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干扰到让他赌输吗?”我问,“为啥你上局不干扰他?”
小鬼说他们现在依然是主从关系,小鬼在原则上还是不能反抗赌徒,若是违背契约反抗,后果必然会非常严重。而且赌徒已经修炼成魔,能靠自己能力知道赌局的真相,他怕自己的干扰力没有办法撼动赌徒的自信心。
可是雷迪嘎嘎、吊死鬼、男人头和陈亮为了自己牺牲之后,小鬼觉得不能再懦弱下去了,他决定和赌徒拼了!
三娘摇头道:“你用灵力去影响赌徒,赌徒同样也可以影响你。若是失败,你自己也会元气大损。”
小鬼又啊啊地叫了起来,貔貅说:“他说他已经决定了,若是我们不同意,他也会去做的,打败赌徒是他毕生的心愿。”
“哎……”云美看向我,说,“马力术,要不然我们就按照小鬼的方式去做吧。”
连云美都这么说,我再也没有什么好反对的了,于是问道:“那我们赌什么?”
小鬼说赌徒所使用的赌具中有一个是他最熟悉的,那是三个骰子的摇动杯,用来猜大小,那东西是铁制的。但铁不是普通的铁,炼铁时烧的那把火是烧小鬼尸体的尸火。
所以这摇动杯对小鬼来说就像身体的一部分,小鬼能靠意念来控制摇动器里骰子的点数。和往常不同的是,平时小鬼都是听从赌徒的命令,而这次,他打算自己控制那骰子!
赌徒能控制小鬼,小鬼自己本身就是容器,能控制摇动器,严格算起来这也不算出老千。
这方法倒是可行,但是赌徒看我们选了那杯子肯定就知道我们的计谋了。
他愿不愿意赌这一把呢?
“猜大小?呵呵呵呵呵呵……”果不其然,我把赌具和赌徒一说,后者马上就明白了,奸笑着看着小鬼。
小鬼对赌徒熟悉,赌徒对小鬼也熟悉,我们的那些小心思早就被他摸透了。赌徒说:“赌这个对你们没好处。”
“第二局我就决定猜大小了,无论什么情况一局定输赢,怎么样?”我说,“赌不赌?”
“赢率这么大的赌局我为什么不赌。”赌徒呵呵一笑,“我当然赌。”
“三个骰子,十以上为大,其余为小。”我说,“无论怎样,一局定胜负!”
赌徒道:“好。”
云美奇怪地问:“为什么是以十为界限?”
三娘答道:“三个骰子,最小的点数也是三,一和二都是废点数,没有用处的。”
“那就开始吧。”南晨扔了三个骰子进杯子,“买大还是买小?”
那杯子与平常杯子不同,杯子有底,摇动的时候基本是密封的,只在右下角有一个圆形豁口,三个骰子会在摇的过程中从那个豁口一一掉出。
最后落在桌上,停下来的点数,就是真正的点数。
赌徒他们曾用这一点来证明这赌杯的公正性,并用它来交换赌场摇骰子的杯子,屡试不爽。但是另外的赌众不知道的是,受小鬼灵力影响,所有人看到的骰子从杯子里出来时的旋转都是虚假的障眼法,真正的骰子其实在转出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停止了转动。也就是在从杯子里转出来的时候,点数就已经确定了。
赌徒看着我笑道:“呵呵呵呵呵,马力术,你先选吧。”
选大选小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这场赌局的胜负在于赌徒和小鬼的斗争。
我说:“我选大。”
冤有头债有主,按照物质发展的客观规律,他俩的对决应该是最后一战。
“好吧,那我就选小。”赌徒道。
如果这是小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最后赌徒和小鬼应该两败俱伤,但肯定是赌徒伤得更重。可是自从我赌完上局之后我就明白了,这世界一直就是个大忽悠。小说电视上演的都是开了金手指的主角,现在我们充其量就是个NPC,一不留神就变成主角打败魔王之前的路人甲了,还是最后谢幕时连个名单都没有的那种。
南晨拿起摇杯,开始摇,摇了没几下,他就咦了一声,停下摇动的动作:“我怎么觉得这裏面骰子晃动的声音不对啊。”
这警察还挺敏锐。
可是就算他停下来了,杯子里的骰子还在“砰砰砰”地自己转。在他摇第一下的时候,小鬼就已经开始抵抗赌徒的影响控制点数。
杯子里骰子“啪啪啪”地转得非常快。
“原来这东西是全自动的。”南晨说,“既然是全自动的,你让我们摇什么?”
小鬼忽然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
貔貅马上翻译道:“他说第一个骰子点数是五!”
说话间,只见得一个骰子从杯子里飞了出来,在桌子上滚了几圈,停下来以后,正是点数五朝上!
我大喜过望,第一个就是五,那么剩下两个的点数只要总和是六我就能赢!
赌徒笑道:“你的运气真不错。”
杯子里剩余的两个骰子还在不停的旋转,赌徒看着小鬼,不阴不阳地笑道:“几百年不见,你果然是长大了,竟然有胆子抵抗我。”
小鬼不说话,双目圆睁,捏着拳头,似乎正在用力。
赌徒厉声道:“一定赢,你是真的不听我的话?”
小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身体颤抖,像是在拼命抵抗赌徒的命令。
赌徒喝道:“一定赢!”
小鬼忽然大叫一声:“啊!!!”
第二个骰子也从杯子里掉了出来。
是四点。
我兴奋地拍桌而起,大叫道:“干得好!”
现在已经有了九点,只要最后一个骰子不是一点,我就能赢!
“呵呵呵呵呵……”赌徒看着桌子上的两个骰子,不怒反笑,“有意思,真有意思。”
我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现在赌局对我有利,赌徒几乎没有胜算,他怎么还那么淡定。
现在杯子里只剩最后一个骰子,但是那晃动的声音比之前三个骰子一起晃的声音都要大,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像是在杯子里放了鞭炮一样。南晨吓得把杯子扔在桌子上,那铁制杯子在没有人摇动的情况下,竟然因为那剩下的一个骰子在桌子上剧烈的晃动。
小鬼和赌徒面面相觑,赌徒难得收起了假笑,严肃地看着小鬼。小鬼整个身体都开始发红,身体像是充了气的皮球一样涨了起来。
貔貅道:“小鬼果真拼了全力。”
我现在特别庆幸雷迪嘎嘎不在,要不然那家伙看见小鬼身体涨成这样,肯定得拿针扎他。
我问三娘:“咱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他?”
