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明白了,原来大地之弓就是师父曾经用过的那把弓。我突然对师父佩服的五体投地,原来我师父居然还有一把这么神奇的弓,太不可思议了。
“阿阮,”金石有些恳求地说道,“给我吧,你知道,师父最先答应把那弓给我的。”
“可是你偏离了弓之道,”师父固执地说道,“师父没有把那弓留给你。”
“弓现在在哪里?”
“师父已经将弓毁掉了。”
“什么?”金石和我同时跳了起来。
“毁了?”我和金石异口同声地问道,“不可能!”我们又同时的坐到了地上,失望的表情也一模一样。
“阿阮,”金石沉默了一会,说道:“我知道你从来不骗人的,真的毁了?”
“是的。”师父说道。
金石摇了摇头,那沮丧的样子,别提有多可怜了。可是我还是很疑惑,那师父用的那把弓,难道不是大地之弓吗?
“算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金石又恢复了那满不在乎的神态,说道,“真是可惜啊……”
“不过,阿阮,我还有一个问题?”金石说道。
“什么问题?”师父依然镇静依旧。
金石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类龙,眼光有些异样。
“你怎么这么教自己的徒弟的?”他又转头看着师父,“你应该知道龙箭手的故事的。”
“什么龙箭手?”类龙一听到龙,马上来劲了。金石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师父。
师父神情有些紧张了,我凭直觉就知道师父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我。
“我看你这个徒弟,非常有潜力,你应该对他多关心一些。尤其是不要让龙箭手的事情出现……”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师父说道,有些蛮横。
“你这样会毁了他,毁了一个可以成为优秀弓箭手的孩子。”
“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和类龙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不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莫名其妙。龙箭手是什么?听金石的口气,好象很危险似的,和类龙有什么关系呢?
“师父,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师父气鼓鼓地说道。我被师父这一喝,愣住了。
金石也站了起来,火光照着他有些忧郁的面孔。
“雷,跟我走吧。”他说道。我吃了一惊。
“我来引导你,让我来告诉你弓之道。”金石说道。我看了看师父,师父还是老样子,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你不是想要我这样的弓吗?我会让你得到一把弓,破天弓,这个世界上最强悍的弓,你也会变成最强悍的弓箭手。”
我开始有些动摇了。师父不仅是我的师父,还是我的半个母亲,半个父亲,我不能这样离开她。可是,那弓对我的诱惑太大了,拥有一把这样的弓,难道不是一个弓箭手一生所梦想的吗?
“师父……”我看着师父,想让她挽留我。如果师父说一句话,我一定会留下的。
“随你便好了。”师父冷冷地说道。
“师父!”类龙吃惊了,而我呆呆站在原地,心冰冰冷。
“师父,你怎么能让雷离开呢?”类龙不满意地说道,“他可是你的徒弟啊。”
“我从来没有说过他是我徒弟,他什么时候想离开,都可以。雷已经是成年人了,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的道路,也有权选择弓之道。”说到这裏,她抬头看着金石,眼睛被火光照射的亮亮的,“当初你走的时候,我们的师父也是这样说的,是不是?”
金石点了点头。
我傻在原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拼命忍住不掉落下来,心却在流血。原来师父根本不把我当徒弟,原来师父根本不想传授我弓之道。我在师父眼里,算什么?算什么?
“师父……”我喃喃地说道,希望师父,哪怕用一个眼神来挽留我。我一定会留下的,一定会的。
师父没有看我,只是自顾自转身走回了小屋。
师父……
类龙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我们,不知道是该跟谁走。
“类龙,过来。”师父招呼道。师父宁愿要类龙,也不要我。终于,我的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滚烫的泪水划过面庞,坠落在黑暗中。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拍在我的肩膀上。
“雷,要记住,男子汉是不许哭的。”金石温和的在我耳旁说道。
我用袖子擦了擦泪水,抽泣了几下鼻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踏上了我的弓之道。
※※※
也许是看到我一直闷闷不乐,金石总是找些愉快的话题讲着,从他那里,真的知道了不少的知识。他是个好人,和师父一样,不过只要一想到师父,我的心情就好不了。
“知道我这弓是如何打造的吗?”在马上,金石问道。
“不知道。”我说道。
“关键是石,”他说道,“石头是不能用来造弓的,除了一种石头。”
“哦?”我来了兴趣,也暂时忘掉了烦恼。
“有一种神兽,叫做石甲兽。它生活在布满火山熔岩的山洞中,日长天久,身上的皮肤就变成了一种硬硬的石头,但是,这种石头有韧性,是打造弓的绝好材料。用这种石头,在混合金属,叫最高超的工匠师锻造七七四十九天,就变成了天下最硬的弓,破天弓。”
我听的心旷神怡,说不出话来。
“可是这种石甲兽却相当少见,也相当凶猛,一般人是靠近不了的。”金石继续说道,“所以很少有人可以得到这种石头。”
“那我怎么才能抓一只呢?”
