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骊使劲儿把姬无镜推开,她向后退,后背抵着铁笼子,蹙着眉瞪他,说:“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呢?这一年,如果我所做的一切都没让你看懂,那你也不必问我了!”
“看懂了啊——”姬无镜拖长了腔调。他轻笑,掌心抚过顾见骊的脸。他轻轻叹息了一声,说:“懂是懂,就是想听你说点好听的。”
不知道是不是顾见骊的错觉,总觉得姬无镜的口气有些微妙,似乎噙着一股委屈的味道。
顾见骊的心柔软下来。
“好听的?”她微微偏过头去看姬无镜,“你知道的,我怕鬼。如果我们今天死在这儿了,到了阴界,你可得把我护好了。然后我们一起过忘川,下辈子还做夫妻。嗯……给你生小囡囡。”
姬无镜轻轻扯起一侧唇角,然后转过身去,灿烂笑起。
顾见骊垂下眉眼,眼中也噙了一抹笑。
姬无镜转过身来,握住顾见骊的手,牵着她走出铁笼子,说:“走吧,别等下辈子了。咱们现在就出去生小囡囡。”
“现在就出去?”顾见骊惊讶地抬起眼睛,愣愣由他牵着。
姬无镜牵着顾见骊躲避着不断从头顶掉下来的碎石,朝一侧的墙壁走过去,走到墙前,他略弯下腰,在墙壁上摸索着。
顾见骊怔怔瞧着姬无镜的动作,隐约猜出了什么。她不敢置信地开口:“你、你该不会……”
姬无镜继续在墙壁上摸索着,随口说:“七八年前皇陵重新修葺,是姬崇负责的。”
“所以……”
“所以,”姬无镜侧过脸,指了指石室内的几个铁笼子,“这些进料好像还是我盯着的。”
他“啧”了一声,慢悠悠地说:“姬崇喜欢研究机关术,自己研究不够尽兴,还要拉着跟我显摆。他跟我说过这里的暗器机关的怎么设定的。只不过时间太久了,忘了,我得想想……”
顾见骊抿唇,回头望向已被屋顶落下的石板覆住的姬岩,叹了口气。
姬无镜微眯了眼,凭借着记忆,在墙壁上摸索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左侧的墙壁忽然晃动,与整个石室整体的晃动不甚相同。
“应该是了吧?”姬无镜不太确定地牵着顾见骊穿过那道石门。石门之后,是向下的石阶,漆黑一片,不见尽头。
顾见骊瞧着觉得有些骇人。她蹙着眉,说:“怎么是向下的……”
“不太记得了,走走看。”姬无镜牵着顾见骊朝下方走去。
姬无镜随意中带着愉悦的态度让顾见骊诧异地侧过脸去瞧他。越往下走越黑,也没有夜明珠照亮。黑到几乎看不清姬无镜的侧脸时,顾见骊开口:“无镜。”
“嗯?”
“没什么。”顾见骊转过头,望向前方,唇角逐渐噙满了笑。
前方无尽向下的黑暗也没什么可怕的,即使是魑魅魍魉又如何?
相握而行,再无畏。
姬无镜挑起眼尾来瞧她黑暗中的侧脸,视线落在她弯起的唇角。他说:“顾见骊,我们亲一个再走吧。”
顾见骊好似认真想了一下,才说:“好。”
姬无镜笑了。
他将手掌握在顾见骊的后脑,抵着她贴在一侧的阴冷的墙壁,落下温柔绵长的吻。
石阶好像没有尽头,一片漆黑视线受阻,又让时间变得漫长。顾见骊被姬无镜牵着,走呀走,走了好久好久,久到双腿发酸,就在她以为这条石阶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时候,姬无镜停了下来。
顾见骊后知后觉地眯起眼睛来,仔细去看,才看清前面是一道门。
姬无镜向前一步,将顾见骊拉到身后。他轻轻一推,前面的门就轻易被推开了。
一瞬间,光芒刺眼,晃得顾见骊眼睛疼。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她也能感觉到刺眼的光。她缓了缓,才睁开眼睛,待看清室内的情况时,整个都惊了。
“这、这里是国库吗?不、不对啊……国库不会在皇陵地下……”
一箱又一箱的金条,一箱又一箱的宝石,还有一箱又一箱的兵器,充斥着整个石室。
姬无镜“唔”了一声,不太确定地说:“小时候好像听姬崇提过,太祖开疆扩土建立大姬时,为了以防后背坐吃山空,藏了这么一份宝藏……”
“那、那这些东西是不是归我们了!”顾见骊的眼睛明亮起来,“太好了!从开国至今,大姬国势的确不如曾经,近些年时常遭周边蛮夷挑衅。有了这般充足的后备,倒是可以重壮国势!”