三娘摇头道说:“小鬼和赌徒因为血气牵扯,两人灵气实属一脉,现在小鬼拼劲全身灵力和赌徒对抗。若是我们贸然冲上去帮忙,灌输了其他的灵气进去,对小鬼只有害处没有益处。”
“三娘说的对,现在是他们两个之间的斗争。马力术,你别急。”云美抓给我一把瓜子:“我们现在只能看着。”
就在我们吃瓜子的当儿,那骰子在杯子里撞击的声音越来越大,杯壁竟然被骰子撞出坑坑巴巴的形状。
“给我一点!”赌徒叫道,“你以为你真的能反抗的了我吗?”
小鬼的身体已经涨到极限,张嘴大叫:“啊啊!!”
赌徒拍桌而起,眼都红了:“给我一点!”
“啊!”小鬼的声音突地尖锐起来。与此同时,杯子里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
骰子杯的摇动停止了,可是骰子却没有从杯口滚出来。
小鬼看着我,“啊啊”地叫了两声,然后身体嗖地缩小,魂魄却越来越淡,眼看就要向四处扩散,三娘连忙一把拉住他,用扇子在他身上扇了一扇,小鬼的魂魄才重新聚集到一起。
“他灵气损伤太大。”三娘扶起小鬼道,“恐怕要休息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赌徒坐在桌子对面,脸色极其难看。
“刚才小鬼说什么?”我在心裏问貔貅。
貔貅答道:“他说最后这次的骰子数,是——三!”
三?
九加三等于十二!
我赢了!
南晨看着杯子问:“骰子没出来怎么办?”
我说:“直接开!开出来是几就是几!”
赌徒脸色更难看了:“这不合规矩吧?”
我说:“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这把赌是我定的,开出来什么就是什么!这就是我的规矩。”
赌徒看我一眼,垂下头。
南晨看看我,又看看赌徒,道:“那我开了。”然后打开了杯子。
我对赌徒笑道:“叫你呵呵呵地笑,笑啊,笑啊,看看这是几点,笑不出来了吧!”
南晨打开赌杯,惊道:“这是……”
我正在洋洋自得,那赌徒忽然又呵呵呵呵地笑了,抬起头看着我道:“还不知道笑不出来的是谁。”他伸手指着赌杯,“你倒是看清那骰子了没有?”
“当然看清了,”我大笑着看向赌杯,“不就是三……”
看见那赌杯我就说不出话了,那赌杯里哪还有什么骰子,只剩一个骰子大小的白色正方形。
“骰子呢?”我看向赌徒,怒道,“你做了什么手脚?”
赌徒笑道:“我能做什么手脚。只不过是一定赢费尽了力气和我抗争,却没想到这骰子根本经不起这种碰撞。”他说,“好好一个骰子,上面的点数竟然在这种高速旋转中被磨没了。”
坑爹啊!我简直没办法形容我的心情,这也行?
“呵呵呵呵。”赌徒说,“我早说过,赌博靠的不仅是技术,还有运气。”
这也算运气!这家伙绝对开外挂了!
南晨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事情:“这怎么算?”
“这个骰子没有点数,总共九点。”赌徒说,“这局我赢。”
我说:“这哪能算数!”
“一局定胜负,开出来什么就是什么。”赌徒说,“这次赌局的规定,可是你自己定下的。”
“没错。”南晨点头说,“这把赌局,赌徒赢。”
“早就说你赢不过我,现在……”赌徒说,“又到收取赌注的时间了。”
我叫道:“等下,这样不对,之前咱们说好了不许用法术,你这把不是运用了法术吗?”
“这和法术无关。”赌徒说,“要是我真用了法术,你们那边的千年妖怪能感觉不出来吗?判断法术的依据是有没有灵力的使用,我只不过对一定赢下了命令,而他在抵抗我的命令,这怎么能算使用法术呢?呵呵。当然如果你要这么算我也可以说你们使用法术作弊,但是我是个明事理的人,一定赢在这场赌局中就是个骰骰子的工具,那也算不到你们身上。”
这话说得让人火大,照他的说法,法术是化学反应,但是他和小鬼联系是物理状态。这家伙正在钻规则的空子。
赌徒又掏出了他的骰子。
貔貅暗中问我:“你猜他会投几?”
我说:“现在这裏就剩三娘和云美两个人。我觉得他会留下我赌最后一局,投个2出来。”
就在我说的当儿,赌徒已经扔出了骰子。
骰子在地上打了个转,转了几圈,停了下来。
是五点!
我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了一遍,没错,就是五点!
这杀千刀的不按常理出牌!
“五个灵魂。”赌徒得意地看着我,伸出手,“你们交不交得起?”
这不废话么?这裏现在只剩云美、三娘再加上我这个小二楼的楼主也只有四个人!
这要给他收走了我就真的得在小二楼门上刷八个大字——“楼主已死,有事烧纸。”
来为我精彩的人生做总结了。
我说:“你这不是耍赖么!你能控制骰子就投个六出来。”
“耍赖?”赌徒呵呵一笑,“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的立场一直是想赌就赌,要赌得精彩。咱们既然赌了,就要愿赌服输。”他指着骰子道,“是你们自己进去,还是我把你们送进去。”
我和三娘云美面面相觑,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叫道:“骰下留人!”接着就见苟富贵勿相忘带着吴祥进来了。
吴祥叫道:“我来做赌注!”
我奇怪地问:“你们怎么知道这裏的事情?”
勿相忘说:“吴祥的尸体在这门上插了几天,不知道怎么地,他的鬼魂就能感觉到你们屋里发生的事,他都已经上了奈何桥,忽然说你们有难要来报恩,我们就赶紧过来了。”
“哎,看在你又是在救人做好事。”苟富贵说,“雷锋同志,我已经想好了。我也来当你们的赌注吧。”
我听了这话一惊,看着勿相忘说:“那你呢?”