金石得意地笑了笑,“我们现在就在去找石甲兽的路上。靠我手中的弓,就可以战胜石甲兽。这样,你也可以拥有破天弓了。”
“谢谢你。”我感激地说道。
“不过,”金石摇了摇手指,说道,“这还不是结束,因为弓之道很艰难,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你只能把它当作一种开始,神弓的开始。”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问道:“金石,你老是说龙箭手,龙箭手是什么?”
令我奇怪的是,金石此时却沉默了,好象有什么秘密不能说似的。
“和类龙有关系吗?”
“我们到了,雷。”金石突然说道,勒住了马。
※※※
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黑黝黝的,还有红红的火光从裏面照射出来,不时可以听到轰隆隆的声音,好象龙走动的声音。不知道现在类龙怎么样了,会不会想我?
“这是熔岩流动的声音,石甲兽通常都喜欢待在这种地方。”金石说着,下了马,取下了背上的弓箭。
我开始感到有些紧张,不过,有金石这个神弓在,我还是跟着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好热!越往里走,越感到这种热浪,一阵一阵扑面而来,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裏面是复杂而宽阔的洞穴,好象野兽的大口,随时会扑过来将我们一口吞下,红色的熔岩沿着洞壁的各个细小裂缝向下流淌着,如同鲜血一般。这裏真让人恐怖,我从来没有到过这么可怕的地方。金石在前面走着,看到他宽阔的肩膀,总让人感到一阵的暖意。
“我当时离开师父的时候,是一个人到这种地方来的,”金石走着,没有回头,“那时候,我和你差不多大。”
他居然一个人闯过,我不禁开始有些惭愧,鼓足了勇气,继续跟着金石前进。
终于,我们到达了一个巨大的熔岩山洞中,整个山洞已经被照映的通红,而下面,是一个巨大的熔岩湖泊。那湖泊如同热水一样翻腾着,冒着一个又一个灼热的气泡,如同一不小心失足掉下去,连骨头都拣不回来了。金石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道:“小心些。”然后,他弯弓,搭上了箭。
我屏住了呼吸,这是我第二次见识金石的破天弓。突然,熔岩剧烈的翻滚起来,好象有什么东西在裏面搅动着,熔岩都飞溅起来,又散落开,像雨点一般撒下,落到地上,变成一堆堆的火焰。慢慢的,一个巨大的形体从那通红的熔岩海中慢慢浮了出来。
天啊,居然有这么巨大的动物,它看上去更像一只穿山甲,没头没尾,只是浑身通红,几乎有类龙那么大。它搅动着熔岩,似乎一点也不怕那死亡的熔岩海。我不禁退后了一步。它显然发现了我们,慢慢向着我们游过来,鼻子还喷着粗大的气体,气势惊人。金石瞄准了石甲兽,然后,箭出!
又是那种如惊雷,如狂涛的嘹亮破空声,那声音一瞬间居然将熔岩翻腾的声音给压了下去,我之感到猛的一阵狂风旋起,让人不能呼吸。
弓之道!
破空穿甲箭!
那神兽被击中了,猛的后仰,发出一声可怕的叫声,蜷缩成一团,再也一动不动了。好强的箭,好猛的弓!我心中赞叹着。金石转过了身子,笑着说道:“强弓,更强的弓,弓之道就是不断在追求强弓,可以将神弓的威力发挥到及至的弓。”
我看着那一动不动的石甲兽,说不出话来。
“快,雷,把它拖上来,取下身上的石,你的弓马上要诞生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石甲兽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叫,重新活了起来,这次,它完全舒展开来,全身的甲胄张开,比原来还大了一倍有余。我吓的说不出话来,伸展开的石甲兽,居然就像一只龙,一只批着甲胄的红龙!
“糟糕!”金石喊道,“是石甲龙!”他马上又弯弓搭箭,朝着那石甲龙射去。箭在金石的弓上消失了,马上又出现在石甲龙的胸口。石甲龙被射的震动了一下,胸口的甲胄碎开,但是,居然又马上复合了。
金石的脸变得苍白了,再次弯弓,箭出!
还是老样子,那石甲龙的甲胄会自动修复,每一次被射开的甲胄都马上愈合。金石的箭只能让它顿一顿,但是,石甲龙怒吼着,不断在向我们靠近!整个熔岩湖也沸腾了,洞中充满了恐怖的声音。
“雷!快逃!快逃!”金石拼命喊着,用庞大的身体护住了我,不断的发箭。突然,石甲龙一声咆哮,紧接着,金石摇晃了一下,倒了下来,手中的弓,掉落到熔岩湖中,不见了。
“金石,金石!!”我喊道,想跑过去救他,大快大快的岩石从山洞顶上掉落下来,挡住了我的去路。眼前,是正在咆哮的石甲龙和躺在地上的金石。
“雷……快跑……”传来了金石虚弱的声音,“快跑……”他还没有死!