姬无镜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不太高兴地说:“买兵马用来打仗?不好吧?”
“还可以用来修路建桥减税利民呀!”顾见骊说。
姬无镜目光扫过满室光华,不甘心地说:“把它们用来打造一个金银玉石的宫殿给咱们囡囡多好啊。”
顾见骊怔了怔,眼前浮现一座金碧辉煌的偌大宫殿。她赶忙说:“可是现在的皇帝是你儿子呀!”
姬无镜眼前浮现姬星漏翻白眼的脸,他黑了脸,“哦”了一声,随口说:“把小崽子给忘了。”
顾见骊和姬无镜离开皇陵后,暂且封锁了地下宝藏的消息。令陈河假借重修皇陵之名,暗中将地下宝藏悄悄运出来。
顾见骊又给顾在骊写信,让她不急着回京,暂且留在襄西,按兵不动暗中操练,再过几个月,会直接挥兵支援,联合襄西公手中的兵马,直接剿灭西部两个几次挑衅的小族。
顾见骊又给顾敬元写信询问了西番的情况。
西番和襄西本就不远,顾见骊让顾敬元亦按兵不动,暂且压住巴图尔,私下与顾在骊联络,寻个好时机,待京中兵力送去,几方联手,彻底灭了西番,使其彻底归于大姬。
姬星漏年幼,登基情况又特殊,朝臣难免懈怠。
若终有一人取代姬岚称帝,要在姬岩与姬星漏二人中选的话,朝臣选择姬星漏并不意外。并非因为姬星漏是姬崇嫡子,而是因为他年幼。天子越是年幼,朝臣越是轻松,还能浑水摸鱼,偷吃偷拿。
顾见骊深知这一点,她一日不曾放松警惕,兢兢业业。她晓得姬无镜的没耐心的性子,管理朝臣之事定然指望不上他,若是有闹事反贼,倒是可以让姬无镜去处理。
不过让顾见骊十分意外的是陈河在这场重整朝纲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不仅将宫中事由打理得井井有条,只要是交给他的事情无不妥帖办好。他进能杀伐果断,退能拉拢人心。
顾见骊望着桌子上四处送上来的折子,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温静姗偎在窗下的罗汉床上,正在瞧姬星漏昨天的功课。
顾见骊蹙着眉,说:“宦官当权恐不长久。虽说眼下陈河是值得信任的。可日后星漏长大,西厂换了新任督主呢?我是女子,在此之前并不关心朝堂之事,那些文武百官黑的白的还没有分清。眼下正是乱的时候,若是一时糊涂错用了人,恐要酿成大错,亦是给星漏日后添麻烦。”
姬星漏正趴在小桌子上写字,闻言,他看了顾见骊一眼,翻翻白眼,一脸不屑。
温静姗想了想,说:“识人这事本就不易,不是一朝一夕的。如今朝中势力盘知错恒,像有无数钩子,将这些臣子牵连在一起。他们的臣服之心恐亦不真。重用他们不如今科加试,广纳人才,多为朝廷挑选新人。”
温静姗因为嗓音被毁,极少这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顾见骊顿时觉得她的主意很好,她拿着几道奏折走过去,挨着温静姗坐下,又拿另外几桩不太确定该如何处理的政务询问温静姗。
让顾见骊意外的是温静姗见解独到,三言两语解决了几个顾见骊犹豫不决的问题。
顾见骊不由由衷夸赞:“静姗姐姐懂得可真多!”
