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姨娘哽咽道:“不然还能如何?她才六岁。留下来就要一辈子顶着反贼之女的名头,今后还怎么过日子?我只想把她赎出来,再带她回娘家去,虽说我娘家不富裕,但还养得起我们母女。等她长大了,在辽东寻个不知她根底的殷实人家嫁了。岂不比继续留在赵家苦熬来得强?”
赵玮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他还从未听说过这种事,虽然赵玦在他心裏,早就已经不是赵家人了,可赵湄身为赵玦之女。上有祖母和嫡兄嫡姐,年纪又幼小,怎么可能离开家中,让身为侍妾的生母带回娘家抚养呢?这太不合规矩了!况且只赎幼|女而无视夫主之母以及嫡子嫡女,这莲姨娘就不怕世人非议?
他想了想,问:“你这样做,家里其他人不会反对么?虽说你婆婆还在狱中,赵泽远在老家,可赵演已经被放出来了,你没有见过他?”
莲姨娘一脸忿恨地道:“自然是见过的!就是因为他,我才决心要带着湄姐儿离开!他出狱之后,见家里被查封了,打听得我拿了家里的东西去变卖,换了些银子在外头赁了房子住,就来找我,要我拿钱出来,他要去赎他母亲和妹妹。我当日是听了姑娘的劝说,才赶在官兵封宅子之前,拿了私房和几样摆设出来,总共只当了二三百两银子,也不知够不够赎一个人的。若都拿出来给他,他肯定只会赎钱姨娘和二姑娘、三爷,连老太太与大姑娘,他都不管了,更何况是我们湄姐儿?可怜她小小年纪,已经牢里受了这两个月多的苦,若是再不能出来,就要死在里头了!他们赵家的人都不肯管自家骨肉,也不承认我是赵家人,那我把他们不要的女儿带走,又有什么关系?!”
赵玮与赵琇面面相觑,万万想不到此事还有这样的内情。想来牛氏当初窜唆着丈夫赵炯将继婆婆张氏一家赶出大宅,又将嫡长孙送往奉贤老家,从此不闻不问,如今被次孙弃之不顾,也算是报应了。赵炯一脉的子孙,果然都是自私自利之徒,坏竹出歹笋,赵泽虽然阻止了父亲伤害张氏,但本身也未必强到哪里去。
赵琇想了想,便对莲姨娘说:“你且安心回去,准备行囊吧,收赎之事我与哥哥商议一下,有了消息会通知你的。”
莲姨娘忙再跪下恳求:“姑娘开恩,我们湄姐儿年纪小,收赎只需要很少的钱,真的,很少就可以了。”
赵琇微微一笑:“我没有拒绝你的意思,只是你想想,你知道要去哪个衙门付银子吗?你知道要怎么做才能把人赎出来吗?”
莲姨娘迟疑了,她确实不知道。
赵琇便道:“所以我才让你先回去,这种事,我们做来比你方便些,也不怕会有人为难。等我们把人接出来了,自然会送去与你团聚的。”
莲姨娘大喜,连磕了好几个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又留下自己眼下暂时居处的地址,方才走了。
赵玮问赵琇:“妹妹是打算答应她的请求么?可是……只赎赵湄一个女孩子,似乎不太好吧?若是跟刑部的人说,怜惜她一个小孩子受罪,那还有年纪更小的赵沥呢?还是把他一块儿赎出来?横竖他哥哥无事,就把他交给他哥哥得了。”
赵琇却道:“哥,你想过了,虽然赵泽阻止了他父亲伤害祖母,可他对我们来说,还是仇人之子。他只是跟他父亲做对了,可他的母亲却是杀我们父母的仇人。我是不愿意跟他友好相处的。”
赵玮默了一默:“我心裏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毕竟救了祖母。”这几年张氏越发心软了,平日里听说哪家族人亲友有难处,都会忍不住去帮对方。而从她的信来看,她对赵泽为了救自己而受伤一事,是十分震憾的,也对这个孩子生出了几分怜惜之心,觉得他未必不是个好孩子,只是没摊上好父母。
赵琇道:“我们不在现场,也不知当时情形是怎样,也许他救了祖母,但于我而言,更情愿将此事当作是我们欠了他一个人情。欠了人情,还他就是,可怎么还却是有讲究的。哥哥,你可记得昨儿刑部尚书派家人送的那封信?”
赵玮脸色变了一变:“你是说蒋氏?你担心赵泽会恃恩求报,要我们为蒋氏脱罪?那怎么可能?!”
赵琇严肃地说:“就算是不为她脱罪,而是让她继续这样半死不活地待在牢里,我们也是不能接受的。甚至她在牢里死了,我也不愿意替她办后事。我想,为了堵住赵泽的嘴,让他没有立场要求我们做什么,我们最好先下手为强。”
赵玮已经完全被她说服了:“你打算帮他把家里其他人赎出来?”
赵琇笑了一笑:“想得美,我才不要看牛氏那张脸!我们帮他把弟弟妹妹赎出来好了,别的事就不管了。等他到了京中,他的庶弟庶妹们自会缠着他,也省得他来给我们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