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1 / 2)

宫花红 尤四姐 1715 字 5天前

太皇太后实在喜欢她贴心儿的样子,要是养不熟似的远着,她还真是不待见,如今她这个模样儿,一点儿也不生分,真像透了敦敬皇贵妃在世时的做派,叫她从哪里厌恶起来呢!她伸手摸了摸她长长的大辫子,安抚道:“那些个蹄子愈发纵得没边了,这还了得!过会子叫她们给你敬茶赔罪。”

锦书含笑应了,太皇太后又问:“可大安了吗?”

锦书道:“老祖宗放心,奴才结实着呢,挨两下子隔天就能好。”

太皇太后心裏说不出的滋味来,可怜见儿的,金枝玉叶的身子,却有比黄连还苦的命。明治皇帝儿子多,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江山在手时疼得什么似的,要星星不敢给月亮。如今呢?堂堂的帝姬沦落到做侍女,挨板子,主子还给小鞋穿,这孩子怎么不让人心疼?换了是自己的孙女儿,不得叫她痛断肝肠么!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好孩子,这趟受了莫大的委屈,我心裏都知道,你在我身边待着,往后自然补偿你。”

锦书眼里含着泪,连忙低头道:“奴才能侍候老祖宗,就是天大的造化了。老祖宗是大佛,奴才就是个小沙弥,天天的在您脚底下,跟着念念经,学学佛道,我也能修出半个仙身来呢!奴才谢老祖宗都来不及,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就是把奴才磨成了粉,也不足以报答老祖宗的大恩大德。”

太皇太后听了这好大一通,越发的撞到心坎上来,对塔嬷嬷道:“你瞧这小嘴儿体人意儿的,往我腔子里头倒蜜呢!”又对锦书道:“着两天你先别值夜,等伤养透了再当差不迟。你去崔总管那里回明了,就说是我说的,眼下只管敬烟上的事儿,旁的打发别人做去吧。”锦书抿嘴笑着福了福,“是。谢老祖宗体恤。时辰也到了,奴才伺候老祖宗歇着。”

说着扶太皇太后起身往拔步床前去,半跪下替她脱下鞋子,一眼看见她脚上还穿着她绣的袜子,便道:“如今天热起来了,奴才再拿白绫缎给您绣几双,要庄重又喜兴儿的,老祖宗喜欢什么样的花式?”

太皇太后被她看见了袜子有点不好意思,脸上装出平常的神色来,只道:“今儿好玩才拿出来穿上的,别费那功夫了,脚上的玩意儿何必较真。”

锦书给她掖好了被子,边摘幔子上的银帐鈎边说:“再过几天就是花朝节了,花中以牡丹为贵,奴才绣丰台出的‘梨花雪’吧,应景儿,给老祖宗添个彩头。”

太皇太后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想来心裏是愿意的,不过放不下面子答应罢了。锦书淡淡一笑,轻手轻脚退到寝宫垂花门外。

太皇太后歇午觉不要人在跟前伺候,大丫头们都回值房里去了,她招了个二等宫女在外头掐点儿,低声问:“回头叫人你知道怎么办吗?老祖宗房里一有响动就传我们,一短一长的击节,记住了?”

那宫女肃了肃道:“姑姑只管去歇着吧,我省得。”

锦书这才放了心,转身沿着廊子朝配殿里去,走了两步又驻足看,偏殿耳房前的一排爬藤月季长出了新叶子,在花架子上缠缠绵绵的伸展覆盖,那叶子是极嫩的,太阳低下一照就折出清晰的脉络来。

看了一会儿还惦记着回值房,转身朝配殿里去,一打膛帘子看见入画和绿芜她们正在准备花朝节要用的东西,桌上堆满了剪好的五色彩笺,大梅忙着在顶上钻小孔,又取红绳穿上,等过节那天好挂在花树上,这是民间的做法,叫赏红。

锦书靠前挨在大梅边上坐下,大梅转过脸来,笑道:“哟,大脸子卸差了?”

锦书攮了她一下,“别说了,我怪臊的!叫你们受累替我,我过意不去呢!”

入画说:“得了,一家人还说两家话?你踏踏实实的吧,谁计较这些个。”说着把手里的土剪子递给绿芜,“好姐姐,咱俩换换。这老家伙什太沉,绞起来费劲极了!”

绿芜把西洋小银剪和她换了,嘀咕道:“就你金贵!老家里不是都用这个吗?你仔细懒出病来!”

入画咭咭地笑,“以前眼皮子浅,就盯着脚下三分地儿了,如今不是在宫里时候长,不一样了嘛!”说完长叹一声,“往后放出去了,咱们也算是有脸的,见过大市面。”

锦书翻出块绫子绷上花绷,拿炭条在底子上描花样,大梅问:“绣袜子?给谁绣的?”

“你说给谁?”锦书颊上抿出两个梨窝来,“横竖不是给我自己。”

不是自己的,肯定是太皇太后的呗,别人也不敢劳动掌事姑姑不是!可大梅偏往歪了说:“太子爷也穿牡丹花的袜子?这么大个小伙子也爱花儿粉儿的?”

锦书啐道:“给你装个嚼子才好,不着调!”

屋里的人都捂着嘴笑,锦书戚戚道:“我真是对不住苓子,她出去了,我和她也说不上话,这辈子十成是见不着了,我心裏那么愧疚,真怕她记恨我。”

大家都沉寂下来,见她眼泪汪汪的,大梅说:“不会的,苓子什么人你不知道啊,再说她是虚惊一场,不是全须全尾的家去了吗!倒是你,挨了这两板子,差点把小命葬送喽……听说那东西是太子爷送你的?”

锦书点了点头,“我没想到会惹出这样的祸事来,知道的说我没算计,不知道的要说我拿太子爷的赏臭显摆呢!宫里人多嘴杂,背后指定要编排的,我怎么有脸走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