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喊着三娘的名字一边走。走了一段,忽然看见前面似乎有一座小房子。有房子说不定就有吃的,就像玩游戏一样,一般都能从房子里搜刮出些补充体力的东西。
我连忙快步跑过去,那房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我终于看到了那房子的全貌--一座破庙。
看到破庙的一瞬间,我就震惊了!
这次是真的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点都不夸张。
因为这破庙我见过,是在云美事件中王生和手下追着我逃命的那个小破庙!
为什么那座破庙会在这裏?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刚想从门走进去,忽然看到庙里有火光,那个小年轻正背对着我站在庙里。
原来他在这裏!
我收回脚步,跑到一旁的窗户边偷看他。
那小年轻在庙里走来走去,翻地上的破烂。那些东西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一翻动,灰尘四溢。
“呸呸!”小年轻一边扇去灰尘一边说,“什么破地方,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他找了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下,咬着左手手指说:“那人把皮箱护得那么紧,裏面一定有好东西……”他边说,右手手指边在地上敲,一副按捺不住的模样,“我一定要看看……”
为啥要做坏事的人都喜欢自言自语给人解说,多少人因为这毛病功亏一篑?
小年轻忽然抬起头看向门口,另外几个人走了进来。
吴昱说:“原来你在这裏啊,你没事就好。”
中年男人则说:“你发现房子了,怎么不叫我们来?”
小年轻说:“我有义务叫你们吗?”
两个老人上下打量着这座破庙,年轻女人跑到裏面左看看右看看。
“不用看了。”小年轻说,“我早找过了,这裏没有吃的。”
“这不是要把人饿死嘛。”年轻女人气愤地坐到地上。
中年男人把皮箱放在身旁,坐下来说:“这树林里也找不到什么东西吃。”
“是啊。”吴昱点头,“连个动物都看不到。”
小年轻站起来走了一圈,然后坐到中年男人身旁。
老头说:“我们再出去看看吧,我们是乡下的,知道树林里有些植物可以吃,我们出去找找。”
“哎呀,这真是太好了!”年轻女人说,“赶快找点吃的来吧。”
老头拉着老太太走了。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去跟踪那诡异的老头、老太太,还是该在这裏守着这几个人。
这时年轻女人喊了一句累死了,然后脱掉高跟鞋揉脚。也真难为她,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走这么远的路。
这女人穿的是超短裙,配着黑色的厚袜子,这一个揉脚的动作让腿部的曲线完全展现了出来。
我想:果然还是得待在这边!
那中年男人呆呆地看着女人的腿,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女人看到中年男人的视线,骂道:“看什么看,老流氓!”
中年男人脸一红,说:“你……你胡说什么。”但是眼睛却没移开,他旁边的小年轻伸出一只手,在中年男人的皮箱上捣鼓了一下,然后“啪嗒”一声,那皮箱就开了!这个声响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大家都转头去看那箱子,然后齐齐地发出了惊呼。那一箱子,全是一捆一捆、红彤彤的百元大钞!
那钞票的体积几乎超过了箱子的容积,箱子一开,钞票水一般地往外溢。
“哎呀!”女人眼睛都亮了,用刚揉过脚丫子的手捂住嘴,“这么多钱啊!”
“怎么回事?”中年男人一下慌了,手忙脚乱地把钱往箱子里塞。
小年轻手极快,迅速地捡起周围的钱塞到怀里。
我看着小年轻这一系列动作,马上就懂了一这人是个职业小偷!
“这么多钱……”吴昱睁大眼睛看着中年男人,“难道你是……”
中年男人一边塞钱一边说:“你们别乱想啊,这是我老婆让我拿去买菜的钱!
你们是想把菜市场买下来吗?
吴昱显然不信他的这个理由,叫道:“不对,你不要骗我了!我已经知道了……”中年男人紧张地看着吴昱。
吴昱说:“你就是传说中的赌神!”
