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着下巴,此时挂钟终于敲响了。他看着外面完全黑下来的窗户叹了一口气说道:“先到这裏吧,至少有了一个方向,我们也可以不用盲目地调查了。”
他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依然沉浸在自己思考的漩涡之中,大脑如果不熄火是没可能停下来的。他见我没有反应,又推了我一把,我这才抬头看着他,此时白翌的神色有些异样,但这样的神色只存在了一秒钟,马上他又恢复了他冷淡的眼神。
我点了点头示意我没事,挥挥手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即使躺在床上我也没能够从那种诡异的缠绕中恢复过来。我觉得我可能误打误撞地接近了事实,于是决定孤注一掷,就从这一点出发,这一次干脆就相信自己的直觉。我感觉自己找对了路子,虽然还是十分模糊但它是我手头唯一能握住的线索,放过了可能就再也抓不住了。
就这样我一直都在查关于山河九鼎的事情,发现这裏面貌似还隐藏了些什么。为什么历代的君王都那么不依不饶地非得铸鼎,难道他们都不知道周文王砸鼎这件事么,这种情况居然陆陆续续地持续了几千年,这裏面到底还有些什么名堂呢,而六子他们又为什么会死咬着珗璜璧的秘密不肯说呢?我抓着自己的头发,白翌敲了敲门示意我可以去吃晚饭了。现在轮到我没日没夜地查资料了,除非上班或是困到不行,我都在埋头苦查,但是来来回回也就是这几个点,并没有进一步的突破,这让我心情变得非常烦躁。
我迅速地在键盘上敲了最后几个字,然后就出去吃饭。我揉着眼睛,最近可能用眼过度看东西都有些模糊,看样子再这样下去我只有也戴眼镜了。白翌指着电饭煲意思让我自己盛饭,一开始我还能告诉他点我查的东西,但是后来资料总是重复,所以没有更多的东西可以讨论。
六子自上次之后就再也没带来有关他老板的消息,明天就是周末了,也就是我们约定去看他老板的日子。我放下筷子对着白翌说:“我说……你觉得赵老板他们知道多少东西?”
白翌吃了一口饭说:“这个就得看了,不过他们铁定也知道得不全,如果真的全都知道,他们绝对会先下手为强。”
我道:“也就是说他们未必知道很重要的东西咯?”
白翌笑着回答道:“你是在衡量我们之间筹码的分量吧,这点不是我们现在该去操心的。这等于是一种拼图,也许他们手里的拼图碎片对他们来说没什么用,但是如果我们拿到了就可以把图案完成,反之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样的。我们目前该操心的是尽量理清所有线索,之后就是看运气了。”
他又看了看我摇着头说:“放心吧,事情还没到最后关头。你呀,还是好好吃饭吧,看你又瘦了,再这么下去就得皮包骨头了。”
我抬了抬自己的胳膊,甩着手说:“得了吧,我这叫做筋骨好,再说了我瘦关你什么事?”
他嘴角咧开一个贼笑道:“当然有关系,你以为抱着一副骨架子睡觉很舒服?不过也别太胖了,我不喜欢大胖子。”
我一口饭喷出来,连忙装出严肃的样子说:“什么抱着一起睡?我们的关系可是从睡同一间屋子分成睡两间了!”
他听我说这话还认真地低头思考了片刻说:“怎么说,你也觉得你干脆和我睡一起比较好?那倒也是,太行山那次居然被你给跑了……”
我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这种事情,而且最主要的是我们都是男人,我实在没有心理准备让同样是男人的白翌把我压下面,这种心理压力是非常大的。我指着他的鼻子说:“白翌同志,我先跟你说好了,你小子别……别以为我就会乖乖地让你……总之,还不一定谁上谁下!这事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我的窘态问道:“那么我们是不是要开一次仿遵义大会,找一百个人在大礼堂里讨论讨论咱们两个谁上谁下的问题呢,嗯?”
我举起筷子就向这只老狐狸的头上打去,他干脆一闪身,站起来坐到我对面的位置捧起碗继续吃饭,我红着脸怒目道:“你真没脸没皮的,这种事你都可以开会讨论!我先告诉你,我是不会那么容易让你得逞的,别以为吃定老子了!还不知道谁栽在谁手里,还笑!你小子对待问题严肃点!”
他咳嗽了一下来掩饰笑出来的声音说道:“好了,不闹了,你把筷子放下来吃饭吧。今天别太晚睡觉了,明天我们还有事办呢。”
我不甘心地瞥了他一眼,放下筷子看着桌子说道:“你倒是猜猜那姓赵的老小子最讨厌什么?”