苟富贵说:“雷锋同志你不能这样占地府便宜,这样不好嘛。咱们村总共就只有两个鬼差,我都贴进去了,你知足吧,啊!别再想着薅地府羊毛了。”
看到他们能如此为我牺牲,我非常感动,但是想想又有一丝疑惑:“这不对嘛。你官比勿相忘大,为啥是你出来牺牲?”
苟富贵说:“雷锋同志,你怎么就这么想不来呢嘛,我是个当官的,勿相忘是我手下。要是我手下去牺牲了,就剩我一个官,那谁来做事情嘛!”
这么一想也是,没有手下的领导那就不是领导了。
三娘摇头道:“要保住马力术必须有五个人,现在我们人数不够。”
貔貅长叹一口气,从玉佩中跳出,道:“我来!”
我大吃一惊,就在赌局之前貔貅还说我早赌输了他就可以回天庭逍遥,这会儿怎么主动蹦出来了。
“呵呵呵呵。”赌徒双眼放出光彩,“这可真是令人想不到,竟然能收到神兽貔貅的灵魂,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呵呵呵呵!”
“他是主我是仆,”貔貅看也不看我,凶狠地盯着赌徒,“若是想伤我主人,必须先过我这一关。”
赌徒看着我道:“我倒看不出这人有什么特别值得你这种等级的神兽为之效命,你值得吗?”
“只要他在世一天。”貔貅说,“他就是我主人,我岂能容你伤他!”
我眼眶都红了,早先他们说貔貅护主,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貔貅虽然嘴巴恶毒,但对我确实忠心耿耿。
苟富贵和勿相忘握着手道:“我走了,杨明村的治安就靠你维护了。”
勿相忘满眼泪水地道:“为鬼民服务。”
然后苟富贵和吴祥两人跳进了骰子,点数少了两点。
貔貅跳进去之前,看着我厉声道:“咱们的契约到你死为止,你若是输了赌局……”他眼中射出两道寒光,吓得我一个激灵。
我第一次觉得我养的这玩意儿比赌徒还恐怖。
骰子上还剩两点,云美对我说:“马力术,我先走一步。”她看看三娘,“你们还是再说说话吧。”然后转身进了骰子。
现在骰子上只有一个点数了,我和三娘面面相觑,感情复杂,心中堆了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
就这么看了半天,三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最后道:“小马哥,我走了。”
我一时激动,拉住了三娘的手,三娘又回头看我,却也没挣扎,就任我拉着她的手。赌徒不耐烦地喝道:“你们快点。”
三娘道:“小马哥,我该走了。”
就在这当,门口忽然传来了人声:“哎呦,今天可真热闹。”
随着说话声,黑胡子道士李伯通仙风道骨地跨了进来:“徒弟,我昨天夜观天象,掐指一算,发现今天我来你这小二楼会有大吉之事发生!所以我现在就来看看你。”
我和三娘、赌徒、南晨一起看向他。
李伯通看看三娘:“狐妖!”又看看赌徒,“魔?”最后目光落在躺在地上的小鬼身上,迅速地摸清了情况,“你们在打架?!”
赌徒道:“你也是来送死的?”
“哎呀不好,”李伯通淡定地掐指一算,“隔壁老王家的麻将三缺一,正在唤我过去。”然后他摸着自己的胡子,拂尘一挥,迅速向门口退去,“既然我有事,你们又在忙,那贫道就不打扰了,改日再会。”
现在我已经山穷水尽,眼看又出现了帮手,这老道之前又吹嘘自己多么牛逼,我岂能让他逃跑,连忙抓住他的道袍喊:“师伯救命!”
李伯通拼命扯道袍,我是死活不撒手。
三娘娇躯一闪,挡在了李伯通身前:“臭道士,今天我们先把以往恩怨放在一边,解决现在的事。”
“师伯,你先听我说。我和这赌徒……”我连忙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三娘道:“若是我进了骰子,小马哥身边再没有人。臭道士,你是小马哥的师伯,等我不在了,你定要给小马哥出出主意。”
李伯通看着三娘道:“你身为妖物,为什么要对他那么上心?”
“臭道士,这种事情。”三娘妩媚一笑,冲李伯通吹了一口气道,“就算我说了你也不懂。”
“呸呸。”李伯通用力挥着手,道,“吹什么吹?一股狐臭!”
我又叫道:“师伯!你看这到底咋整,你帮不帮忙?”
“唉,我就知道……”李伯通硬从我手里扯掉自己的道袍,泄气地坐在地上,小孩一样地抱着胳膊道,“我早算到我今天不宜出门,要不是你小子是师兄交代要我照顾,我才不会到处乱跑跑到这。”
我听他话中有话,连忙问道:“师伯,你有什么办法?”
李伯通叹气道:“也罢,我看在你是我寻找的救世主,将来能拯救万千人民于水火的份上,就帮你一次吧。”
三娘点头道:“那我就可以安心去了。”说完就向骰子走去。
李伯通说:“谁说你去,这个骰子我来进。”
我们都大吃一惊,李伯通对着三娘解释道:“现在我法力比不过你,否则你也不会从我身上抢去那么多宝贝,你留在这比我有用。更何况这赌魔也嚣张不了多久,等我师兄从海外出差回来找不到我肯定会寻来救我,几十年的时间我还能抗得过。”
原来我师父说有要事无法赶到就是出国旅游的啊。我说:“师伯……”
三娘拉我一把:“你没发现这臭道士在占你便宜吗?你师父是他师兄,你应该叫他师叔。”
“所以我不喜欢你这女妖精。”李伯通拍拍屁股站起来往骰子那边走,边走边道,“马力术,我给你两个忠告吧,其一,你是我算出的第六十一个救世主,虽然前面的人都失败了,但是我觉得你能行。”
他这句话极大地打击了我的士气。
李伯通又道:“其二,再没用的人也有他的长处,你的长处,你知道吗?”说完,他进了骰子。
我的长处?我低下头。
“五个灵魂都齐了。”赌徒收起骰子,笑道,“我们明天再来比最后一场吧。”
说完他朝门口走去。
“马力术。”三娘在身后看着我,“你怎么想?”