小年轻一哆嗦,手里偷拿的钱掉在了地上。
但中年男人和年轻女人都没注意到,他们都以诧异的表情看着吴昱。
吴昱说:“我就在《赌神》电影里看过这么多钱,怪不得你隐藏自己的身份,原来你是个赌神!”
小年轻把掉到地上的钱藏好,然后才大声道:“你瞎了吗,他不是说自己是当官的吗?这钱一看就是受贿来的黑钱,你这个人渣。”
中年男人狠狠地瞪着小年轻,说:“你好意思说我人渣?你先把偷我的钱交出来!”
“笑话,”小年轻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你的钱了。”
他确实没看到你偷他钱,可是你光把钱往怀里塞,现在你肚子跟怀胎十月一样,他看不出来才怪!
中年男人已经火了,站起来就去掐小年轻的脖子:“把钱交出来!”
“我说我没拿你钱!”小年轻也气呼呼地站起来。他一站起来,一捆一捆的钞票就从衣服里往下掉。
“你还说你没拿!”
“我就算拿了又怎么样?”
中年男人和小年轻眼看就要打起来了,吴昱连忙去劝架,挡在他们中间:“别吵,别吵……”
中年男人一巴掌扇在吴昱脸上:“再说你没拿!”
小年轻一脚踹吴昱腿上:“就算拿了又怎么样?”
吴昱腿一软,跪在地上捂着脸看着这俩人。
年轻女人咯咯一笑,一点一点地捡起地上的钱:“好啦,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吵什么架呢。”她把钱塞给中年男人,冲他抛了个媚眼,“给你,放好。”
中年男人指着小年轻说:“他竟然偷我钱……”
“好啦,你和小孩子计较什么呢?”女人整个身子都贴到了中年男人怀里,和刚才冷淡对待中年男人的时候判若两人,她娇滴滴地说,“都是自己人,别生气了,啊?”
中年男人这才哼了一声,自然而然地搂住女人的肩膀,说:“好吧,那就算了。”
那女人又转头对小年轻笑笑:“还好没人受伤,别生气了,啊?”
“没人受伤?不是,我……”吴昱指着自己,女人没听见似的,完全无视他了。
小年轻自知理亏,不屑地转过身,他背后跟驼背似的鼓起来一块。
“你看他身上还有!”
中年男人还指着小年轻喊,被女人把手压住了:“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说完,拉着中年男人到一旁窃窃私语,甜蜜的样子像是他俩本来就是一对情侣一样。吴昱走过去,想和那女的说话,女人说道:“没看见我们说话呢,离远点。”
吴昱看着刚才还黏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忽然变了脸,一脸茫然。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你们是什么人?”
我扭头一看,门口来了三个男人。这三个人身穿古装,一个长得非常清秀,手里拎着一个血糊糊的东西,一个脸上有一道又长又深的刀疤,手里拿着一把滴着血的尖刀,还有一个又矮又胖,双手也是血淋淋的。
这三个人的衣服上,溅的全是血点子。
不可能!
我身上泛起一股寒意一这不是王生、刀疤和矮胖吗!
他们不是早就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裏?
看到这三个人,小年轻他们也惊讶了。
小年轻道:“这裏竟然有人?你们怎么穿得这么奇怪?”
吴昱捂着红肿的脸道:“是拍电影的吧?”
女人靠在中年男人身后,害怕地看着他们。
刀疤扬起手中的刀,王生伸手拦住了:“不要惹事。”然后对着三个人笑道,“对不起,我们刚刚杀了一只羊,取了羊皮下来,本来想要在这裏收拾一下的,既然你们已经待在这裏,那我们就另外找地方吧。”
说完,带着刀疤和矮胖走了。
女人问:“我们要不要问问他们怎么走出去啊?”
“嗯。”中年男人应了一声,却不敢过去,也是,他们这么聪明的人,很难相信那王生手里抓的是羊皮。
而事实上,那确实不是羊皮,应该是云美的皮!