白翌皱着眉头摇头道:“不好说,可能没钱会让他很崩溃吧,这种人把钱看的比命还……”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我连忙去开门,冲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明天才跟我们见的赵老板。
他满头大汗,因为天热我都可以闻到一股汗臭味,我皱着鼻子又不好意思说什么,就见他冲进我们屋子鞋也不脱。白翌端着饭碗,保持着夹菜的手势,就那么傻在那里看着赵老板向他冲来。
我连忙拦住赵老板,他一把抓住我的衣领说:“二位!”
我被他几乎是掐着脖子的,难受得想要扳开他的手,他干脆抓住我的肩膀来回摇晃。此时六子也冲了进来,他“啊”了几声,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自己的老板丢脸丢到这份上他一时间也找不到词来应付。我费力地扳开那老小子的手指,然后理了理被他捏皱了的衣领说:“你们这是演的哪出戏啊?还有赵……赵老板您有话好好说,不用掐着我的脖子!”
白翌此时已经倒了两杯白水,我看着六子想要询问到底怎么回事,他也摇着头说:“我也是刚刚才得到老板消息,他要我过来的……”
此时赵老板才稍微缓过神来,他擦着额头的汗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说:“二位……”
白翌示意我去接东西,我拿过盒子打开一看居然是珗璜璧,不过此时它几乎变成一种蛋黄色,和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差别非常大,即使如此依然可以感觉到玉所传来的丝丝寒意。
赵老板指着那块玉说:“这是我拿出的诚意,现在它归你们了,至于你们想知道的情报,我想等不用担惊受怕的时候自然会全盘告知。”
此时白翌眼中露出了一丝得逞的狡猾,不过这也是我和他待久了才能发现,估计这种神色连六子也未必能够察觉得到,然后白翌一本正经地让我把盒子藏好。
赵老板看我们收下了珗璜璧,底气才稍微足了点。他喝了大半杯水说道:“我老婆回来了,她死了有十七年了……”
第一句话把我说愣了,第二句话直接把我说傻了。他老婆死了,然后又回来了?
说完他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六子被他吓了一大跳,连忙跳到我身边,我也被他搞得一惊一乍的,连忙回头看向门口,但是门口并没有人。我们莫名其妙地看着赵老板,赵老板咽了下口水对着门口空空的走道说:“阿珍,我今天不回去了……我住这两个后辈这,他们……他们想让我给他们鉴定下古物。”
说完他神经质地指着门口对我们说:“还站……还站着干嘛……快叫婶子好啊。”
我和六子一点也不知道他要我们向谁喊好,但是此时赵老板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我们。我张着嘴巴对着空门怎么也找不到一句对应的话,我断断续续地说:“阿……阿姨好……”
白翌走到我身边,也对着空气说道:“阿姨好,赵伯伯是家父的至交,今天想要让伯伯住下来,给我们一些建议。”
我听到白翌不紧不慢地对着空气说得头头是道,也连忙滑稽地对着门口的走廊说道:“那个……阿姨,伯伯今天住这裏了……”
我踹了一下六子,他也对着门口说了几句话。赵老板马上接着说:“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再回家……”
于是我就看到赵老板对着空气低头哈腰地说了一阵,这才像被拆了线的木偶一样垮在沙发上。我还没搞清楚状况,觉得这事怎么乱七八糟的?如果是小说,那也编得太糟糕了吧。我低头看着白翌问道:“你看到门口有什么人了么?”
白翌摇着头说:“门口一个人也不在,赵老板不是要我们说么,那么我们就帮他说呗。”
此时赵老板垂头丧气地对我们说:“果然你们看不见她,只有我……只有我看见了,她……还是十七年前那个样子啊。”
原来赵老板的老婆在十七年前死掉了,而他老婆阿珍是名副其实的河东狮,他怕得不得了,别说偷腥养小秘,就连抽什么烟都得向他老婆征求建议,日子过得和大多数妻管严一样,既没有尊严也没有权利。后来按照赵老板的原话是苍天开眼,终于让这个母老虎得了重病死了,救他出水火之中。不过这个女人非常会持家,管钱管得是滴水不漏。其实撇开本身的泼辣,还算得上是一个贤内助,帮助赵老板做足了日后他飞黄腾达的前期工作。因为阿珍的父亲是法院离休的高干,她算是高干子弟,哥哥也是在法院工作,这也是赵老板在他老婆面前抬不起头的缘故。
于是我们便知道了赵老板最讨厌,最不想见到,最不堪回首的就是他的结发妻子。但是离谱的是这个早就死了十七年的女人居然又出现在了赵老板的面前,而除了他以外,就连我这样拥有阴阳眼的人也看不见,真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