温静姗浅浅笑着,眉眼间却染上了几分落寞。她说:“阿崇少时开始接触朝政,他亦不避着我。我看得多了,也听他说的多了,自然也就懂了些。”
顾见骊心里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她久留宫中并不现实。温静姗才是姬星漏的生母,是大姬的太后。姬星漏毕竟年幼,若扶温静姗垂帘听政,宫中有陈河相扶,朝中有右相,军中有父亲。近几年多为姬星漏培养新臣,熬个几年,待姬星漏再长几岁,一切可大安。
如今看来,温静姗在处理朝政上自然是比她这个完全没接触过的人强上许多。
顾见骊焦虑了许久,如今豁然开朗,一下子放了心,心情亦大好。
登基大典之日,千挑万选,选在了二月初四,差不多是当初逼宫后一个月。为了登基大典,顾见骊又是一顿忙碌。
姬星漏坐在台阶上,唉声叹气。
几个侍卫不敢出声。
姬星澜捧着一小把小野花,扭歪扭歪地跑过来,喊:“哥哥,哥哥!你看呀!这么冷还有花儿开了哩!”
姬星漏随意看了一眼,神情恹恹地收回了视线。
姬星澜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挨着姬星漏坐在台阶上。她把小野花儿放在了地上,挑了其中最好看的一朵小红花掖到自己耳后。她双手托腮,歪着头去看身侧的姬星漏,问:“哥哥为什么不开心呀?”
姬星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声说:“她们两个女人都好忙!”
……因为他而忙。
姬星漏又叹了口气。
姬星澜眨眨眼,茫然地问:“那怎么办呀?”
姬星漏嘟囔:“等我长大就好了!”
“嗯嗯!那哥哥快点长大!”姬星澜使劲儿点头,掖到她耳后的那朵小红花随着她的动作翩翩落地。
姬星漏看见了,他把小红花儿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尘土,仔细插在姬星澜的鬓间。瞧着姬星澜戴着花儿弯着眼睛笑的模样,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姬崇被追封为圣明帝,温静姗被封为正贤太后。
姬星漏歪着头看向温静姗,问:“那你以后是不是就比顾见骊大了?”
懒散坐在一侧的姬无镜撩起眼皮看向姬星漏。
礼部大臣低着头,不敢言语。
顾见骊愣了愣,笑着摸了摸姬星漏的头,说:“不是这么算的。”
温静姗沉吟片刻,道:“陛下唤她为母,她亦护陛下周全。理应一并封后。见骊为盛仪郡主,如今用‘正仪’二字便极好。”
礼部大臣惊讶地抬起头,迟疑道:“可恐怕不合适吧?”
“为何不合适?敬孝为上,陛下孝心是大姬福运。依本宫看,不仅应封陛下养母为太后,更应特设国父之位,建国父府,孝昭天下。”
礼部的姜大人听了温静姗的话,呆若木鸡。
“这、这、这……这历朝历代可从来没有过……”可是他很快反应过来,想起姬星漏是如何坐上这龙椅,他立刻连连点头,应下来,且不忘夸赞陛下孝心。
姬星漏眼珠子转了转,偷偷去看温静姗,不由自主笑了。
不仅如此,温静姗还追封了姬星澜生父康文议的一等功,姬星澜也重归宗谱,用回康姓,不过仍以姬无镜和和顾见骊养女的身份,养在他们身边。
到了二月初四这一日,姬星漏乘坐气派銮舆从宫中去往宗庙。跟在他的銮舆之后,并肩两舆。温静姗端坐其一,顾见骊和姬无镜坐另一舆。
百姓匆匆走出家门,透过层叠相护的侍卫,争相一睹天颜。宫变之事已在宫外传开,只是传到了宫外的说法和实际情况有了很大的差距。流传的版本很多,众说纷纭。不过不变是——人人都想看看这位凭空出现的小皇帝。
临出门前,顾见骊捏了捏姬星漏的脸,说:“今天要听话,但是不用装乖。装生气就好。”
姬星漏翻了个白眼。
不过出了宫,姬星漏竟收起了所有的孩子气,分明只是个五岁的孩童,却腰背挺直地坐在銮舆当中,目视前方,对所有的目光和喧嚣熟视无睹。
惹得百姓惊奇且称赞,又惹得不少人忆起姬崇当年的风光。一时间,百姓纷纷道姬星漏像极了姬崇,有其父必有其子云云……
远处的一座二楼小阁楼里,孙引兰推开窗户,望向远处长龙似的队伍,无声轻叹。
怀里酣睡的煜哥儿醒了,不安分地握着小拳头乱挥。
孙引兰赶忙关了窗户,低下头轻哄怀里的煜哥儿。
“姐?”