看王生三人身上的血迹都很新鲜,现在应该是王生他们为了所谓的藏宝图,将云美那张比毕加索还抽象的纹身图剥下来之后不久。
这说明,云美就在这附近!
我想到这一点,马上转身朝树林里飞奔去,云美应该就在早上我们休息的那块空地上!
跑着跑着,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我看到了那对老夫妻,他们完全没有避雨,正躲在草丛里,也不管雨打风吹,只是双眼发光地看着前方,像是正在看什么艺术品。
我顺着他们看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了那片空地。
血人一般的云美正躺在地上,而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抱子的长发男人。
“改命人!”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冲了过去。
改命人说:“好。既然如此,你以后的命运,就由我来改变吧。”然后拿出一张符贴在云美额头上,那张符一沾上云美的额头,马上就消失了。
“啊啊啊……”云美发出了惨叫声,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云美!”我跑过去扶住云美的胳膊。一低头一抬头的工夫,改命人就不见了。
我低头去看,云美正愤怒地看着我,原本清澈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我朝她笑了笑,说:“云美,我是马力术啊!”
云美用一只手捂住胸部,喊道:“死流氓,不要碰我!”另一只手直接戳到我胸口,把我的心给掏了出来,塞到嘴裏,嚼了嚼,咽了下去了。
我都要哭了。三娘是这样,云美你也是这样!不要一见面就这么血腥啊?
云美推开我,大笑着站起来,双手在空中高举,大声喊道:“王生,我要你血债血偿!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我觉得云美很可怜,但是这会儿我更同情无辜的自己。
“哈哈哈……咕噜……”就在云美大笑的时候,她的肚子忽然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坏了!”云美捂住肚子,愤怒地瞪着我,“吃坏肚子了!”
你朝我发火也没用,我身上的器官本来就不新鲜。
云美肚子似乎很疼,她捂着肚子痛苦地向前走,边走边笑:“哼……哼哼……就算吃心会坏肚子,我也要把王生你的心掏出来吃了……我要看看王生你的心,是不是和你的人一样,那么毒!”
你真不用这么勉强啊,想报仇你杀了他就行了,哪怕把他剁个稀巴烂都行,何苦一定要让自己闹肚子呢。
云美走了几步,倒了下来,跪在地上,捂着肚子不停地喘息。我连忙爬起来跑过去,问:“云美,你没事吧?”
“你……”云美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我,“你是王生派来的吧?他想让你用心把我毒死!”
“这真不是!”我连忙辩解道,“不要说我和王生不是一伙的,就算是,王生再聪明,也想不到你会突然挖我的心啊。”
走火入魔的云美听不进去我的话,仰天大笑道:“哈哈哈,王生,你好狠毒,连我成魔后,你都想要害我。”
这次王生真是冤枉的!
我想和上次一样,用温情开导她,说:“云美,你听我说……”
云美一拳打在我脑门上:“你也去死吧!”
头是我身上最脆弱的脉门,她这一拳又力道不小,当下就把我打晕了。
等我再醒来,天还没亮。我坐起来,摸了摸|胸口,心已经长回来了,我赶紧把刚才被砍下的身体上的衣服扒下来穿上。
还好,我就像是打游戏开了外挂,无论怎么折腾,只要不爆头就都能复活,要是原来的我,早就被三娘和云美杀死了。
可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三娘会出现在这裏,又为什么我会回到云美被杀的时候?
我正在疑惑,忽然听到周围有动静,转头一看,有一个高高瘦瘦的人正拿了个铁锹挖坑。他脚边放着个灯笼,灯笼旁边,有一个半人高的瓦罐,上面贴着无数黄色的封条。
那男人一边挖坑,一边碎碎念:“快好了……‘决好了……快好了……”
我听着这声音耳熟,但又想不起来是谁,于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藉着灯笼的光一看那人的脸,我大叫起来:“赌徒!”
“哇!”那人也被我吓了一跳,脚一软坐在地上,灯笼映出他消瘦的长脸,正是养小鬼的赌徒!
