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衙门送来了五夫人昨夜死于大牢的消息。
苏老太君听了,沉默了半响,然后便派人去将五老爷请回来,让他亲自去衙门里将陈氏的尸首领回来,好好安葬了,无论五夫人生前做过什么,如今人死灯灭,一切就既往不咎,一个体面风光的葬礼,这点体面护国公府还是要给的。
然而派过去的人却回禀说:“老太君,没有找到五老爷,他不在。”
“不在?”苏老太君愣了一下,然后才道:“一大清早的,他人去哪里了?”
下人这才回复道:“回老太君的话,其实昨夜五老爷就不在府中……”
不在?
自己妻子犯了那么大的错误,都被抓进监狱里去了,他一不紧张,二不担忧,居然连人都不在?去哪里了?
苏老太君的眉头立刻紧紧皱起,拍桌子道:“立刻将他给我找回来!立刻!马上!”
“是,老太君。”下人回答了一声,立刻转身退下。
苏老太君有些头疼的抚摸着胸口,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对身边亲信嬷嬷道:“公主起了没有?这件事还是要告诉公主一声……”
“老太君,公主这个时辰只怕还在休息吧?“李嬷嬷立刻回答道:”奴婢听说云生居的书房昨夜灯火一直亮到半夜。“
“那就算了,先别打搅她。”苏老太君立刻改口。
一直快要到中午的时候,贺龄君才姗姗醒来,与苏晏一起去给老太君请安,恰好这时,那出门去寻找五老爷的下人们也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了烂醉如泥,昏睡不醒的五老爷。
“这,这是……”苏老太君闻着这刺鼻的酒味,狠狠皱了一下眉头。
“回老太君,奴才们是从怡红楼里面找到五老爷的……”
怡红楼?上京最大的妓院?
苏老太君弄明白了以后,脸色一瞬间就变得铁青无比。
瞧的一旁的贺龄君不由暗暗咋舌,她很少见到苏老太君发过这么大的火气,上一次还是在府门前怒斥二夫人的时候。
苏晏站在她身边,倒是没有多少表情。
“把他给我泼醒!”苏老太君厌恶无比的道。
很快,便有下人端着水盆从外头走进来,哗啦一下泼洒在五老爷的头上,因为他是老太君的儿子,那些下人们特地的弄的温水,而不是冷水,如今天气渐渐转凉,要真是一盆冷水泼下去,五老爷又喝了那么多的酒,回去以后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可饶是这般,五老爷也终究不好受,一盆水泼下去没多久,他便呻吟着睁开了眼眸。
一眼看到屋子里的人,还有正堂中央罗汉床上脸色铁青的苏老太君,五老爷仿佛一瞬间清醒过来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奔到苏老太君面前,便想去抱她的大腿:“母亲!母亲……“
苏老太君一脚踹开了他,怒骂道:“畜生!你醒了么?瞧瞧你做的什么事情!”
“儿子怎么了?”五老爷一脸的无辜加迷茫:“儿子既没有作奸犯科,更没有收受贿赂,败坏国公府的名声,怎么就是畜生了?还有啊,母亲,您这样骂很容易骂到你自己啊……”
他话还没说完,苏老太君又是一脚踹了过去。
五老爷早闪躲开了。
然而苏老太君这一拐杖只是虚晃一枪,手里的拐杖早早扬起了,结结实实的打在五老爷的后背上,疼的他嗷的尖叫了一声,五官拧皱在一起,两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母亲……”
“你说!你昨日跑哪里去了?“苏老太君气喘吁吁的瞪着他道:“你媳妇出事,你就不能好好在家呆着么?非要出去花天酒地!你让外人如何看待你?你可知道,就在昨夜,你媳妇没了!没了!”
没了?死了?
五老爷一愣,但是神情很快就恢复正常,半点不在意的道:“死就死吧,如今这个结果,不是最好的么?正好我就不用再受她连累了……”
话音未落,苏老太君的拐杖再一次抬起。
五老爷连忙闪躲开来,龇牙咧嘴的站在不远处求饶:“娘啊!您就别打了!这又不是多大的事儿!难道护国公府摆不平么?是陈氏自己咎由自取,我们侯府本就应该跟她划清界限啊!否则岂不是得罪了侄媳妇?”
说着,扭头看向贺龄君,嬉皮笑脸的道:“公主,你说是不是?”
贺龄君实在是很厌恶五老爷这嬉皮笑脸的样子,他这跟苏恒还不一样,苏恒虽然平日里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却并非真的为人下流,而五老爷这种,就很油腻。
就特别的不受人待见。
“五叔,这是你的家事,与我无关。”贺龄君客气而又淡漠的道。
“公主客气了。”五老爷笑嘻嘻的道,神情里不见半点悲痛。
对于陈氏的死,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不曾放在心里,反而有一种解脱了的感觉。
苏老太君看到他这幅模样,实在是想再打他一顿,但贺龄君在这边,她又不能不给这个儿子留一点点面子,日后他还怎么有脸见人呢?
况且,五老爷这幅样子,是打一顿就能解决的了的么?
苏老太君陷入了深深的懊悔自责之中,都是她的错,没有教育好小儿子,对他从小过分宠溺,养成了他这幅自私自利,遇事逃避不肯承担责任的样子,事情都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了,也没见他主动向秦氏还有贺龄君道歉。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贺龄君的态度。
陈氏已经死了,她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过去了,也不知道贺龄君心里面还有没有恨?
……
陈氏死后没多久,二夫人便正式的搬回来住了。
贺龄君同意之后,在宿老太君的张罗下,为陈氏举办了盛大的葬礼,上京的人纷纷都夸护国公府做的地道,然而就在葬礼当天晚上,又传出了五老爷去妓院的消息,他再一次喝的烂醉如泥,还在大街上撒酒疯,很多人都瞧见了。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指责他。
反而还纷纷夸赞五老爷重情重义,说他因为妻子的死,实在太过悲痛,才会喝成这样的。
贺龄君听到这个消息,不由的发出了一声冷笑:“这就是陈氏的报应么?难怪她会心甘情愿的被玉娴收买,如果是我摊上这样的丈夫,只怕做的比她还要过分……”
“公主,玉娴公主那边,您打算如何做?”云清在一旁冷静的问道。
“先静观其变吧。”贺龄君淡淡道:“让玉娴得意一段时间,让她以为这件事蒙混过关了,之后,再给予重重一击……”
她的唇边浮现出一抹冷笑来。
玉娴几次三番的算计,真当她是软柿子么?
“那公主,我们明日进宫去见陛下,您要将这件事告诉陛下么?”云清又问。
“先不用,父皇那么忙,朝堂正是多事之秋,尽量不要让他操心吧。”贺龄君摇头道。
“公主真是体贴陛下。”云清笑了。
第二天,贺龄君便带着云清还有小翠一起进宫。
苏晏因为早早就出门,并没有陪她。
贺龄君并不在意,她需要的夫君是能办实事的踏实之人,而非整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公子,苏晏每天去忙才是正理,要是每天都待在府里与贺龄君耳鬓厮磨,那才令人发愁。
苏老太君知道她要进宫去,特地将贺龄君叫到跟前叮嘱一番,她想劝贺龄君莫要将苏家的事情告诉皇帝,但却老脸臊的慌,根本就张不开那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