现在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出来全了,跟终场谢幕一样。
我无力地蹲下来,看着赌徒往外走。吴祥的尸体被赌徒拔下来以后,门上破了一个大洞,风嗖嗖地往里吹。
这下又得修门了。
三娘又问道:“小马哥,你知道那臭道士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我低头思索了片刻,忽然脑中一亮,既然李伯通说我是救世主,那我万一真的是,又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地球不就灭亡了?
我一个人想不出来什么东西,但是我可以让别人帮我一起想啊,我死了对全世界的人民都是损失。
于是我马上回到屋子里,打开最常去的海角论坛,发了一个帖子,题目是《如果不想让世界灭亡你们就来看看!!》内容是:“我和一个由鬼修炼成的魔赌博,赌输了我的灵魂就要被吸走,我是救世主,我死了世界就会灭亡,我该怎么办?”然后把赌博的规则写上了,问:“怎样才能赌赢?”
等了半个小时,我跑去看回帖。
海角论坛的回帖是这样的:
1L:你的病情非常严重,别想着赌了,还是快去医院吧LZ。
2L:看到LZ的帖子,我不禁虎躯一震,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3L:轻抚3L狗头,笑而不语。
4L:老婆,出来看LZ。
5L:围观3L悲剧帝。
6L:楼主,你妈喊你回家吃药。
7L:围观+1。
8L:和楼上一起围观3L。
9L:你们都是坏人思密达,欺负LZ思密达,地球很危险,LZ我们一起回火星吧思密达。
10L:LZ你知道的太多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
知道的太多了
道的太多了
的太多了
太多了
多了
了
11L:您好我们是闽南特产铁观音的大型生产户,在网上做产地销售就是要减少铁观音的流通环节,最大限度地保证铁观音的原味性/正统性。铁观音是一种珍贵的天然饮料,又有很好的美容保健功能。如果能拿出最纯正的铁观音与亲朋好友一起分享,那不是更能体现您的热情与尊贵吗?
12L:楼主已死,有事烧纸。
13L:楼主,维护世界和平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14L:观音哥哥现身,此贴要火!!
15L:我最崇拜LZ这样的救世主,求交往,求合体!!!!!!!!!!
16L:我每天看贴无数,基本上不回贴。后来发现这样很傻,很多比我注册晚的人分数都比我多,于是我就把这段文字保存在记事本里,每看一贴就复制粘贴一次。帮LZ把贴子顶上去。顺便挣点分。于是我把他这段话复制到我的记事本里,每看一贴就复制粘贴一次。帮LZ把贴子顶上去。顺便挣点分。于是我也把他这段话复制到我的记事本里,每看一贴就复制粘贴一次。帮LZ把贴子顶上去。顺便也挣点分。
17L:兰州烧饼,不解释。
18L:LZ不见了!
18L:楼主泄露宇宙机密,已经被跨省追捕。
19L:哎呦喂,笑死我了,楼上太油菜了。
20L:虎躯一震,三分走人。
21L:小广告撒有那拉,此ID封了。——斑竹A
……
最后一楼写着:LZ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你这贴应该发在鬼话而不是八卦。
我看着那个帖子,默默地下了一个决心——如果我能活命,我以后就要去学电脑,然后黑了海角!
然后我关了电脑跑去修门板。南晨指导了我一会儿,跑到我的屋子里睡觉了。
我把钉子一个一个钉在门板上,三娘来到我身边:“小马哥,你想到赢的方法了吗?”
我叹了口气,回头看向自己的小二楼,以往的经历一一在眼前闪过:女人头事件、笔仙事件、吊死鬼……
吊死鬼?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当初王亮来到小二楼时,三娘所施的法术,连忙问道:“三娘,你的能力是幻术,是不是?”
三娘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我又细细一想,心中无比激动,拍了一下大门,站起来对着三娘道:“我有办法了!”
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和三娘站在小二楼门口。
清晨的风很冷,但是我和三娘没有一句抱怨,像石像一样屹立在门口,看向远方,等待着对手的到来。
终于,赌徒从远处走来了。
他今天打扮得十分正式,穿着一套西装,外面披了件黑色的大衣,戴了副墨镜,走起路来大衣随风飘舞,气势十足,颇有当年小周赌神的風采。
我和三娘对视一眼,看来他今天是志在必得,已经做好了获胜的准备。
赌徒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他绊在土堆上摔了一跤。
赌徒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拍拍身上的土,继续拉风地走。
他又摔了一跤。
赌徒爬起来,抖了抖大衣,走到我跟前,跟我握手:“呵呵呵呵,今天是最后一局,你就继续垂死挣扎吧。”
我握着他的手说:“你不习惯带墨镜就别带了,看这跤摔的,要是还没赌就摔死了咋整呢?”
赌徒道:“呵呵呵呵呵,你也就能在这会儿高兴了。”
我对着小二楼一伸手:“进屋吧。”
赌徒一瞅门:“你换新门了,怎么没有把手。”
我说:“我那门把手不是输给你了吗。你直接推就行了……”
赌徒伸手去推门,我等他推完了继续说:“不过你得小心点,我门上漆还没干。”
赌徒望着手上的油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变脸变得让我看了十分爽快。
“这局赌什么?”赌徒问。
“等下,我们再重复一遍规则。”三娘说,“第一,我们可以使用法术,但若是我们用法术出老千被你看出来算我们输;其二,成百上千年才能看到结果的赌局不成立。赌局有时间限制,最长时间不得超过二十四个小时;其三,愿赌服输。无论赌了什么东西,只要输了,就得付出赌注,不能反悔。就是这三条,对吧?”
赌徒点头:“对。”
我说:“这三条针对的是在赌局进行的时间里。等赌完以后胜负已分,这规则就没用了吧?”
赌徒说:“那是自然。”
我和三娘对视一眼,回想起我俩昨天晚上说的话……
“你发现了没有。”我重复了一遍规则,“他这规则裏面有一条有个漏洞!”
三娘想了想,问道:“哪一条?”