我一见这人心裏就来气,伸脚过去狠狠地端他:“你不是已经遭报应了吗?你在这裏干什么!”
“哇!”赌徒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边滚边说,“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我一看,这不对啊,赌徒原来多得瑟的一个魔啊,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窝窝囊囊的?
再仔细一看,赌徒身上穿着绫罗绸缎,虽然看起来也价值不菲,但是和他那拉风的长风衣不是同一个等级的。
赌徒趴在地上哭着跟我说:“英雄饶命啊!”
我收回脚,再仔细观察赌徒,他看起来非常憔悴,和原来那个自信的神经质不同,一副担惊受怕的忧虑神情。
赌徒哭着问:“你为什么打我?”
我问:“你在这干什么?”
赌徒说:“你以为我会告诉你我害怕我养的小鬼反噬所以要把他封印了埋起来吗?”
我倒吸一口冷气,你可什么都说了!
这么说,现在是赌徒埋小鬼的时候!
我说:“把小鬼交出来!”
赌徒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养小鬼?”
就你这智商,没有小鬼你赌博能赢就有鬼了!
我去抱那个瓦罐,赌徒先我一步冲过去,抢过瓦罐就跑了。
我紧追着他,这可是个好机会,要是搞清楚他把小鬼埋在哪里,等我回到小二楼就可以把小鬼的尸骨挖出来,让他投胎转世,找个好人家了!
赌徒跑得极快,猴子一样在树林里穿梭,还好他跑的时候没忘记带上那灯笼,要不然我根本不知道他往哪里跑!
赌徒肯定没少吃饭,体力比一直挨饿的我好太多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就在这时,我听见有人吼道:“你干什么!”
我下意识地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也就是几秒的工夫,再转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赌徒了。
我又气又后悔,索性跑到发出声音的地方去看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站着两个男人,看身形我就认出来了,一个是拎着皮箱的中年男人,另一个是那个小年轻。
中年男人抱着自己的皮箱,说:“你……你你……你想干吗?你为什么跟着我?”
小年轻说:“我一直等着你落单,哼哼,谁让你大晚上乱晃,把皮箱交出来!”
中年男人说:“你抢了我的皮箱也没用,我回去和大家一说,你就完了。”
小年轻阴笑着掏出一把刀子:“你有机会说吗?”
“你你你……”中年男人吓得腿一软,坐在地上说,“你不是个小偷吗?你怎么还敢杀人?”
“偷不到,那就只能硬抢了!”小年轻狞笑着说,“告诉你,我捅过好几个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在小年轻身后,年轻女人手里抱着一块石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
中年男人不停地往后蹭,直到背部靠在一棵树上:“我……我把钱给你!你别杀我!”
“晚了!”小年轻恶狠狠地说,然后扬起刀子。
可是他身后的女人,扬起石头砸下来的速度比他要快,石头砸在脑袋上的闷声过后,小年轻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下了。
中年男人连忙跑过来,把小年轻手上的刀抢过来,然后伸手去探小年轻的鼻息。
年轻女人还拿着石头,伸着头看:“怎么样?怎么样?”
“还活着……”中年男人拿起刀,“今天不杀了他,他还会来找我麻烦!”
然后一刀捅下去,血溅了中年男人满脸。
“啊……”年轻女人把石头扔掉,捂住嘴后退了几步。
“叫你老和我作对!叫你牛!你算老几!”
中年男人一刀一刀地捅着,小年轻刚开始还在抽动,很快就不动了。
“死了。”中年男人抬起头,对年轻女人说。
月光下,能看到他满脸是血,年轻女人捂着嘴看他。
中年男人笑了:“你怕我吗?”
年轻女人娇笑一声,水蛇一般缠上中年男人的腰:“你觉得呢,坏蛋?”
中年男人笑着榄上女人的腰:“我觉得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接着这俩人就亲上了,亲着亲着俩人都激|情起来,开始互相扒对方的衣服。
我当下就震惊了,小年轻的尸体还在一旁躺着呢,这俩人就欲|火焚身了,太重口昧了吧?我真应该诅咒他们那里烂掉!
