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现代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们身边的条件变得越来越成熟,很多以往只能在科幻片里看到的东西,如今都成了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了。例如手机,二十年前我大概觉得顶多就跟香港电影里的大哥大一样,至少在那个年代,那已经是最顶级最奢华的炫富工具了,而事到如今,满大街上你随处一看,十个人当中至少有一半在玩着手机,而如今的手机却也都那么高级,以前曾试想过的那种触控式的操作,如今也变成了事实。
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我想表达的,其实是在说我们这代人,恰好遇上了一个时代科技的飞跃,这样的飞跃跨度,可能是古时候好几个王朝的跨度,而我们却在短短的几十年裡统统实现,并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而当有些东西越来越方便以后,人和人之间的交集就开始显得越来越没有必要,例如我明明可以动动手指就缴纳电话费,水电气费,那我干嘛还去营业厅呢?又例如许多时候电话里就可以把事情说得清楚,达成一致,那么又存在多少碰面的必要呢。当科技带给我们越来越多的便利的时候,我们身边的人却在越来越多的少去,继而变成一堆很方便,但又很冷冰的机器。
所以今天这个故事,就跟机器有关。
从电影院回来后没几天,已经快到跨年了,由于胡宗仁拒绝了和我一起跟自己的女人求婚,所以我那段时间主动联系他会比较少,因为这人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很容易就把我的计划告诉给付韵妮了,考虑到付韵妮和彩姐之间的关系,那我的精心准备似乎就失去了意义。而胡宗仁本身也比较忙,除了我们俩要合力对付轩辕会那一个比一个更变态的案子,他还要准备自己的婚礼,所以那几天时间他曾问我借了车,说要去派发喜帖,来取车的时候,他甚至还直接把喜帖交给了我。而接连好几天,胡宗仁都没把车给还回来,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在半夜里给我打来电话。
那时候我正介乎于睡着和没睡着之间,正是舒爽的时候,所以他的电话打进来让我觉得非常愤怒,正没好气的问他你大半夜不睡觉打电话来干嘛你是贼变的吗,胡宗仁却告诉我,他刚刚才接到了通知,新的案子又来了。我说你别指望我这个时间会跟你一起出去办案子,我还没这么敬业。胡宗仁说,明天早上你稍微起早点,我开车来接你。
说完胡宗仁挂了电话,不过他好像忘记了那是我的车,我只是借给他罢了。
虽说当情况提前了解得清楚一点的时候,我们会少走很多弯路,不过多年来我和胡宗仁早已习惯一边办案子,一边根据自己的分析来推断案情。并不是对雇主的口述有怀疑,而是这人鬼之间打交道的事情,变量实在太大,任何一个漫不经心的举动,都有可能导致这个案子的结局,而我们需要做的是把案子的结局控制在我们预想的一个范围内,那个范围对于我和胡宗仁来说,是比较安全的,也是对鬼魂和雇主最好的。也正是因为这种我们完全预料不到的变量,才使得我们在办案的同时不断成长成熟,前提是,得活下来。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简单洗漱吃东西,就给胡宗仁打电话然后站在路边等他。胡宗仁接到我以后,就换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让我自己来开车。看来他并没有忘记这台车是姓李的。他告诉了我今天的目的地,那是距离我并不很远的一个地方,位于江北区观音桥商圈的边缘,人流量车流量都非常大,所以让我找停车的地方在这个时间算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于是胡宗仁说没事我给那边雇主打电话,让他们带我们到他们的专用车库就行了。我问胡宗仁,你有雇主的电话啊,看来还是雇主自己联系你的对吧?胡宗仁是啊。我说那赵婧呢,这段日子你们没联络吗?胡宗仁哼了一声说,她知道打电话给我,我会骂死她,这不也没打么。我说那你手上的黑印,你按照司徒说的法子每天都做了吗?胡宗仁说当然要做了,司徒果然是博学精进,他的法子特别管用,只不过只能治表无法治根,我估计这个疑问,至少得等咱们把二十四个案子办完,才能有结论了。我问胡宗仁,那赵婧去了成都,她没给你打电话,你也就没打电话给她吗?胡宗仁说本来试着打过,因为那天他看到自己黑乎乎的手腕后心裏发火,自己现在睡觉都穿长袖子就是为了不让付韵妮看见,结果给赵婧打电话,一直都是关机的状态。胡宗仁顿了顿说,你还能说她心裏没鬼吗?
