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芜安慰道:“你别拿他们当回事就成了,这有什么。嚼舌头的都是眼热你的,这事换在别人身上可不是够得瑟的!”
入画有慈宁宫最典型的脾气,说话和大梅子一样直截了当,她手里码着彩笺,嘴上还附议,“可不!太子是其次,说得最热闹的是万岁爷那头。咱们万岁爷是什么人啊?可不像那些个好色皇帝!他对宫女都远着,连正眼都不带瞧的。我听乾清宫当差的小姐妹说,不管是茶水上的还是司衾的,向来是肉皮儿都不让碰一下,有贴身的差使一概是太监服侍,规矩成那样世间难找,可对你就不同。”
锦书心跳漏了两拍,面红耳赤地说:“我有什么不一样的,你别瞎说!”
入画吊高了嗓门,“我瞎说?瞎说是‘这个’!”
大家看她比了个王八的手势出来都哄笑,“这蹄子疯了,哪里学来的痞气儿。告诉老祖宗去,叫她到园子里顶砖。”
“说正经的,破五那天万岁爷带你出去了?”入画小声地问。
锦书被吓得脸色煞白,“你打哪儿听来的?”暗里思忖,皇帝不是不叫往外说的吗,谁走漏了风声?神武门上的护军?还是顺贞门上的太监?她瘟头瘟脑地傻瞪着桌上的笸箩,半天又补了一句,“老祖宗知道了吗?”
众人看她神情恍惚,便互换了个眼色。大梅道:“这事儿你得谢谢春荣,话到她这儿就打住了,崔总管也吩咐不叫往老祖宗耳朵里传,至于那些来请安的主子和小主们,往没往老祖宗跟前递话就不知道了,这几天都是春荣在里头伺候的。”
锦书哦了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怎么就怎么吧!皮肉之苦也受过了,王保再让掌刑的多来两下子,气儿续不上,也就过去了。她倒用不着担心会活受罪,下回再犯在皇后手里,她肯定得下死手一气儿弄死她,不会叫她吊着口气等着谁来救了。
“我有桩事想不明白。”大梅一本正经道,“万岁爷出宫用的车我见过,单乘单座儿,你们俩怎么挤下去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屋里每个人都巴巴地看着她,锦书闹了个大红脸,打着愣地讷讷,“说什么呢!”
入画啧啧道:“说说呗,是万岁爷搂着你坐的?还是坐万岁爷腿上?”
几个人暧昧的眯起了眼,拿皇帝当话题那可是藐视圣躬的重罪,不过既然没外人在,打听打听也没什么。实在是,这事儿多叫人稀罕哪!皇帝弱冠御极,在宫里简直就是天一样的存在,他又是个深藏不露的脾气,似乎没什么个人情绪。在太皇太后面前是孝子慈孙,在妃嫔们面前是不偏不倚的丈夫,在宫女太监面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要说他对着个女人笑,把谁捧在膝头上坐,那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恐怕连皇后都没得过这殊荣吧!女孩儿们凑在一起就爱聊这个,不把真相挖出来,就像对不起自己似的。
锦书只愁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结结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绿芜道:“别逗她了,瞧把人臊的!”
入画说:“咱们得不着圣眷,连过过耳朵瘾也不让?”说着又缠上来逼问,“再不说,可别怪咱们严刑拷打啊!”
锦书避无可避,只得支支吾吾道:“那车里头宽绰,两个人也能坐。”
众人很败兴,看着都有点蔫,唯独大梅说:“肩挨着肩,也够可以的了!咱们万岁爷膀子宽,你靠着,是不是特踏实?”
锦书怔怔道:“我多早晚靠来着?人家是主子爷,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再说我是跟着伺候,又不是跟着遛弯……”
入画嗤之以鼻,“怎么不让我跟着伺候啊?你别矫情啦!得了便宜还卖乖!”
屋里正聊得热火,外面隐约有人喊,“崔总管在不在?”
这会儿正是太皇太后沉沉好眠的时候,锦书怕惊了驾,忙推开窗屉子看,“谁在那儿喊,怎么不懂规矩?”
月台下的宫女跑上来,进了值房福了福道:“给姑姑们请安了,我找崔谙达呢!”
说起崔总管,锦书方察觉自打她进了慈宁宫就没见着,便问她们:“总管哪儿去了?”
大梅说:“可能是要变天,崔谙达今儿腿疼得厉害,回下处去了。”
锦书心裏一急,记挂着他身边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回头抽了空得去瞧瞧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