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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章冷哼一声,道:“你们到底是谁?潜伏在玉京城多久了?”
稍远处的狄女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甜甜一笑:“哟,问我?我为何要告诉你呢?我们两个和你可都是有深仇大恨的。他弟弟前些日子死在攻城战时,至于我,”她声音陡然一变,森然恨道,“盛阻多。沈含章,你不会忘了这三个字吧?”
这是狄人对盛人的蔑称,意思是盛狗。含章一听,只觉得分外耳熟,她脑中飞速转动,清晰回忆起一个场景,得月楼,英王,金掌柜,漫天艳红的九重葛,躺在血泊花瓣中死不瞑目的狄族少女,宁可赴死也不肯玷污自己的族语。对于这个人,含章心里有着些许敬意,但狄族人的凶残恶毒更在她心中刻下深深烙印,所以她不会有丝毫的歉疚之情。
狄女听得含章没有做声,便知她还有印象,遂又笑眯眯道:“既然你记得,那我也不多废话,拿命来!”她声音骤然一急,手中一条黑鞭猛然抽来,含章细银链的用法和鞭很类似,对于鞭法也熟悉,一听便分辨出那鞭子来势中夹了些许不同的破空之声,便知这其中夹了暗器,昏黑之下鞭和暗器定然难以同时接住,含章眼一眯,却往左疾奔两步,匕首冰冷锋刃袭向莫卡肚腹空门之处,莫卡一惊,立刻劈刀来阻,含章身子一避,手一闪,转而向上刺他手腕,莫卡一时不防,右手手腕被明月由下至上刺个洞穿,他低哼一声,忍痛将刀劈下,含章脚下一扫,将他绊了一跤,这些动作不过在瞬息之间,莫卡身子一歪往前摔去,恰好斜斜撞上那袭来的暗器和黑鞭。
狄女一声惊呼,忙急急收鞭,同时试图扫开几枚暗器,但已经来不及,更多的暗器直直袭向莫卡,他情急之下挥刀去挡,却还是有几枚漏网之鱼射进肩膀腰腿,他脸色瞬间发黑,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暗器有毒。含章眉头皱起,看着莫卡从腰间抖抖索索摸出解药来要用,她眼明手快,上前劈手将药夺了。
那狄女看得清楚,心下一急,忙喝道:“快把药给他,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含章捏着药,冷笑道:“你若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给他。你们到底是几时来的玉京?京中还有多少你们的同党?”
此时天上阴云散尽,明亮的月光洒下,映着皑皑白雪,一片清明。那狄女姣好的脸也露在月光下,含章越看越觉得定然在哪里见过,如今狄军围城,正愁抓不到狄族细作,若能活捉这两人顺藤摸瓜,那再好不过,
小巷里一时安静,只听得见莫卡为了忍住疼痛的粗重呼吸声,等了一小会,那狄女突然一笑,道:“横竖那毒不会立刻就死,我们狄族的武士这点小痛楚不在话下。”说着抖了抖鞭子,又洒出数枚暗器。狄女看出含章右臂无法动弹,便专攻她右侧,含章躲闪之间暗器应接不暇,颇有些吃力,幸而这狄女年幼力薄经验不足,许多招数用得不纯熟,含章虽有些狼狈,却还有几分胜算。
趁那狄女一招用老,来不及变招,含章瞅准时机,一条细链重重甩在她腕上,狄女吃痛,手上一松,黑鞭飞了出去,她失了武器,还想再用暗器,来不及去摸,手腕已经被银链缠住,含章更趁机将她两只手腕抓在手上,又将匕首架上她脖子,逼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狄女双手被控,动弹不得,眼神却仍旧桀骜不驯,她鄙夷地看着含章:“你这盛狗会有报应的,我们的狼神会降下惩罚,夺走你最珍爱的一切,让你生不如死!”
含章眼皮微跳,手上立刻用力,锋利无匹的明月割开了她颈上的皮肤,鲜红的血沿着脖颈流下,那温热的流淌就是死亡的阴影,而含章脸上仍是一贯的冷漠无情,威压逼人,狄女寒毛倒竖,全身不由自主发起抖来,含章趁势再问:“快说,你是谁派来的?”
狄女咬紧了牙不肯屈服,便移开视线,却又立刻瞪大了眼,看着含章身后厉声惨呼:“莫卡!”她声音太过凄厉,含章不由生疑,又怕其中有诈,便带着她转了半个圈,眼角扫到那中毒倒在地上的莫卡背心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刀,血在白雪地上蔓延开来,他四肢抽搐着,很快就吐出一口黑血,送了命。旁边地上半靠着墙闭着眼喘息的,正是先前那个被他们袭击的仆人。
含章本想活捉这两个人,才费了这么多周折,此刻也无暇去问那仆人,幸而还留有一个活口,含章便按住狄女双手,想将她捆起来。那狄女却诡异一笑,脖颈一扭,含章大惊,来不及收刀,狄女细嫩的脖颈有如白色的豆腐,被明月冰寒的刀刃深深切入。
血立刻喷射而出,溅了含章满脸满身,那狄女身子一歪,软绵绵倒在地上,她身体痉挛着,五官疼到扭曲,瞪着含章,张口欲言,半断的喉咙里夹杂着血汩汩而出的泡沫般的咕咕声,痛苦万分却仍然执意冷嘲道:“沈含章……你们盛人才是……畜牲,我们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同族。”她挣扎着说完,便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瞪着眼睛咽了气。
含章沉默地看着狄女咽下最后一口气,她已经记起来这个人是谁,在她和程熙最后一次上酒楼听曲吃酒时,那个妩媚多情的小唱女。
她看着这个逐渐冰冷的少女,心里渐渐涌起一阵悲凉。
“沈将军!”有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唤道,提醒含章此地并不是可以放心沉思的地方。
含章一抹脸上的血,转过身来,那躺靠在墙边的受了伤的仆人正看着她,这人看上去身体强健,很是魁梧。
含章上下打量他几眼,问道:“你是睡?怎么会认识我?”
那仆人捂着肩膀伤处,道:“我是程熙大人的下仆,曾经和沈将军有过一面之缘。”
含章见他和两个狄人纠缠,又杀了其中一个,对他隐隐已经有了防备,她皱眉回忆,程熙每次出门都是孤身一人,却不曾见他带过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