就在我想的时候,那对狗男女的动作停了下来,年轻女人叫了一声,推开了中年男人,盯着中年男人的下半身嫌恶地说:“怎么是烂的?”
中年男人也很震惊:“昨天之前还是好的啊!”
不会吧?我也震惊了,我的诅咒这么灵?
年轻女人抱着手臂问道:“你不是有什么病吧?”
“没有啊?”中年男人说,“真没有!”
“哼。”女人哼了一声,转身要走,但眼睛看到那装钱的箱子后,又停了下来,换了一种柔和的语气对中年男人说:“算了,等出去以后,我陪你到医院看看。”
“你……”中年男人一下子就被感动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不是跟你说了嘛……”年轻女人盯着那箱钱,说,“我发现我爱上你了。”
“我太感动了!”
“感动吧?感动的话以后出去就和你老婆离婚,和我在一起嘛。”
两个人说着话,甜甜蜜蜜地走了。
我松了口气,正想过去看看小年轻的尸体,忽然从一旁又走过来两个人。
这次走来的是那对老夫妻,他们依然是一人手上滚着念珠,一人胸前立着十字架。与让人静心的经文祷告不同,他们看着小年轻尸体的眼神可以用狂热来形容!
“太好了……”老头子蹲在尸体前面,说,“这次是新鲜的哎,老太婆。”
“是啊……”老太太眉开眼笑地说,“这回可不用挨饿了。”
我恶心坏了,原来这老头、老太太还有这个爱好。
我实在看不下去,在老头、老太太大快朵颐的时候,悄悄地走了。
我之前还想这次聚在一起的几个人究竟有什么共同点,现在看起来,他们心理都不太正常。一辆车上,能有这么多心理不正常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现在看起来,稍微正常一点的,可能只有那个吴昱了。
可是我和吴昱,又为什么会在这裏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再转念一想,吴昱待在那群人身边更危险,我有好生之德,得赶快把他叫出来,和我一起才安全。
这么想着,我快步跑向那个破庙。
谁知道这次,顺着林子怎么跑,都找不到那个破庙了。
我跑到天开始泛白,周围起了一层白雾。
刚开始我还没在意,但是越走,那雾越浓,最后,那雾竟然浓得伸手不见五指。我心裏隐约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么大的雾,我只见过一次……
这么一想,我就加快了脚步。走着走着,身边的雾慢慢消散了,能看到周围原本是树林的地方变成了一片平地。我跑了起来,边跑边往前看,我身边的雾越来越淡,当我身边终于没有雾的时候,我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前方出现了一座古式的小二楼。
那正是我和男人头经历迷雾事件的小二楼!但是和上次不同的是,这个小二楼门口有两座石狮子!
我和男人头经历迷雾的时候,小二楼门口是没有石狮子的,只有在男人头生前和弟弟一起经历迷雾事件的时候,小二楼门口才有狮子!
为了证明我的猜想没错,我快跑几步,走到门口向里看。这一看,我就反胃了,只见屋子里的饭桌上,鲜血成河,到处都是肉块和骨头。
原来男人头和我说过,第二个兵差就是这么死的:还说看到那景象他见我们吃饭都有阴影。现在我亲眼见到了,果真是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想到男人头,我连忙抬头向往二楼看去,果然看见男人头,不,是身体齐全的关兴正站在二楼,一脸惊恐地往楼下看,然后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我本来想叫关兴,但是一想之前三娘和云美都不认识我了,这个有手有脚的关兴也不一定认识我,于是把那声招呼咽了回去,躲在一旁偷看。
“哥,发生什么事了?”关武也冒了头,伸头看了一眼楼下,因为兵差是他杀的,他早就知道楼下是什么样了,所以也没有太惊讶的表情,只是惊呼了一声,“怎么会这样!”然后就去看胆汁都要吐出来的关兴了,“哥,你没事吧?”