“不!”我喊道,努力向前跑着,拉开了手中的弓。我决不能丢下金石,即使是死。
“不要……”金石的声音好轻,似乎受伤极重,“快跑……快……你斗不过它的……是我的错……”
我紧咬着嘴唇,似乎嘴角都咬破了,一点也不觉得痛,只感到有液体正沿着嘴角流下来。我的心更痛,要不是我要弓,金石也不是这样。我猛的拉开了弓,就算死,也要死一起!
“雷,雷,你在这裏吗?”突然,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我。
是类龙?我听错了,我猛的一回头,果然是类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赶来了。我又惊又喜,在类龙的身后,赫然是师父!
“师父!”我的泪水又溢了上来,鼻子酸酸的,似乎一动,泪水又要流下来了。
“让开。”师父冷冷地说道。我连忙连滚带爬的躲开。
只见师父优雅的褪去一只衣袖,弯弓搭箭,稳稳的站着。剧烈的狂风撩的她衣服猎猎作响,师父在通红的火光照射下,显得风姿绰约,英气逼人。而她手里,赫然是那把鹅黄色的弓!
箭出!
我吃了一惊。师父的箭不是一支,而是连绵如流水一般的一串箭,统统都准确的射到了石甲龙的胸口。石甲龙的甲胄在不断修复着,但是,居然没有师父那行云流水的箭快,一串串的箭密集的集中在它的胸膛,虽然没有金石的箭那么威猛,但是持续不断,根本不给石甲龙喘息的机会。终于,一声沉闷的爆裂声,石甲龙的甲胄完全的碎裂了。石甲龙哀号着,挣扎着,退了下去,再没有那种威风。
“师父!”我又惊又喜。惊的是师父会出现在这裏,喜的是师父那神奇莫测的箭法。
弓之道!
行云流水箭!
“快!师父,杀了那石甲龙!”我大声喊道。令我惊奇地是,师父收起了弓箭,再没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如同来的时候一样飘逸,轻灵。
“你还不明白吗?”类龙看着我,“师父的意思,弓之道并不是单纯的追求强和硬,而且也不能为了取弓而杀戮。”
我突然感到了一丝惭愧,居然连类龙都明白了这个道理,当师父在射箭的时候,已经用行动展示给我看了。此时的师父,一定对我很失望吧。我看着远去的石甲龙,心情沉重了起来。地上,都是石甲龙散落的甲胄,也就是那种可以制弓的石头。我走了过去,没有捡那石头,却背起了金石。类龙赞许地看着我,帮我把金石背出了熔岩洞。
※※※
故事结束了。
我还是回到了师父身边。就像我估计的那样,金石真的死不了,尽管受了这么重的伤。只是在养伤的时候,胃口很大,师父差点以为是类龙在偷吃事物,无辜的类龙脑袋还被白敲了一下。
“你们怎么来的?”天真好,我和类龙懒懒的躺在草地上,我问道。
“师父其实她哭了,”类龙说道,“悄悄的哭,一个人。不过龙的听觉总是很好的。”
我的心裏浮过一阵暖意,比太阳还温暖。“于是我就硬拉着她来找你们,我知道她其实很担心你们的。”
“雷,还有类龙。”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我们的太阳,是金石。他看上去神采熠熠,伤已经完全好了。
“我是来告别的。”他说道。
“怎么快就走了?”我和类龙都有些惊讶。
“是啊,待了这么久。”金石不好意思笑了。
“师父知道吗?”我问道。
“她在睡午觉。”我和类龙会心的一笑。
“去和她告别吧。”我说道。
“不了,”金石看了看那远方的小屋,“等到我领悟了真正的弓之道,再回来见她,还有你们。”
“我们等你回来。”类龙有些泪汪汪地说道。
金石笑了笑。“雷,我的弓丢了,把你的借我吧。”
“好的。”我把我的弓递给了他,“我这弓不好。”
“你还没明白吗?”金石上了马,拿着我的弓,“对于弓箭手来说,弓并不是一切。”说着,他吆喝了一声,马欢快的奔跑起来,直到消失在我们的视线外。
我们愣愣的看着。我推了类龙一把。
“类龙,帮我砍树。”
“什么?”类龙吓了一跳,“那树好坚硬的。”
“废话!”我说道,“这次不会找一棵软的砍吗?要那么硬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