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城小宅里的赵玮与赵琇收到了六房捎来的信,裏面提到蒋七老爷派家人将赵湘与牛氏送到通州码头,坐上了南下的船,据说是要到济宁蒋家原籍去,他们在船上遇上了准备下江南的赵演母子一行。
六房的伙计打听到,赵演把牛氏接去了自己母亲的舱房住下,并且跟后来上船的人说,他是带着祖母、母亲与弟妹们去江南投亲的。至于赵湘,没有跟他们一家再有往来,倒是曾经去过底舱,告知蒋七老爷的家人,牛氏遇到了牛家的亲戚,决定要跟他们走,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去济宁了,任她如何哭求也不肯改变主意。
蒋家的家人去见牛氏核实这件事,他并不认得赵演,因此赵演声称自己姓牛,叫牛氏为姑祖母,他也没有起疑。牛氏表达了自己要跟着娘家小辈走的想法,当时已经开船,蒋家家人也没法回良乡请示蒋七老爷,只得接受了。他们回了底舱,赵湘则跟牛氏、赵演等人开始了互不搭话、仿佛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的日子。
赵琇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两帮人会遇上,这称不称得上‘不是冤家不聚头’?不过我想不明白,赵湘想要摆脱牛氏不奇怪,可赵演都已经逃走了,为何还要将牛氏接到身边来?难道他竟是个大孝孙吗?还是赵湘用什么理由说服了他?还能让他帮着自己撒谎?”
赵玮想了想,冷笑道:“理由也不难猜到。赵演既要逃走,必定是打算抛弃赵玦之子这个身份的,否则日后他无论做什么事。都要被人看不起。他们兄妹想要婚娶,也结不到好亲事。若是投奔了钱家人后,在钱家人帮助下改名换姓,只要没有人追究,未必不能平安顺遂度过一生。可如今既然遇上了赵湘。万一赵湘将他的事嚷嚷出去,他的算盘就打不响了。赵湘身边还有蒋家仆人,兴许是拿这个为筹码,威胁赵演,若不带走牛氏,就会让蒋家人去拆穿他的身份。也未可知。蒋家虽然败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官场上的亲友还是有几个的,对付一个身份存疑的升斗小民,再容易不过了。”
赵琇眨了眨眼:“蒋家真会帮赵湘干这种事吗?为了什么?就为了让赵湘能够摆脱牛氏?那也太费事了!蒋家既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对付一个牛氏不是轻而易举的吗?赵湘都能对牛氏下毒了,断不可能会为了祖母跟蒋家闹不愉快啊。”
赵玮笑道:“蒋家多半不会帮她这个忙,也未必愿意在麻烦缠身时,再跟赵演这样的小人物纠缠不清,叫人抓住把柄。可是赵演不知道啊!再说,他即使带走了牛氏,也没什么关系。如今的牛氏可不是他离京前的牛氏了,重病缠身不说。手里没银子,身后没靠山,身边更没有爪牙。她日后若能乖乖听这个孙子的话。兴许还能温饱不愁。但她若是妄想用从前的手段来辖制赵演,赵演能弃她第一次,就能弃她第二次。到时候,她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赵琇想想那个情形,不由得心向往之:“好可惜。后续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也没法知道了。不然真想看看牛氏倒霉的样子呢。”
赵玮笑着起身:“断亲那一回她还不够倒霉么?若真想知道。等赵演下了船,六房的伙计自然会将他上岸的地点传信回来。到时候再托人打听便是。我们先去给祖母报信吧?”
赵琇也笑着站起身:“托人打听就不必了,从此断了音信是最好的。免得叫他们发现了,又再次缠上来。”
兄妹俩去了张氏的屋子,将牛氏与赵湘遇上了赵演,牛氏跟后者走了的消息告诉了张氏。张氏念了声佛:“这样也好,赵演他们卷走了全家人的财物,本就不该,如今既然重聚了,也当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牛氏为他兄弟二人,将泽哥儿逐出了家门,他反而带着生母弟妹逃走了,这不是大不孝么?赵湘固然是个畜牲,他也强不到哪里去。不过,他能够接回祖母奉养,就证明他还有可取之处,不至于丧了良心。”
赵琇与赵玮对视一眼,聪明地选择了不把他们的猜测照实告诉祖母。
张氏又继续说:“回头你们别把这件事告诉泽哥儿。先前他知道祖母与妹妹投奔蒋家去了,就放下了心,如今要是知道她们没去蒋家,反而跟赵演他们在一起,说不定又要担心了。横竖他已经离了那个家,牛氏再难,也没问过你们启轩哥,泽哥儿在哪里,没想过要重新认回这个孙子,那他又何必再为这样的亲人操心呢?他妹妹是个心狠手辣的,能离得远些,反而还是件幸事呢。”
赵琇眨眨眼:“祖母,您是不是听错了?牛氏是跟赵演他们在一块儿没错,但是赵湘没打算跟他们走呀?她应该还是要继续往济宁蒋家去的。”
张氏吃了一惊:“什么?她一个人去蒋家?”她脸色沉了下来:“果然……当初就不该信这丫头。她当初会对她祖母下毒,如今又将病重的祖母扔给庶母和庶兄,自己去过富贵日子,可见心性凉薄!当日我们就不该饶了她,即使不便送去官府,也当直接将人扭送尼姑庵,从此断绝尘缘,一辈子不许她出来见人才对!”
这算是张氏少有的重话了,可见她对赵湘的深恶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