“进来。”孙引兰没抬头,将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煜哥儿的身上。
孙引竹推开门进来,瞧见煜哥儿吵闹,孙引兰正在哄着他,她便也噤了声,悄悄等在一侧。等孙引兰把煜哥儿重新哄得睡着,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孙引竹才压低了声音说:“其实煜哥儿已经是挺乖的孩子了。”
“是。”孙引兰给煜哥儿仔细盖了小被子。
“姐,你有什么打算没有?”孙引竹问。
孙引兰将床幔放下来,走到孙引竹身侧坐下来,轻声说:“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离开京城。京城这地方……认识的人太多,伤心事也太多。走得远远的才好,然后啊……把煜哥儿好好养大。”
孙引竹握住孙引兰的手,急忙说:“姐,和我们一起吧!我和少棠也打算离京,找一个没有旧人相识的地方好好开始新生活。”
孙引兰有些犹豫:“好像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可是我的好姐姐亲姐姐,如今都是背离了家族的人,相依为命。姐可是顾虑少棠?我上来就是少棠让我来劝你和我们一起。”
孙引兰看向妹妹,稍微有些放心。虽然她身边有姬岩留给她的侍卫和使唤丫鬟,可到底孤身一人,又带着那么小的煜哥儿。若是妹夫不介意她会添麻烦,她自然愿意和妹妹一起。
“若是不会给你们添麻烦,那自然是好的。”孙引兰微笑起来。
“当然不会。我们都没了家人,只剩咱们姊妹两个了。”孙引竹感慨,“父亲不管我的意愿将我送进宫里,我本该是恨他的。可家中不仅有他,还有旁的兄弟姊妹,我自是不舍得牵扯无辜,才想了这么一个假死的法子,也算不连累家族。日后……也再不想和家里有牵连,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吧。”
孙引兰点头,亦想起了当初出事时家中的无情。
孙引竹瞧着姐姐的脸色,试探着问:“那……姐姐可还想着那个人?”
“那样情况下嫁给他的,想他做什么。”孙引兰随口说。
“那就好!”孙引竹放下心来。
孙引兰垂下眼睛,眸中忽地黯然一片。
姬岩有千种不好万种不好,他害过别人伤过别人。可对孙引兰来说,却是逃亡时不曾放开她的手,是危险来临时以肉身相护的脊梁。
夜里,孙引兰仔细瞧着煜哥儿酣眠的样子。孩子还小,五官尚未长开,她不由去猜测也不知道煜哥儿长大了会不会像姬岩。
孙引兰翻了个身,怔怔望着屋顶。
若有来世,希望还能遇见那个人。至于今生,她会依他所言,好好地生活。把每一天都过得很好很好……
宫中。
经过一日繁复的登基大典,几个人都很累。姬星漏更是在回宫的路上就犯了瞌睡,硬撑着。
銮舆停下,顾见骊起身走下去,走向前面的銮舆,把犯瞌睡的姬星漏抱到了怀里。
姬星漏使劲儿睁大了眼睛看向顾见骊,迷迷糊糊地问:“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可以了。”顾见骊摸了摸他的头。
姬星漏用力打了个哈欠,抱着顾见骊的脖子,顿时呼呼大睡起来。
温静姗扶着小荷的手下来,瞧着顾见骊抱着姬星漏的身影有些羡慕。她折了腿,是不能再如顾见骊那般抱着姬星漏的。
只有姬星漏刚出生的时候,她曾抱过他。后来竟是再也没抱过他。她想亲近姬星漏,却又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不想给这孩子添丝毫的麻烦。
他好好的,就很好。
“娘娘,我来吧?”林嬷嬷走到顾见骊身边。
