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何时、何种时代,就算因宗教和情势形式改变──人只要保有社会性,吊念已逝重要之人的葬礼与祭祀就不会断绝。秋津洲,京东某处的活动会场排除了所有宗教色彩,却摆着三个棺材,里头装有裹着白布的遗体,供奉些许花朵的祭坛清楚地表达出安魂的思念。「哟。」「真冷清,只有我们吗?」「谢谢你们过来,他们好像也姑且是联络了远亲……」一个人身穿制服,坐着轮椅。出席池田舞──过去的肇逃人马、田径社的学妹、赤根原高一年级生──及其双亲的葬礼,并吊念他们之死的人只有卖豆纪命,以及刚刚才出现的奇妙二人组──特殊永续人兽(特认)兼转学生的霞见零士和赖山月。现场就只有他们三人。「但对方说不想参加从未见过的亲戚葬礼。」「……真狠啊。」面对命抛出的说明,零士也只能这么回答。最初提问的月,也看似感到心酸地望着并列的三口棺材与遗像,静静地颔首。在几个小时前,他们得知了医院遭受爆炸恐攻的情报。当时葬礼已安排完毕,这个场地再过几十分钟也会撤走,火葬后的遗体则会合葬在宛如置物柜的公墓里。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让命露出半分茫然的表情──「……学妹她、做了绝对无法容许的事。要是受到法律制裁,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早就做好觉悟。成为学妹暴行契机的自己也是同罪,她本也准备负起责任。「考虑到她所做的事,就算被判死刑也不奇怪。即便没有被问罪,也必须一生背负此事。但……这样的结果,谁能接受啊。」她的手因不甘心而颤抖,握紧的拳头发抖着。月站在她身旁,要是变成人狼的姿态,感觉会卷起尾巴轻吟出声。零士看起来一脸平静,可望着遗像的眼神带有复杂的情绪。「感觉好怪。人好不容易得救,却又以这种方式被除掉。」「那当然……何况我们还没跟她说过话。」无论有何种理由,她都无疑是杀人犯。的确,没有过度同情她的余地。可就在她受到家人支持,准备为偿还罪孽而行动时,就出了这种事,令零士心里感受到犹如被尖刺刺中的细微闷痛。而跟她愈亲近的人,感受到的痛楚想必会更尖锐深刻。「为什么她得死?连同医院一起被炸……怎么可以。警察说是恐攻,但真是这样吗?唉!」面对命的呐喊,特殊永续人兽(特认)们答不出来。「……拜托你们,告诉我……!」「就算想告诉你,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无法回答你。」「毕竟我们不是警察。一旦离开那条街,甚至都没有完整的市民权。」见命泪流满面地恳求,两人没办法回答她。如果是在假面舞会街内,公司还有以驱逐害兽为名义进行治安维护活动的权限。两人就是受到委托,去执行那些的立场。可一旦离开那条街,他们就只是透过企业(Beast Tech)才勉强保证了身分,受允在最低限度内进入社会生活的《动物》。所以,对于这起因病房爆炸而导致一家惨死的事件,他们原是没办法给出任何回答的……「这完全是我的想像,没有任何根据……感觉有封口的可能性。」「封口?那是什么,什么意思!?」零士边用手指敲着太阳穴边说,这似乎是他沉思的习惯。命紧盯着这样的他。「命,你有犯罪史吗?」「啊?我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啊。」「那你大概也不可能知道。在这个国家内,除了假面舞会街以外的犯罪──都会被彻底追究。」维护治安是国家所肩负、最重要的职责之一。特别是在这个超管理型社会下,需要对有可能动摇这个体制的犯罪采取坚决处置,因此国家以极大力道推行完善的犯罪预防、搜查和逮捕。「现场周边的监视器影像、脸部辨识与SNS行动轨迹。倘若犯人是拥有市民权的人类,就没办法避开一切四处逃窜。