我说:“第一条,他说我们法术出老千被他看出来,依然算我们输。换句话说,如果他看不出来我们用法术出老千,那我们就不算输。”
三娘道:“小马哥,你竟然能想到这一层。”
这当然难不倒我,当初城市整顿期间,我经常贴小广告的小区外面刷了一行大字——小区里不得张贴小广告。
我对着那字看了半天,最后恍然大悟,裏面不能贴我可以贴外面啊,然后我就把小广告全贴在小区外墙上了,贴得密密麻麻的,跟墙纸一样,搞得那些老头老太太都以为报纸阅读栏改在墙上了,大早上伸着头挤着看。
“好了。”赌徒问,“你到底要赌什么?”
“老赌牌啊,扑克啊的那些没意思。”我说,“咱们赌个新鲜点的吧?”
“新鲜点的?”赌徒一愣,“怎么说?”
我说:“我和三娘把小鬼藏起来了,你也知道他离不开这个小二楼,所以我们怎么藏他还是在这屋子里,我们就赌你能不能在限定时间内把他找出来。”
赌徒嗤笑道:“赌这个?当初是因为这小二楼有结界我才找不到一定赢,如今我已经知道他就在这楼里,找到他岂不是非常容易。十分钟之内,我一定能找到他。”
“好!那就十分钟!”我转头对南晨说,“开始计时!”
“十分钟?”赌徒笑道,“我哪需要十分钟,我和一定赢有契约在身,我马上就能找到他。”
说罢,他环视四周,看了两圈,奇怪地“咦”了一声。
“傻了吧?”我说,“你想靠契约关系找到小鬼,那也得小鬼有意识才行,上把赌局小鬼为了抵抗你的命令险些魂飞魄散,现在他的魂魄早就失去了意识,你感应不到他。”
南晨看着表道:“还有九分五十秒。”
赌徒看了我们一眼,马上冲进各个房间去找,我要跟进去,三娘拉住我,拿着玉盘道:“我们从这裏看。”
赌徒先走到储物室门口,打开门冲裏面扫了一眼,然后马上走开,跑去厨房转了一圈,接着来到三娘的门口,并没有进门,而是站在门口,转着头快速地打量着房间。
“怪不得他能逢赌必赢,他已经修炼成了魔,观察力十分惊人,可以观察到细微的地方。”三娘说,“小马哥你看,他只需要短时间的观察,就能看清楚房内是否有不自然的地方。”
所以他才定下那样的规矩,他的听力眼力观察力现在都属于物理加成,即使不通过法术加强也远远超过我们。
他走得很快,一会儿就已经看完了一楼的大部分房间,我转头问向南晨:“过了多久了?”
南晨答道:“四十七秒。”
这时候赌徒已经走到我房门口,依然是站在门口环视四周,然后他愣了一下,掀开我的床板,看到了我床下的存货。
赌徒在这个时候表现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谨慎,他肯定是害怕我把小鬼藏在这山一样的盘片下面,所以他小心地翻阅了我的私藏盘片。
赌徒在这裏耽搁了三分钟三十二秒,并且元气大伤——出我屋子的门的时候,他开始流鼻血。
“我说。”南晨光见赌徒背着我们在床底下翻,伸着头半天啥也没看到,问我,“你床底下都是什么啊?”
我很严肃地回答了警察同志提出的问题:“是耽误他时间的陷阱。”
“哎呀。”三娘娇笑道,“小马哥,你真厉害。”
我也不知道她是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不好意思地挥挥手:“一般一般。”
此时赌徒已经上楼。
我心道他既然在我屋子里看到我的存货耽搁了那么久,那么他上楼看到我爷爷的二叔的大爷的曾孙子马建民马先生书柜后面的存货,一定也会停留很久。
果不其然,赌徒进了书房,马上注意到那个书柜。他快步走到书柜前,推开了书柜,看到了藏在书柜后的书。
赌徒拿起了一本花|花|公|子杂志,翻了一下,然后嗤笑了一声,把杂志扔到一旁,出去了。
一点时间都没耽误!
我这时才想到,这顺序错了,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我的收藏品肯定强过我那远房亲戚老头不少。赌徒刚刚吃过珍馐佳肴,再给他一盘薯仔炖牛肉,他肯定是看不上眼。
我问:“还有多少时间?”
南晨看着表道:“刚刚过去五分钟。”
我问向三娘:“你的幻术能撑五分钟吗?”
三娘嫣然一笑:“我尽量。”
此时,赌徒正好走进吊死鬼的房间。
赌徒一走进吊死鬼屋的门,马上有小孩叫道:“爹!”
只见屋内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古装打扮的女鬼,大的女鬼不过二十出头,小的也就五六岁,面黄肌瘦,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
我问三娘:“这是谁?”
三娘说:“幻由心生,这俩人是赌徒自己心裏制造出来的幻影,看起来应该是他的老婆和女儿。”
没想到这赌徒也是个有家室的人。
赌徒愣了愣,扫了一眼二鬼,问:“你们怎么在这?”
年轻女鬼说:“这小二楼楼主和阎王私交甚好,说自从你为了赌博把我们卖了之后,我们再没有相遇过,就把我们从地府接过来和你一叙。”
“呵呵呵呵。”赌徒冷笑道,“原来你们也是不要命地来当赌注。”
我看着玉盘里的赌徒怒火冲天,这世上多少优秀的年轻男人想娶老婆娶不到,这家伙竟然还把老婆女儿全卖了。
年轻女鬼说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认我这个糟糠之妻也就罢了,”她扶着小女鬼的肩膀说,“至少你得认认你自己的女儿,你把我们卖了以后,她还是一直惦记着你,期盼你回来接她回家。”
赌徒说:“女孩又不能传宗接代,我为何要接她回来。”说罢,扫了一眼室内,转身往外走。
小女鬼扒着赌徒的腿叫道:“爹……爹……”
赌徒看也不看,一脚踹开,出了门。这下不止我,连三娘脸上都带了怒意。
一大一小两个女鬼的身影消失了。
我问南晨:“多久了?”
南晨说:“五分三十秒。”
对于老婆孩子的幻境,他只用了三十秒就走了出来,简直是人渣中的战斗机。
赌徒又进了云美的房间,这次有老人喝道:“你这个孽子!”
这次房中立着一个白发老人,长得倒是富态,穿得也是绫罗绸缎,只是怒目圆睁,口中不停喝道:“孽子!畜生!”
