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龙血和龙角都归我了。”雪莱侯爵收起攻势，走到再无抵抗之力的守护者面前，目光阴冷。
“归你？”雪翼龙角狮急促地笑了几声，迅速流失的体力让这笑声都带着几分勉强。
它伏着身子，越过雪莱侯爵的身躯看向一脸紧张的佩姬，忽而幽幽说道：“我和他定下契约，无论生死，都要守护他的后人。”
雪莱侯爵摇了摇头，按住胸口紊乱的气息，讥笑一声：“你趁着现在把想说的都说了吧，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一昧地躲藏，不知不觉中竟使得他的后人陷入到这样的境地。”雪翼龙角狮奄奄一息中自责道。
诺维雅听着听着，忽然感受到身边传来一阵奇异玄妙的气息。
她侧头一看，佩姬的胸口不知何时浸出了一团深暗的血色，脸上神情恍惚陷入木然之中。
蜿蜒在地面上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向她的胸口，只是夜色已深，诺维雅到此刻才察觉到这一异象。
守护者眼中光芒大放，音调也接连拔高：“如今我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我不能再辜负我的诺言了！”
也许是错觉，皎月在一瞬间绽放出一团耀目的光芒，将周围都照成了白天。
“不，不是错觉——”
诺维雅怔怔地看着身边的佩姬轻飘飘地的浮到了半空之中，周身晕开一团血色光环。
雪莱侯爵稍一思索，像是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层利芒。
他大叫出声，身形化作流光朝着佩姬冲去：“我的龙血！”
炽热的血液在佩姬的胸腔中翻滚，诺维雅还没来得及叫出“小心”，锋锐的剑身便劈头盖脸地落到了佩姬的头上。
“嗷呜——”
从身后的丛林中乍起两道狼嚎，饭团和丸子终于赶到了此处。
诺维雅被佩姬身上的那团光晕照得眼睛酸涩，几乎要流出眼泪。
她无法去分清现在的情况，只能急促地呼唤着宠物往这边赶。
“叮铃铃——”
从雪莱侯爵的佩姬交战的方向传来清脆响声，饭团和丸子悍然地扑向雪莱侯爵，此时光晕也突然炸开，逼得雪莱侯爵连连后退。
“我的龙血！”疯狂的神色齐齐涌上他的面庞，雪莱再一次痛呼出声。
诺维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道窈窕的身影在渐渐消退的光芒中露出模糊的轮廓。
雪白的弧形鳞片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只露出一双燃烧着汹涌火焰的血眸。
月华在鳞甲上一晃而过，散发出森然冷意。
垂落在身侧的双臂化成兽爪模样，长长的指爪晃过一层幽深的光泽。
佩姬紧抿着唇，脚下步伐一动，瞬间便抵达了雪莱侯爵的身前。
诺维雅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却明白了眼前的形势。
“饭团！丸子！上！”在她胸腔中压抑已久的憋屈化作一声怒喝。
雪莱侯爵在和雪翼龙角狮的缠斗中，已经浑身挂了彩，靠着对方旧伤在身才取得了胜利。
如今再面对一个实力大涨的佩姬和不断从旁捣乱的一人两兽，时间一久竟然落入了下风。
长爪“嗖”地一声划过空中，精准地停留在了雪莱侯爵的下巴处。
爪尖顺着单薄的皮肤一路滑下，勾出一道细长的血痕。
感受到死亡的威胁，雪莱侯爵却动也不敢动，凌乱而狼狈地立在原地，内心发怵。
冷光在佩姬眸中一闪而过，她缓缓开口道：“你伤害了我的父母，伤害了我的表妹，伤害了雪莱家族的守护者——”
“你犯下的罪孽——”眼中陡然闪过一丝厉色，佩姬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一点寒光凝在爪尖。
“佩姬！”雪莱侯爵忽然抬起脸来，凶残而疯狂的神色褪去，反而是一脸平和，“我的女儿，你杀了我吧，我不会恨你的。”
眼前这张粗糙的中年男人脸庞与记忆揉成一团，久违的熟悉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一层氤氲的水雾弥漫在视线中，佩姬右手一凝，停留在他耳侧迟迟没能落下。
“父亲，你为什么会变得那么陌生呢？”
闪烁着寒芒的鳞甲被佩姬哗啦啦收入身体中，干涩的喉咙让她的话语都带着颤音。
嘴中像是含了苦杏仁，一直苦到心里。
“几月之前‘你’突然变了，但是我不敢说，骗自己你还在我身边。我怕一说出来，这一切就成为泡沫，你就真正的离我而去——”
“佩姬，父亲还在这儿，我只是做错了事情。父亲不求你原谅，只求你好好对待你母亲，我亏欠她太多……”
不要脸！身为局外人的诺维雅被这人的无耻气得浑身发抖。
雪莱侯爵在这边诚恳地说着，低垂在地面上的手却悄悄地伸向某处。
几乎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剑柄的同时，诺维雅冲上前将长剑踢至空中，转了几个圈，落在了佩姬的手中。
“但你终究不是他！你无法得到我的饶恕！”
冰凉的触觉隔着鳞片传来，佩姬一声怒喝，干净利落地划过一道剑芒。
骤然飞起的头颅在地面上咕噜噜滚动了几圈，残留在脸上的惊愕神情直面着不起一丝波澜的寒潭。
佩姬喉头一酸，长剑脱离了松动的手掌，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往日一幕幕在眼前接连闪过，每忆起一分，眼眶中的雾气便更浓一分。
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已褪回人形的手掌紧紧地捂住脸庞。
“教导我练剑的是你，今日死在我剑下的人也是‘你’……”
“我宁愿不学剑，我也不要成为什么伟大的女骑士，我只要你和母亲一直守在我身边……”
低沉凄然的话语从指缝中流出，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湿润的指尖摸索着触及雪莱侯爵尸体上的手掌。
一枚染血的戒指被佩姬取下，她怔怔地盯着掌面上的白银戒指，再也忍不住，小声地啜泣了起来。
“嗷，嗷嗷。”
稚嫩的声音从雪翼龙角狮的尸身处传来，诺维雅循声望去，一团雪白的幼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附近。
它踱步到了佩姬的身侧，用头顶圆钝的双角拱了一阵，最终安和地将兽头贴在了她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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