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英看得满头黑线,冷哼了一声,将外衣披在肩上。
韩苞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叹道:“就说小娘们屁事多,干什么都扭扭捏捏的。”
卢英不服气道:“什么小娘们,难道副帅不是女人?”
韩苞瞟了她一眼,得意道:“一般小娘们谁能和副帅比,人家那就是个女儿身的爷们儿,上阵杀敌不说,连忍痛也忍得,刮骨疗伤跟关二爷都能比,上回副帅背上中了一毒箭,还是我亲自给她把箭头拔出来把毒血挤掉的呢。她也没像你这么别扭。”
卢英一呆,脸色霎时一变,追问道:“什么时候受的伤?”
韩苞哎呀一声,立刻拍了自己嘴巴一下,哼唧道:“一时口快就说遛嘴了。不说了不说了。”
卢英狠狠抓住他的手,表情几乎有些狰狞:“是和狄军的决战是不是?只有那次我被冲散没有跟上她。那毒箭厉不厉害?受的伤重不重?”
韩苞没提防这女人的蛮力,被她铁钳般的手紧紧卡住了手腕,根本挣脱不开,这应该不止是一般人蛮力的力量了,他龇牙咧嘴地喊:“哎呦,哎呦,姑奶奶你轻点。就是那次,副帅那一箭很是凶险,高烧了两天差点就过去了,幸亏我们遇见一个掉队的军医才把她救了回来,可是她只肯跟人说是她腿伤复发,不让我跟人提这事。再说了,那都过去多久了?副帅现在天天在你眼前晃,她有没有事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这一提醒,卢英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反应过头了,忙松了手道歉。韩苞看自己手上手镯一般粗粗一圈青紫,不由悲愤莫名:“好端端的,我招谁惹谁了,不就是给副帅拔了个箭头么,还被你这么摧残。”
他一把辛酸泪还没抹净,卢英突然又抓了他的手,同一个地方再度被摧残的韩苞几乎要哭出来:“姑奶奶,你这又是干什么?”
卢英却完全冷静下来,她盯着韩苞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副帅高烧,你给她拔箭头,那衣服是谁脱的?”
韩苞哎呦着,身体疼得往前缩:“还能有谁,我呀。”
卢英心头一沉:“那你看到什么了?你有没有对她……”她略顿,有些艰难地把话说完,“对她不轨?”
韩苞怒了:“副帅胸口裹着巾帷呢,谁看得见什么?再说了,副帅虽然窄背细腰身材很不错,但她那个人比我还爷们儿,笑起来阴险狡诈,不笑起来比笑起来还可怕,我要是敢有什么歪脑筋早就被她用我韩家的传家宝劈成两半了,不对,我根本就没有歪脑筋!我对个爷们儿起什么歪脑筋?!”
韩苞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后却觉得手腕上被握得更紧,不由得怒目而视瞪着卢英,但卢英心中却是异常挣扎,半晌,她缓缓放开韩苞。韩苞骂骂咧咧揉着备受摧残的手腕。却听卢英沉声道:“韩苞。”
她声音里透着彻骨冰冷,与往常的笑嗔怒骂判若两人。韩苞一惊,松开手看过来。
卢英看着他的眼睛,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件事你要烂在心里,彻底忘掉,再不能跟任何人提起。”
韩苞突然沉默了下来,脸上的赖皮嬉笑之色顿时收起,便如在面对生死仗阵时一样,他微抬起下巴,似挑衅般回看卢英,目光定定,声音也变得极为认真:“如果不呢?”
卢英咬了咬唇,低声道:“那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韩苞冷冷盯着她看了许久,忽而一笑:“早猜到会是这样。”他原是个皮肤白皙,五官微深邃的俊秀男子,只因在草原上晒多了太阳变成小麦色,平日里又爱插科打诨,嘻嘻哈哈挤眉弄眼的模样倒叫人忽略了他本身的容貌。此时敛尽了夸张笑容,露出深沉模样,唇边微微显出无可奈何的浅笑,俊逸的剑眉微皱,略见轻愁,微风袭过,碎发轻拂脸庞,惊心动魄地动人。
卢英移开视线,咬了咬唇:“你记住了么?”
韩苞却只冷笑一声:“是送信来的那个人么?”他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卢英不由愣住。
韩苞却逼近一步,露出凶狠神色,质问道:“他凭什么?这些年陪在她身边的是我!我们并肩杀敌,一起喝酒,一起跑马。这些他都做过吗?她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在战场上我们是最好的搭档,这些他能做到么?每年沈帅他们的忌日,她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他在哪里?她受伤垂危的时候他在哪里?这些他都做不到,凭什么跟我抢?!”他冷冷一笑,抬起下巴满是不屑,“就算能把她抢走,他能给她什么?关在笼子里当金丝鸟?还是当成一个值得炫耀的战利品?从此让她和无数个女人一样翘首以盼等着他的垂青?争来斗去抢那一份肮脏可笑的宠爱?哼,他凭什么?”
卢英脸色惨白,她喃喃道:“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韩苞满不在乎一哼,还要再说,却听得天上一声尖锐呼啸。两人心头一凛,齐齐抬头望去,果然看见一只麻褐色猎隼在空中盘旋。
韩苞一怔,唇边不自觉中露出一个极浅淡的微笑。卢英心头微痛,低声道:“你不知道他的执念有多可怕,这六年多他空着后位,那宫里到现在还是空荡荡的,所以他……,所以你赢不了的。即便他将来会腻会变卦,但至少现在他还没有放手。”
韩苞眼一眯,还待要说什么,便见远处澄蓝色天空下碧绿草坡间一骑黑马伴着阵阵笑声疾驰而来,马上是个年轻女子,她一身紅衣,爽朗大笑,腰间宝剑边插着白柄乌鞘的匕首,细细银链闪闪发光,一头黑色长发束在脑后,垂下的马尾如黑瀑般在空中飘扬,十分恣意潇洒。(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