赌徒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大吃一惊,叫道:“爹!”
“我不是你爹!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白发老人手里的拐杖不停地敲着地,“你这个不学无术的东西!把祖宗的家产全都被败光了,你现在还有脸叫我爹!你让我在九泉之下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虽然我心裏明知是幻境,但看到地板被他敲出了一个一个的坑,心裏还是怪难受的。
赌徒显然原来挨了不少打,这时一见老爹马上浑身发抖,跪下来抱着头叫道:“爹,我错了!”
“子不教父之过!今天我就代表祖上先辈,揍死你这个败家子!”老人说着就拿起拐杖上去抽打赌徒。
赌徒吓得一动不敢动,只是低着头不断重复:“爹,我错了!我错了!”
“揍死他!”我恨不得上楼帮着那老头揍这家伙。
老头边抽赌徒边道:“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就把你培养成这样一个沉迷赌博,抛家弃子的东西!老夫在阴曹地府都死不瞑目!”
见赌徒已经没有反抗,我本以为这事完了,可以把时间耗尽,谁知道就在老头又一个拐棍要打下去的时候,赌徒忽然仰起头,接住了那个拐棍,阴恻恻地看着老头道:“差点被你唬住了。老头,你已经死了,现在我是赌魔,就算你是我爹,也不过是个小小的鬼,我为何要怕你?”
话毕,他将拐棍扔到一旁,从地上站起来,道:“老东西!滚远点。”
老头叫道:“你真为了赌六亲不认?”
赌徒冷笑一声,然后走过老头。
老头也慢慢消失了。
赌徒扫视云美的屋子,忽然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床边,从床底下掏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人偶。
那人偶长相和小鬼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呵呵呵呵呵,就是这个了。”赌徒咧嘴一笑,拿着人偶出了门,刚要下楼,却又看向二楼剩下的最后一间屋子。
在走道最左边的尽头,有一个孤零零的房间,赌徒显然不知道那个房间是干什么的。
他想了想,然后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个房间空空荡荡的,只有一面墙一样大的书架,书架上密密麻麻地放着上百个和赌徒手中人偶娃娃一模一样的娃娃!
“呵呵啊?呵呵啊?让你呵呵!”我对着玉盘乐道,“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声来!”
我和三娘、南晨来到楼上。现在总时间已经过去六分四十七秒,赌徒看着那一面墙的人偶,沉着脸不说话。
“还有三分多锺。”我得意洋洋地问向赌徒,“你能从几百个人偶中找出小鬼吗?”
三娘见他现在正在困境,试图说服他:“你既然明白养鬼术会反噬,那么即使你把小鬼带走,他在你身边也是个定时炸弹,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回他?”
赌徒道:“没错,就是因为知道养鬼术会反噬,我生前才会惶恐度日。直到现在,这也是我心裏的一个结。一定赢身上带着我的血,和我是命运共同体,他说不定就是我最大的弱点。”
“所以,这次若是让我找到了他……”赌徒咧嘴一笑,露出枯黄的牙齿,“我就要把他吞食到肚子里,让他和我真正地融为一体!只要我吃掉了自己的弱点,我就天下无敌了!”
三娘遗憾地看向我,摇了摇头,用目光告诉我,这家伙病得不清,看来是没药医了。
“那你就慢慢找吧。”我转身,“我去楼下等着,到时间了我来叫你,不要太感谢我。”
“呵呵呵呵呵……”赌徒忽然在我身后笑道,“呵呵呵呵呵,你露馅了。”
“什么?”我一愣,转头看向赌徒。
赌徒眼神锐利地盯着我:“差点就被你骗了!要是一定赢真的在这几百个人偶当中,你现在精神肯定高度紧张,又怎么可能这么悠闲地看热闹?”
“我……我……”我说,“老子心理素质好不行吗?”
赌徒大笑道:“你们只是想用障眼法乱掉我的心魂,一定赢根本不在这!”
南晨说:“那你接着找吧。”
赌徒环视四周道:“刚才我已找遍了这个屋子,但是没有找到。加上你们又找来乱七八糟的鬼来干扰我,所以我不能确定地分析出状况,现在……只要我静下心来……”
他闭上眼睛,过了几秒,猛然睁开眼睛!
我和三娘对视一眼,紧张地看着赌徒。
“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赌徒高兴至极,终于换了种笑法,“原来如此!”
“怎么了?”南晨奇怪地问。
赌徒道:“怪不得我一直感觉不到一定赢到底在什么地方,原来他是在不停地移动。”
我心中一震!
赌徒盯着我道:“他就在我附近!你们把他附在了别的东西上!”
我脚下一软,险些瘫倒。
三娘也是面色苍白,问道:“你说,他在哪?”
赌徒蹲下身,手在地上一挥,抓住了什么东西,然后握成的拳头放在我和三娘眼前,摊开:“他就在这!”
他的手里抓着一只蟑螂。
我张着嘴,三娘拿扇子遮住半张脸,两人皆说不出话来。
南晨嘴角抽搐道:“你说……是这个?”
赌徒拎着蟑螂的腿,摇晃了几下,那蟑螂的整个身体竟然变成了小鬼的袖珍版,还发出小鬼的叫声:“啊……啊啊……啊……”
“我找到你了!一定赢!一定赢!”赌徒大笑道,“这局还是我赢!”
南晨还是无法相信,转头看向我们:“这……”
赌徒呵呵呵地笑着,大张着嘴,双手捏着蟑螂腿,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夸张的姿势,将蟑螂扔进了嘴裏。
“啊!”三娘惊叫了一声,痛苦地看着赌徒,“你……”
“你简直是个畜生!”我骂道,“这你也吃得进去!”
“呵呵呵呵。”赌徒说,“骂我也没有用,我早说过我是不可战胜的,你们受死吧。”
说完,他掏出骰子,扔到地上,骰子数刚刚好好是两点。
我只觉得身体一下轻了起来,接着眼前一花,就已经进了骰子。
骰子内竟然是另一番天地。乌黑一片,无边无际。我在空中不停地往下掉落,手忙脚乱中伸手一抓,竟然抓住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我连忙用另一只手抱住三娘。
“马力术?”
