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瑶的思绪飘忽间,席间的话题已经转移到了他们家与曾家的渊源。
原来他们家,虽说是京城这个曾家的旁支,但排起辈份来,还真不算远。曾远航的曾祖父,是曾家现任当家曾仕明的祖父的庶弟。也就是说,曾远航的曾祖父,与曾熙的曾祖父,是亲兄弟。一个是嫡出,继承了家业。一个是庶出,成年后便离开京城,南下经商。由于跟族里关系不是太好,少有往来,渐渐的便默认是退出族系了。
说起曾家,自然要提起相府未来的“六姑爷”,曾熙了。李氏夫人笑着对朱氏说道:“就早个一个来月吧,我家六丫头刚与曾家现今长房小公子结了亲。名叫曾熙,也是个很好的孩子啊!”说着,又转向曾远航说道。“论起来,与你是同宗兄弟。改日若有机会,也得让你们见上一面,免得以后在别片遇上了,亲家相见,却睁眼不识得,那就闹笑话了!”
黛瑶发觉黛琼持筷的手,蓦然抖了抖。回眸望了黛琼一眼,黛琼连忙将筷子放下,将手收到膝上,有些紧张地绞着衣角。黛瑶这才发觉黛琼的脸色极为不好,不由担忧地低声问道:“六姐姐,怎么了?”
不想黛瑶这一问,黛琼更是紧张,倏地站了起来。在席上众人的目光转过来之时,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忽觉身体有些不适……”
李夫人面露担忧之色,温声说道:“既是身体不适,就回房歇着吧。”
“多谢母亲。”黛琼欠身向席上众人施了一礼,便带着丫环出门了。岱珩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出门,在她离去后,还凝视着门口沉默了半晌,终还是起身说道:“母亲,我过去看看六妹。”
李夫人点点头,说道:“去吧!六丫头大病初愈,别又反复了,你叫上徐大夫一起过去。”
岱珩轻颔首,与温世铭与席上其他人道了声别,便离席紧追黛琼而去。他知道黛琼今天心情不好,因为今天是端午,年轻男女都会趁着节日相约江畔,一起看龙舟。黛琼也想与曾熙一起,便写了信托他送去给曾熙。已经知晓个中因由的他,自然不可能将信拿去给曾熙,便告诉黛琼说曾熙约了同僚喝酒,不能陪她一起看龙舟了,让她与母亲一道同行。
温家出了一支队伍,岱珩虽然不用亲自下场,但也是需要随队,了解及时情况。赛舟比赛开始后,岱珩才知道黛琼没有来。他担心是不是没有人通知她,把她给漏在家里了,便中途特地回府一趟,想接她过去。不想,黛琼却是说天太热,不想出门。看她恹恹的无精打采,岱珩心里知道是什么原因,却又不能说些什么,只让她在家好好休息,多喝些降火消暑的羹汤。晚宴时,看她出席,他以为她心情已经好些了。不想,席上李夫人忽然提起曾熙,估计又触动了她的心事了。
岱珩一路急行,到了楼前,丫环香蕊正下楼来。
“小姐呢?”岱珩问道。
“在楼上呢。”香蕊顿了顿,又说道。“二少爷,小姐好像是一路哭着回来的……”
岱珩深深地蹙起眉,快步上了楼。闺房外,两个丫环正凑在一起,小声地讨论着什么。看到岱珩上来,正欲开口,便被岱珩抬手制止。示意丫环到门外等候之后,岱珩启了帘子悄然入内,便看到黛琼静静地伏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般。但从微微颤抖的双肩,可以看出,她其实是在埋着头啜泣。
岱珩沉默地站立了一会,方才缓步进来,开口唤道:“小琼。”
黛琼蓦然一震,连忙用脸往锦被中沉了沉,蹭去脸上的泪痕,而后坐起身应道:“二哥。”
岱珩看着她,似在犹豫,又在迟疑,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问道:“小琼,你实话与我说,你是不是知道……你与曾熙的婚事,其实……别有内情?”
黛琼闻言,脸色顿时刷白,怔怔地看着岱珩,喃喃道:“我不知道。”原本就泛红的眼圈,一下子红得厉害。
岱珩一看她这种反应,心头便是一紧,追问道:“那你告诉我,你近来为何万事学着八妹,你新制的衣裳,还有这些书……”岱珩的手指向绣阁内那壁新置的书架,上面疏疏朗朗地摆了十来本书。这些书,有些是她托岱珩买的,有些是从黛瑶那儿借过来看的。她本不是爱看书之人,平日里无事只会绣些小物事,还养了只猫,时不时逗着玩。但近来她找来看的这些书,不是诗画释义,就是介绍各地风俗的,太不像她了。所谓反常即有妖,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对于岱珩的问题,黛琼避而不答,只是一味地念叨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晶莹的泪水却渐渐盈满满了眼眶,沿着苍白而瘦削的脸颊滚落下来。看她这副样子,岱珩禁不住心痛如绞,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羸弱的双肩,用力地晃动:“你傻不傻啊,即便是学得再像,他认可你了,对你好了,他爱的也是八妹,并不是你,温黛琼啊!”
黛琼的泪水刹那间落得更凶,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扑簌簌地直往下落。“哥。”她反手抓住岱珩的手,哑着嗓子哭道。“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哥!他不回我的信了,他不理我了,他是不是也知道了,他不肯要我了,是不是?是不是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