,“怎么帮?”
小鬼又抿了抿嘴,像是下定决心似地叫了起来。原来赌徒当初为了养小鬼,在小鬼死后用自己血喂养小鬼的魂魄来增强其法力,所以小鬼可以帮助赌徒在赌场上随心所欲地出老千。然而就是有了这一层血的牵绊,所以两人的关系远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一点副作用是赌徒自己都想不到的:小鬼因为赌徒的血,可以干扰赌徒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