顾见骊让她噤声,她垂眼去看姬星漏,确定他睡熟了,才动作轻柔地递给林嬷嬷。
这一天折腾下来,顾见骊也实在是累得很。她既觉得疲惫,下意识地担忧姬无镜的身体。她回过头,望向正走下銮舆的姬无镜,不由愣住。
她怎么就忘了,姬无镜再也不是曾经那副羸弱疲惫嗜睡的怏怏模样。他从銮舆懒散走下来,好似夜幕所有星月的光影都聚到了他的身上。
姬无镜感觉到了顾见骊的目光,抬起眼睛来瞧他。天生冷意的脸,瞬间有了几分温度。
顾见骊弯起眼睛来,等着他走近。
姬无镜走到顾见骊身边,一句话不说,动作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和她一起安静地往回走。
顾见骊穿着繁复的宫装,层叠的宽袖垂下去,遮了她的手。她悄悄挪动自己的手指头,将细细的手指一根一根穿进姬无镜的指缝,慢慢握紧。
姬无镜目视前方,一侧唇角轻轻勾起。他的拇指在顾见骊的手心轻轻滑过。
回了寝殿,宫女们早就备好了热水,好给顾见骊解解乏。
顾见骊整个人埋进热气腾腾的温泉池水中,舒服地弯起眼睛来。她靠着池壁小憩,直到宫女怕她着凉将她喊醒。
当顾见骊从水中出来,换了身宽松舒服的寝袍,整个人又精神了许多。她回到寝殿,见到姬无镜翘着二郎腿懒散坐在罗汉床上,在翻看着什么。
顾见骊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去,凑过去瞧,问:“你看什么?”
姬无镜迅速将小册子合上,随手扔到一侧。
——这是不让顾见骊看了。
顾见骊隐约瞧见密密麻麻的小字,好似还有些布料的图画。顾见骊也不会追着人问,她坐直身子,将湿发挪到一侧,握着棉帕擦着。
手中的棉帕很快抢了去,顾见骊温顺地坐在那儿,由姬无镜给她擦。
姬无镜一言不发,顾见骊也不言语。她坐得累了,软软趴在姬无镜的膝上,轻轻合着眼,感受着姬无镜手中的动作。
半晌,顾见骊懒懒打了个哈欠。
湿发也擦得差不多了,姬无镜将棉帕随意放到一侧的小几上。顾见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枕着姬无镜的腿,只想这样偎在他怀里酣眠。
姬无镜低头瞥了她一眼,拿起被放到一侧的小册子来,继续认真翻看起来。
许久之后,待顾见骊枕在姬无镜的膝上睡得舒了,姬无镜将小册子合起,小心翼翼地将顾见骊抱了起来,吹熄了殿内的灯,走进拔步床。
许是因为顾见骊睡得早,下半夜的时候,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她睡眼朦胧地睁开眼,因为不甚清醒,反应有些迟钝。她呆呆望着眼前许久,好似才看见姬无镜。
顾见骊望着姬无镜的侧脸,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逐渐清醒过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凑近姬无镜的脸,仔细端详。她伸出手来,指腹悬空抚过姬无镜脸颊的轮廓,不敢真的碰触,怕弄醒了他。
就是这样望着他,顾见骊的唇角不由自主弯了起来,眸中盛满笑。
过了一会儿,顾见骊的眼中又浮现茫然。
这一个月十分忙碌,可有一件事一直压在顾见骊心底,让她费解。偏偏她又不能问出口。
——姬无镜一直没主动提出行房。甚至也不想以前那般时常逗弄她。
顾见骊偏着头,云鬓倾洒如瀑,衬得她肤白若雪貌若仙人。她凝望姬无镜熟睡中的侧脸,无声轻语:你不想要小囡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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