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2 / 2)

宫花红 尤四姐 1971 字 5天前

皇帝垂下眼喃喃,“真要像你说的那样简单倒好了。”

庄亲王纳罕::“还‘复杂’上了?那得好好琢磨琢磨。到底是谁啊?选秀的时候不是快到了吗,不行就给她换个身份改个籍,这也不难办啊。”

皇帝脑仁儿都疼了,颓唐道:“她人就在宫里,改了籍也没用,个个都认得她。”

庄亲王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既然在后宫里,那他还有什么可躁的?爱翻谁的牌子不是一句话就齐全的吗,能把皇帝陛下愁成这样,必是个有来头的。内廷女眷除了后妃宫女、嬷嬷奶妈子,就只有先帝爷留下的太妃太嫔们……

庄王爷心裏直抽抽,他到底是瞧上谁了?皇帝被他那幽幽的目光看得背上生寒,心道算了,都到这份上了,还藏着掖着反倒矫情,索性说了,免得他胡乱猜测。他作势清了清嗓子,“这人你也知道,慕容高巩的丫头,慕容十五。”

庄亲王半张着嘴愣住了,怎么搭上这条线了?这不是冤孽吗,杀了人全家,到临了对人家动了凡心,活脱脱的找不自在。

皇帝颇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快,掩着嘴寒声道:“怎么着,吓着你了?”

庄王爷回过神来,“是那丫头?您不提起她我都快忘了……她不是充掖庭去了吗,竟还活着?这会子在哪儿呢?多大了?”

皇帝怏怏道:“过了年十六了,在慈宁宫敬烟上当差。”

“难哪!”庄亲王摇着头说,“在太皇太后跟前怎么动得?除非太皇太后把她给了您……您说咱们老祖宗何等的算计,能把她送到您身边?没杀她就不错了。她算哪块名牌上的人物,眼下要想抬举,怕是不能够的。万岁爷您贵为天子,要是为她乱了方寸,那可折得她不能活了。”

多在理啊!难为庄王爷说出这么番发人深省的话来。皇帝打着卦地想,要不连着把太子搅和在里头的事儿也一并托出吧,再听听他的意思?

庄亲王沉思了阵子,嘟囔道:“十六岁,和太子一边儿大。”

皇帝原本是想好好和他说道说道的,可听他这么念叨,心一下凉到了脚后跟。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暗示他锦书还小,给他当闺女差不多?这不是戳他脊梁骨吗,他过端午才满二十九,不过生生被人“皇帝老子”地叫老了,哪里就成了老不休了?倒像他七老八十还想着讨媳妇似的不要脸,宫里挺多晋了位份的答应贵人都是锦书这个年纪,还有比她更小的呢。再说当年皇后十三岁嫁他,十四就生了太子,那要是比下来不是有说头了吗!

皇帝无比怨怼,无比愤懑,他剜了庄亲王一眼,“谁说他俩一边儿大来着?她比太子大了七八个月。还有辈分,甭管她几岁,她是咱们这一辈子的人,有太子什么事儿?太子是晚辈,把他俩放一块儿,姑爸和侄儿有什么可比的?”

庄王爷有点摸不着北,这是怎么了?踩着了尾巴?来这一车的气话!他抬手松了松缺襟马褂领口的鎏金钮子,宽慰道:“我就这么一说,值得您急赤白脸的吗!咱们有麻烦就想辙呗,上火也不顶用不是。”

皇帝心裏烦躁得很,摆了摆手道:“你赶了几天的路也该乏了,先下去歇着吧,既回来了,有的是说话的时候。”

这次谈话谈了半截惨淡收场,庄亲王无奈地应个嗻,甩袖子打了个千儿就退出了行在。到了外头松快喘上口气儿,抬头望了望天,这场雨来去都挺快,倒像夏天的雷阵雨一样,先前雨势那样的大,戴着斗笠都淋得人睁不开眼睛,这会儿雨全停了,天上还隐约看见几颗星,只是昏暗无光些。月亮外层捧了个圆圆的环,那是要起风的征兆,瞧着吧,明天指定风沙迷人眼哪!

敬事房的水三儿和乾清宫二把手长满寿迎上来行礼,“王爷,您的营帐备好了,奴才伺候您洗漱换衣裳吧。”

庄王爷嗯了声,由长满寿引道朝前走,边走边问:“李玉贵呢?”

水三儿道:“李总管挨了板子,在下值房歇着呢。”

庄亲王哼了声,“他还歇上了?叫他到我帐子里来,我有话问。”

水三儿应个嗻,蹬蹬地跑着传旨去了。这时几个御前后扈和营房掌事大臣贼头贼脑从犄角旮旯里探出来,近身给他打千儿行礼,“王爷,您吉祥。”

庄亲王换了个笑脸儿,拱着手道:“各位大人好啊,这趟随扈是哥几个?回头得了闲儿咱们喝几盅?”

那些道学家样的大人们连连摆手,“军机上当着值,随侍万岁爷左右怎么敢饮酒!王爷的好意咱们心领了,等回了城里,卑职们轮着做东请王爷吃酒,地方您定,怎么样?”

庄亲王也不勉强,大家都知道万岁爷不痛快,谁敢在这个当口捅那灰窝子,自然各自保命要紧。庄王爷斜眼一打量站在最边上的弘文院大学士昆和台,“昆大人,别来无恙啊,我瞧着您比从前富态了。”

昆和台朝头顶上拱手道:“臣下是托了万岁爷的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