“玛丽叔!”
“他竟然也进来了!”
身下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低头一看,隐隐约约能看到下面有一个亮点,再仔细一分辩,下面有一张桌子,旁边围坐着勿相忘、吴祥、李伯通和王亮,四个人手上还拿着牌,显然正在打扑克。后面站着几个看他们打扑克的,正是雷迪嘎嘎、云美、吊死鬼和貔貅他们。
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你们这也太悠闲了点!
吊死鬼道:“玛丽叔,你也屎啦?”
我看看他们,嘿嘿嘿地笑道:“我来陪你们了。”
“哎呀!”李伯通把牌扔到桌子上,看着我道,“你怎么也进来了!那我们岂不是没救了!”
吴祥指着李伯通:“你又耍赖,这局本来应该是你输。”
勿相忘抱着头说:“还管什么输不输,现在我们已经全输了。”
云美伸手捂住嘴,貔貅怒道:“我本以为你再不济,也能赢上一局,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无能!留你做什么!”它张开大嘴,露出两颗尖牙道,“还不如让我吃了算了!”
雷迪嘎嘎也火冒三丈,蹦蹦跳跳地指着我叫道:“下来,下来!下来我揍你!”
他们群情激昂,我哪能松手下去。我说:“我不下去,有本事你们上来啊!”
下面人更是愤怒,指着我骂个不停:“要是我们能上去,早就揍死你了!”
三娘奇道:“他们中间不乏法术高强之人,为什么上不来?”说完,从怀中拿出玉盘,来回晃了晃,玉盘顿时发出亮光,照亮了四周。
只见我们所处的地方全是一片血红,筋络纵横,像是在人的身体内部,我抓住的是一根肠子,而下面几个人踩着的,是缓慢运动着的肺。
难道我们在赌徒的身体内部?
“你看他们的脚。”三娘叫道。
只见下面的人的脚已经和蜡烛一般,与肺融化为一体,像是长在肺上了一般,而且那融合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几乎半个身子都没有了。
赌徒想吸收掉我们!
“你们果然是输了。”王亮说,“这融合的速度一下子增加了好几倍。”
三娘眉头一皱,又拿出扇子,狠狠戳向附近的血管,却没想到扇子和血管相接触,竟然发出“乒”的金属撞击的声音。那血管竟然像铜墙铁壁一般刀枪不入。
“三娘,你抱紧我。”眼看下面的人就要被全部融合,我顾不得那么多,对三娘说道,“我们下去救他们。”
说完,我松开了手,却没想到身体完全没有下降,我再抬头一看,发现我握着肠子的手竟然也被融合了。
“三娘,快松手!”我对怀里的三娘叫道,“要不然你要和我一起被融合了。”
“不,小马哥。”三娘看着我,轻声笑道,“要死一起死。”
有美人携伴,夫复何求,我哈哈哈地大笑三声,紧紧抱住三娘。融合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我俩就化成血水,被肠子吸收了。
看着骰子裏面的人已经完全融合,赌徒冷笑着收回了骰子:“呵呵呵,临死前还演了一场生死离别的爱情剧……不过弱者怎么都是弱者,赢不了的。”他看了一眼依然在房间内站立的南晨,说,“赌局已经结束了,不需要裁判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接着,赌徒走向门口,小二楼新安的门没有门把,赌徒推了几下门没有推开,一怒之下拍碎了那扇门,踏出小二楼。
“赌完了么?”有人问。
“赌完了。”赌徒说。
虽然是早上,但是房门外的阳光似乎和房内没有一点区别。
忽然发现刚才的声音有些突兀,赌徒奇怪地抬起了头。
方才明明已经踏出了楼门,但是现在抬起头,赌徒却发现自己是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若是再走一步,就要从楼梯上掉下去。
“当然赌完了。”狐精妩媚的声音响起,“时间都到了呢。”
赌徒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楼下。
我和三娘正站在一楼,乐呵呵地看着他。
怎么样,傻了吧?
“十分钟已经过去。”南晨说,“你没找到小鬼,你输了。”
赌徒手一松,手中的三个骰子落到地上,顺着楼梯哒哒哒哒地滚下来,滚到我的脚下,裂开了一个缝。
雷迪嘎嘎、云美、吊死鬼、李伯通等一干被那骰子吸进去的人一一从缝隙里窜了出来。
“赢了?”从骰子里出来的男人头问道,我摸过他的头表示肯定,然后一个一个和出来的人握手。
勿相忘热泪盈眶:“马力术,你辛苦了!”
我重重地握着他的手说:“为人民服务。”
赌徒的脸上终于没了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规则规定能使用法术,但是使用法术被你发现就算作弊。”我说,“换句话说,只要在赌博过程中使用你发现不了的法术,那不就成了嘛。”
赌徒脸色铁青:“你们用了什么法术?”
三娘哗啦一下打开扇子,扇着风笑道:“当然是幻术。”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看到的老头,妻儿,都是幻术。”我说,“不过那都是断断续续的,最给力的那一段,就是你拿着人偶走到楼梯口,然后看到最左边房间的那个时候。那之后,你看到的所有,都是三娘的幻术。”
“对呀。”三娘娇笑道,“我们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找到那么多的玩偶,全是假的。”
“全是假的!”赌徒踏空一步,从楼梯上滚下来,来不及站起来,拉着我的裤腿,问道,“那以后的事情,包括小鬼被我发现,你们被吸到骰子里,全是假的?”
“十分钟时间太长了。”三娘说,“你又是心思那么谨慎的人,若是时间稍有空隙让你思考,你肯定会怀疑,所以我们一定要你看完整出戏。”
赌徒显然还无法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喃喃重复道:“假的……假的……”
“呵呵呵呵呵,不要这么沮丧嘛。”我好心扶起他,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也不是全部都是假的。”
赌徒问:“什么是真的?”
“呵呵呵呵呵。”我说,“至少你吃进去的那只蟑螂就是只真的蟑螂嘛。”
“蟑螂?”云美捂住嘴。
“噫……”雷迪嘎嘎嫌弃地看着赌徒,“你怎么什么都吃啊。”
吊死鬼躲在王亮背后鄙视地说道:“恶心屎了!”