“呕……”关兴一边吐,一边摇手,“没事儿,没事儿……”
关武一边拍着他哥的背,一边转头说:“那个差人也死了。”
现在小二楼里剩下三个人,关兴、关武和那个男学生,关武应该就是和那个男学生在说话。
男学生没有回话,只是“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他怎么回事?”关兴抹了一把嘴,问道。
关武说:“不知道,大概是害怕了吧。”
关武并不知道,那个男学生已经知道两个兵差都是他杀的了。
关武说:“哥,你别看了,回屋吧,我去给你拿点水喝。”
关兴说:“坏了,我们的干粮还在楼下,我去拿。”说完哆哆嗦嗦就要下楼。
关武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害伯,拦住他说:“我去吧。”然后走下楼梯,用脚拨开桌子上的烂肉,走到一个桌子前拿起了一个包裹。
我见他走路的时候嘴裏念念有词,仔细一听,他说的是:“就差一个了……就差一个……”
关武身上有个护身符,但是必须有三个人血祭这个屋子,才能逃出去,现在已经死了两个兵差,还差一个人,不消说,关武最后的打算就是杀死那个男学生。
关武拿着干粮走回去,关兴说:“不行,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说完,关兴走到裏面我看不到的地方。
关武看了一眼楼下,也走了进去。
我想了想,轻手轻脚地进了屋,绕过那摊血,上了楼梯,贴着楼梯墙壁向关兴、关武那边看。
关兴站在一个大门紧闭的屋子前,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然后敲门,说:“小兄弟,你看见没有,现在那个官爷也死了,咱们这样分散着各住各的屋太危险,这样吧,咱们三个先住在一起,如果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关兴这普通话说得溜的,没夹杂一点英文,听得我还怪不习惯的。
但是早就知道关武杀人的男学生当然不信他的话了,冷哼一声,说:“现在活着的只剩我们三个人,而你们又是兄弟。若我和你们住在一起,等真遇到了危险,你们难保不会把我推出去自己逃命。”
“怎么会呢?”关兴说,“出门在外,都是朋友,我和我弟都是诚实的人,不会骗你的。”
男学生大笑着说:“诚实?要是信了你们,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可是,小兄弟,你一个人很危险!”关兴还想劝他,被关武拦住了:“哥,不要管他了,我们自己看好自己就行了。”
关兴叹了一口气,对着门说小兄弟,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就来我们屋子找我们,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那男学生说:“少假仁假义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肚子里藏着什么坏水!”
关兴脾气再好也受不了了,气呼呼地说道:“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们就分开住,你不要后悔!关武,把他的干粮分出来。小兄弟,你出来拿个干粮,不拿你也得饿死在裏面。”
说着,关兴伸手一拍门,那门竟然自己开了:“这门的门锁不是坏的吗?你躲在裏面有什么用。”
男学生走出来,紧张地看着两兄弟,然后抢过自己的那份干粮,跑到隔壁的屋子,狠狠关上门,然后插上门,裏面还传来搬动东西的声音,似乎那个男学生把屋里的家具来堵住了门。
关兴和关武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蹲在关兴他们房间的门口,听见关兴在抱怨那个男学生不合群:“一个人住,有什么危险怎么办?”说着,他又叹了口气,“不过,说不定我们都要死在这裏,怎么住也无所谓了。”
关武说:“哥,你不要担心,我肯定不会让你死的,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但是你还得活着出去,你是我哥,我希望看你开开心心地活到老……”
关兴呵呵一笑:“这事儿也不是你说了算啊。”
关武说:“都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你送我,你根本不会遇到这种事。”
关兴说:“现在说这话还有什么用,反正已经到了这份上了,咱俩又是兄弟,大不了一死。死在一块还能做个伴儿,也算我得起爹娘出门时的叮嘱了。”
“哥……”
“哈哈哈哈,没事,咱们死在一起,要是来世投胎,还能做兄弟。”
“哥,那你把护身符戴好。”
我一听,这段对话和男人头跟我讲故事的时候一模一样的,看来剧情已经发展到关武把护身符给关兴了。
我在心裏寻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小二楼里居民的过去在我面前都重现了一遍,赌徒和小鬼、王生和云美……
对了!之前遇到三娘那会儿应该是两座石狮子刚镇压住极阴之地的那会儿,那时候吴昱说看见地下冒出了好多亮光,其中有三个化成了一女二男的人形,那就应该是被妖王送出来的三娘姐弟和雷迪嘎嘎!