毕竟真的会被抓,这次的手段太危险了。」「当然危险啊,那是炸弹耶。」「危险的方向不同啦。」月似乎连想像都觉得厌恶,脸皱得像是咬着什么苦涩的东西,继续说:「只过着普通生活的话应该不知道,在假面舞会街外,非法持有武器可是超级重罪喔?炸弹跟它的原料就不必说了,光是企图制造这件事泄漏就会被抓。」「就算没有实行也是吗?」「那当然。所以这个国家跟外国不同,要实行炸弹恐攻简直难如登天。毕竟现场会以奈米为单位进行调查,零件碎片与剩下的炸弹成分全都会被查到。」能跨越这个障碍,进行恐攻的──也就是反政府、反体制组织。因为这理当需要个人犯不可能会有的高额资金、技术及各种支援。「这种惊人军团盯上的竟然是正在住院的罪犯和家人?与其炸飞不晓得能不能立案的女高中生,更优先的目标应该要多少有多少吧。」这实在太过古怪。「也就是说,如果有被盯上的理由,就是是跟《肇逃人马》注射的……幻想维生素有关。那类恐怖组织可能是知道药品外流、人遭到逮捕,才要封口。」零士如此推理──却有个声音从意想不到之处提出了异议。「假设那种组织真的存在,且尚未被逮捕──」男人打了个响指,并抱着一大篮吊唁的花现身。没有穿好的高级西装外套搭配高领毛衣,让他像个知性与玩心并存的绅士──「这个事实本身就是异常。不过这推理倒是很精采。」「社长!?」「没错,我是社长。呀比──♪」明明有张如海外演员的帅大叔面孔,却说出这样随便且轻佻的问候,这种反差实在诡异。然而在葬礼现场,他的问候完全不管用,显得格格不入,现场陷入一片不愉快的沉默。「哎呀呀,没用吗?我本来是想缓和气氛的。」「哪能缓和!!大叔你干嘛,是来惹火人的吗!?」把花放到排除了宗教色彩的祭坛上,男子合掌拜过后转过身,遭到命的顶撞。「不是不是。刚才说的没错,没犯过法的普通市民无法理解在这个超管理型社会中,国家权力有多可怕吧。总之,从结论上来说……」在这个国家•秋津洲中──「在这有义务使用绑定个资的SNS的社会,信用度被数值化、变得肉眼可见的时代,现在有可能变成恐怖分子、或是做出犯罪行为的人,都会遭社会事前排除。」犯罪,亦或是类似的麻烦行为。无论哪种犯罪者,最初都是先从轻罪开始,随后受社会排挤而逐渐升级的例子很多。系统会彻底摘除这些嫩芽。累积轻罪、令信用度降低的话,就会被治安组织标记,甚至会在AI的自动监视、行动记录的彻底调查下,成为预防性逮捕的执行对象。「也就是说,这种人在犯罪前的准备或计画阶段就会被逮捕。想避开这些,就只能完全不用SNS,在无法使用行政服务和社会公共建设的状态下生活。」「……这样没办法正常生活吧?」突然出现的《幻想清洁(Fantastic Sweeper)》社长。命想像着被行政机关排除在外的生活,回答楢崎。「没办法使用信用支付,就无法正常缴纳通讯费、燃料费和自来水费……也没办法租房子,食物也只能用现金支付。这根本是原始人了吧。」「确实如此。当然他们也有可能就在深山里过着原始人般的生活,但你觉得那样的人能特意制作炸弹,去炸大都市的医院吗?」「不,那不可能吧。首先,他们连电车跟公车都不能坐耶。」最终结果,就是会在移动时被SNS和脸部辨识排除,遭到逮捕。「就是这么回事。在这个社会里,实质上是不可能犯罪的。最起码,恐攻的实行犯别说是遭到逮捕,连线索都没掌握到,甚至还没有半点报导,这种情况根本是天方夜谭。」「……开始有阴谋论的味道了。所以呢,你想说这是国家出手隐瞒的?」「没错,你很懂嘛。」「啊!?」认为不可能而随便提出的答案,竟被楢崎轻易地肯定了。「不想让肇逃人马的事件变成社会问题──有这种想法的掌权者很多。毕竟就算会有很多问题及牺牲,还是得留着假面舞会街,作为管理社会下的抒发管道和必要之恶。」「所以就把她……连着家人一起杀了吗!?」「就是这样。不过我也并不认同这是正确的。」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