赌徒现在一定觉得有无数只草泥马在他心中一片叫做玛丽隔壁的大草原上狂奔。
“不对!”赌徒又叫道,“那如果是这样,一定赢在哪里?整个屋子都没有他的气息!你们把他藏在哪里了?”
“呵呵呵呵呵。”我说道,“他一直都在你身边啊。”
赌徒左右看看,骂道:“你胡说!”
“小马哥没有胡说。”三娘妩媚一笑,“藏起一根稻草的最好方法就是把它扔到草地里。同样,隐藏小鬼气息的最完美的办法就是把他藏在和他具有相同气息的你的身上。”
赌徒依然在到处找:“在哪?”
“你想不出来了吗?”我指向赌徒的手,“是你自己把他带到身上的。”
赌徒看向自己的手,瞳孔突地放大。
他的手掌上,残留着一块油漆。
看样子他终于想起来了,今天早上他推门以后,我喊了一声油漆还没有干,那块油漆就一直留在他的手上了。
油漆中的一小块慢慢幻化成小鬼的模样,飘到地上。
“呵呵呵呵,为什么门没有装门把手?”我说,“因为门必须由你来推开,你不推,小鬼变成的那块油漆怎么能附在你身上呢?你老说你没弱点,呵呵呵呵,其实你的自大就是你最大的弱点。你以为自己一定会赢,所以看到我们输了没有一点怀疑。怎么样?被我们钻了空子了吧!呵呵呵呵呵!”
“不要呵呵了!”赌徒捂着头叫道,“吵死了!”
“你也知道啊。”我打了个响指,“赌完了,来交赌注吧!”
“我不承认!”赌徒喊,“你们耍诈!我不承认!”
“愿赌服输。”我说,“这话可是你说的,你自己定下的规矩。”
“啊!啊!”赌徒忽然十分痛苦地抱着头在地上翻滚。他身上的灵力像是被吸铁石吸住一样转移到小鬼身上。
“反噬!”貔貅道,“赌徒压抑了上百年的反噬开始了。”
“咔嚓!”“咔嚓!”地上的三个骰子四分五裂,成百上千条白色的魂魄从骰子中飞出,被赌徒害死的魂魄们撕咬着赌徒的肉身,赌徒发出尖锐的叫声。
赌徒在地上挣扎着爬动着,爬到小鬼脚下,伸手想要抓小鬼的脚,张嘴想说话,却吐出一口血水:“一定……赢……赢……”
接着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痛苦地扒住了自己的脖子,然后竟然“噗”的一声,吐出了半截舌头!那舌头整整齐齐,像是被人齐根切断的!
“当初小鬼所受的苦,今天赌徒会以千百倍的痛苦报回来。”李伯通摇头道,“天理昭昭疏而不漏,作恶多端必有恶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贪念一生,六亲不认善恶不分,人呐……”
接下来赌徒的遭遇实在是惨绝人寰,若是在电视上播出那肯定得打马赛克,写在书里那书就是禁书。总而言之,看到了赌徒的报应,我省了半年的肉钱——都吃不下去了!
看到赌徒最后的结果,我们都是一阵唏嘘。
貔貅对我道:“你竟然能赢,这一点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这一点我要感谢我的师叔,是他在昨天跟我说‘你有你的特长’。我昨天冥思苦想才想明白这个提示。我的工作是贴广告,贴广告最重要的是啥?是要符合人体工程学!把广告贴在人最容易看到,最容易伸手撕电话号码的地方!”我看着黑胡子道士李伯通,诚恳地说,“所以我最能理解人伸手会推在哪里,靠着这一点,我才能准确地把小鬼附身的油漆刷在赌徒会推门的位置上!”我感激地握着李伯通的手,“师叔,我都没发现我有这个优点,你不愧是我师叔,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我崇拜你!”
“什么!”李伯通惊道,“我就是想,要进骰子什么话都不说有失身份也不够大气,想起一般电视上的人都是这么说的,所以有样学样地随口一说,没想到你还真有优点!”
我一脚踹过去。
三娘嫣然一笑:“既然这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么臭道士,我们的事情你也该顺道解决了吧?”
李伯通哈哈一笑:“贫道忽然想起后山有户人家等着我去除妖,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飞快地从门窜了出去。
“死道士,别跑!”三娘一跺脚,追了上去。
勿相忘对我说道:“马力术,既然你这边事情已经完结了,那我就带着吴祥去投胎了。”
王亮说:“我也得回公司了,这几天旷工,估计得扣不少钱。”
我指着一旁的南晨:“你把他也带回去。”
这一拨人都送完了,我再回头一看,小鬼还站在原地,云美扶着他的肩膀看向我。
我问:“你这事情已经解决了,以后你想怎么办?”
小鬼低下头不说话。
吊死鬼说:“还能肿么办,他要继续和偶们住一起呀。”
男人头说:“不过我们也不能老是小鬼小鬼的叫,给他起个名字吧。”
小鬼依依呀呀地叫了起来。
貔貅说:“他说他不愿意再叫‘一定赢’了。”
看来这小鬼已经对赌博和赢深恶痛绝了。
“那你就叫输吧。”雷迪嘎嘎说,“小名就叫输输,我以后叫你小输算了。”
小鬼眼睛一亮。
“这名字不错。”云美也连连点头。
雷迪嘎嘎乐呵呵地把小鬼推到我跟前:“马力术,你看好了,这以后就是咱们的输了!”
我怎么越听越觉得别扭!
他是谁叔啊?
小鬼的名字最后是云美定下来的。
云美说:“要不然我们用马力术的姓和输的一部分组成个名字怎么样?”
我脱口而出:“马车?”
云美哭笑不得地看着我:“马俞。”
起完这个名字,云美又弯下身问小鬼:“这个名字行不行啊?”
小鬼这会儿刚刚摆脱了赌徒的纠缠,你叫他啥他都乐意,连忙点了点头。
于是小鬼的名字就这么定了。
关于要不要把小鬼的尸首挖出来这件事我们也讨论了很久,最后因为这裏本身就是极阴之地,阴气泛滥,小鬼找不到自己的尸体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