最重要的是,现在看起来,我似乎可以影响到那些人!
我心中一亮,之前小鬼的事情我失手,让赌徒逃走了,但是现在,我知道事情后来的发展,就可以阻止男人头兄弟的悲剧发生啊!
想到这裏,我都佩服我自己,我真是太聪明了!
按照前两次的经验,关兴现在应该不认识我,贸然冲上去就是打草惊蛇,所以我应该等到关键的时刻,再出奇制胜。
最后关兴是在楼下被砍死的,要救关兴,就得从那时下手!我悄悄地下了楼,在楼下找了一个黑暗、隐蔽的地方躲着。我躲了一会儿,肚子开始叫,想我自从上了那车就再没吃东西,这会儿一放松下来,马上觉得饥肠辘辘。一抬头,看见桌子上还放着些花生、瓜子和酒,想来应该是那两个兵差生前下酒的,我一下就乐了,酒我是不敢喝,伯喝大了误事,但是花生、瓜子可以吃的嘛。
我开始还怕吃东西的声音大,只敢待在原地吃花生,后来发现老房子隔音不错,他们也没人出来,想起原来关兴说他们到晚上才出来,我就也不管了,一边嗑瓜子一边在楼下溜达,还坐在椅子上小睡了一会儿。
那些断肢刚开始看着恶心,后来也就麻木了。
就这么打发时间到天黑,屋外忽然飘进来一个穿着兵差衣服的鬼,那鬼肚子上插着一根长铁棍,那兵差边用手扶着铁棍边喊:“兄弟,起来了!”
他这么一叫唤,地上的碎尸里也爬起来一个穿着兵差的鬼,身上被切碎的地方都是一道红印。
我一下就明白了,这俩就是关武杀的两个兵差!
兵差一对兵差二说:“快点,起来干活。”
兵差二就特别利落地站起来,他们俩把一个桌子收拾干净,然后兵差一找了根蜡烛吹了一口气,那蜡烛就亮起了幽幽的蓝光,兵差一把蜡烛放在桌上,回头问兵差二:“怎么样?”
兵差二说:“偏了,再往右一点。”
兵差一移了移蜡烛:“这样呢?”
“稍微往后一点,对对对,就放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干吗,边瞌瓜子边看他们摆。
放好蜡烛,兵差一退后两步,看了看桌子,说:“好像还差点什么?”
“哎呀,我知道了!”兵差二从碎尸里找到一块干粮放在桌上,摆成一个祭祀死人用的祭台的形式,“这样就像了吧?”
“哈哈哈,真有你的!”兵差一高兴地转过身对兵差二说,他一转身,身上的棍子一下子就杷桌子上的东西全扫下来了,也把兵差二拦腰切断了。
“你看看你!”兵差二愤怒地恢复了原形,“不用你了,你一边去,我来。”
说完,又把祭台按原样摆好了,然后还拎了一壶酒放在上面。
我看着他们这么一摆弄,回想起当初男人头和我说过的话:“等我看到那点蜡烛的桌子上摆着的东西的时候,我头皮都发麻了--那上面摆着一些干粮和半瓶酒……而且他们摆放的位置,就和祭祀死人的位置一模一样!”
原来那祭台就是他们这么摆出来的啊!我忍不住问道:“两位大哥,你们干什么呢?”
两个兵差这才发现我:“你是谁?”
我说:“我是个路过的:,
兵差们冷笑了一下,显然不信我的话,但是他们也不再追问。
我又问:“你们摆这个干吗?”