我没回答他,虽然赵婧的出现对于我们来说原本就并非善类,但是我始终不愿意一下子就把人想得彻底的坏,不过照目前的样子看来,赵婧起码还是和我们对立面的一个人。
胡宗仁打电话告诉了雇主我们快到了,于是他们早早的派了一个工作人员在街边等我们。从那个工作人员一上车我就知道,他是银行的人。然后到了车库门口后他下车了,去跟门衞打了招呼,然后告诉我们走到下边随便找个地方停就是了。我开车进去的时候,就问胡宗仁,原来这次的业务是银行的啊?胡宗仁说是啊。我说那你收费可别太有良心了,你看这些银行的人,年年报亏损,可员工的收入比很多人都高了。胡宗仁狡黠的一笑说,放心吧,这我还能没分寸?
停好车以后我们退回到入口处找到了刚才带路的那个工作人员,他把我们带着朝着一栋看上去很像欧式建筑的大楼走去,我抬头看了看大门两侧的石狮子,比我人还高。而头顶那金碧辉煌的某某银行四个金属字,简直就给人一种富得流油的感觉。工作人员带着我们走进内厅,那是一个给老百姓办事的窗口,就和咱们日常里见到的银行柜台如出一辙。工作人员跟门口那个银行的保安低声说了几句,那个保安顿时看着我和胡宗仁肃然起敬,然后就放行我们从他身后的一个侧门,经过两层楼的楼梯,就到了三楼的办公区域。
这是我第一次来银行的办公区,在此之前我一直有个疑问,难道银行就只有我们能看到的柜台的部分吗。现在我才明白,原来柜台里坐着的,都是基层的员工,真正管事的,还都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呢。一瞬间我对这种等级森严的感觉有点嗤之以鼻。三楼里办公室不少,传来计算器,点钞机,和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但是却没有任何人说话。而当我和胡宗仁跟着这个工作人员经过没一个办公室的时候,里头的人都投射过来比较异样的眼神。我不知道是因为这裏通常没非员工的外人来,还是他们大家都知道我们是来干嘛的,目前从他们的眼神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走到几乎是尽头的一个办公室门口,那个办公室的门上竟然没有科室的名称。工作人员敲门,然后就对我和胡宗仁说,二位请在这裏稍后,我就先走了。胡宗仁对他点点头,从进来开始胡宗仁一向呱噪的性格也没有说话,我觉得他和我一样,都非常不能习惯这种没有光线,大家都不说话,而且又很压抑的工作环境。看样子高薪还是有理由的,要我在这样的办公室坐上一个上午的话,估计我就得惹出点事来了。
开门的是一位看上去接近四十岁的女人,不过我想她的年纪一定比我们看到的要大,因为银行的员工好像规定了只能穿制服,所以从穿着上我并不能看出她的年纪,不过她脸上那素雅的妆容,以及说话的声音,听上去都佐证了我的想法。果然有钱人就是会保养。而从这个架势来看,她的级别至少是副行长一类的,甚至有可能是行长。
把我们迎进屋子以后,这个女人就关上了门。她一脸轻松的样子,好像这次请我们来就是为了办一件轻松的事一样。当我们在沙发上坐下以后,她还非常热情给我们泡了茶,端到我们面前。接着她就坐在我们对面的一个小椅子上,开始介绍她自己。果然和我的猜测差不多,她是这个银行的副行长,可能是因为行长一般不会亲力亲为来处理这样的事情,而副行长也不止她一位,可能是分管的领域让她接手了这件事。她告诉我们,她姓许,这次找我们来,非常唐突,但是也没有办法,因为作为他们银行这种金融领域的人来说,原则上对于这些事情的态度就算不相信,也应该是怀疑的,她强调,但是如果这次不是因为证据确凿的话,银行上下谁也不会相信。胡宗仁打断她说,这么说来,从我们刚才进门的那个保安开始,一直到你们这层楼的工作人员,几乎大家都是知道这件事的?
许行长说,银行的圈子很小,大家同事多年,有点事基本上很快上上下下都会知道,不过这种事原本我们应当保密,只不过当初在发现这件事的时候,是很多人一起发现的罢了。胡宗仁说那麻烦你跟我们说说事情的详细经过吧,越详细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