兵差一说:“当然是吓唬他们,我们被关武杀了,也不能让他们活着的好过,必须得吓唬吓唬他们!”
“那你摆好了,万一他们晚上不出来看呢。”
“晚上不出来白天也得出来吧,”兵差一说,“他们迟早得出来看!如果他们一直不出来看,我们就上去吓他们……”
兵差二插嘴道:“不过我觉得关武那小子心狠手辣,就算看到我们也不一定会怕。”
“我们现在都是鬼了,还会怕他?”兵差一这句话说得底气异常不足,看来“鬼怕恶人”这句活还是有点道理的,尤其是这两个势利的兵差,就算死了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性格。
“哎,”兵差一拍拍兵差二的肩膀,“那酒再往里放点。”
兵差二的肩膀马上被拍掉了,他一边愤怒地嘟嚷,一边安上肩膀,过去调整酒的位置。
我被他们的样子给整笑了,说:“你们都是鬼了,就不能一挥衣袖,把东西都变好?”
兵差一鄙视地看着我:“你是《聊斋志异》看多了吧?我们活着就是个普通的人,怎么可能死了就会法术了,要真这么好,大家还活着干吗,都死了当鬼得了。”
兵差二说:“别理他,他不懂。”
兵差一点点头,然后忽然发现我手上的瓜子,惊道:“这不是我们的东西吗?”
“人死被人欺啊。”兵差二说,“咱生前多风光,谁看到衙门的人不给爷点面子,现在死了,什么小猫小狗都能骑到爷的头上。”
嘿,他们还能跟我拿乔!
我正要阿斥他们,忽然听到二楼传来“嘎吱”一声,像是有人在开门。
“来了!来了!”两个兵差很兴奋地隐去了身形。
我也连忙躲到原来藏身的地方。
一分钟后,那个男学生走下楼,他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哆哆嗦嗦地看着那烛光祭台,喃晡自语道:“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差爷们回魂了?”
他走了两步,脚底下发出“咯吱”的声音,他低头一看,满地的瓜子皮、花生皮。
男学生脸更白了:“差爷回魂来吃瓜子和花生了?”
我暗地里想:真对不住啊,那都是我吃的。
男学生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对着祭台辕了几个头:“差爷,如果你能显灵,就保佑我杀了关氏兄弟,为你们报仇!”
此时那两个兵差现身了。
男学生惊得想叫,嘴巴张了张,却没叫出来。
两个兵差也没想到下来的人是他,道:“你不是把门堵住了吗,怎么出来的?”
男学生说:“虽然我挪动了桌子,但是并没有把桌子挪到门口。我早就知道是关武杀的你们,所以我对他们留了戒心,本打算半夜偷偷潜到他们房里杀他们,没想到看到了烛光,才下来看看,求官爷助我一臂之力,除掉那两兄弟!”
两个兵差对视一眼,点点头:“我们把大半灵力附在你身上,你可以变得力大无穷,切人跟切豆腐一样。到时候我们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杀了关氏兄弟给我们报仇!”
说完,两个兵差的魂魄中果真飘出了什么东西,附在了男学生身上。然后两个兵差的魂魄变得愈发透明了。
就在这时,小二楼传来了关兴的声音:“谁?”
两个兵差赶紧隐去了身形,男学生左右看看,就往我藏的隐蔽地方躲。
他走近了,自然而然看见了我。
我小声跟他说:“对不起,这儿有人了。”
男学生想出去,但是这时已经听到关兴走下楼梯的声音了,于是男学生一挤,藏到我旁边了。
这时关兴已经走到了楼下,睁大眼睛看着两个兵差费尽心思搭起来的祭台。
我身边的男学生双手握着刀,显然十分紧张。因为这空间很小,他巳经贴到我身边,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浑身发抖。
我见他这样,又想到他身世也算可怜,不禁起了怜悯之心,小声对他说:“别紧张,来,吃点瓜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