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难怪我醒来看不到乔诺,难怪我打不通乔诺的电话……
乔家人限制了乔诺的自由。
但可悲的是,我除了傻傻地坐在这裏,什么都做不了。我努力地想听清他最后的一点声音,可终究,在我视线变得模糊,眼泪不受控制地砸下来的时候,电话还是挂断了。
带着绝望一般,电话被挂断了。
它似乎不会再响起了,我听见我的脑海里,一个声音这样告诉我。
半个小时后,关月来了。
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衫,也没有化妆,看起来极其憔悴。
归根究底,我最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人,是她。
我依旧握着那部破碎的手机,仿佛时间不曾流逝,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她慢慢走到我床前。她每走一步,我的心就多痛一下。直到她真正站在我跟前,面无表情地审视着我。她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抬眼望着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过了很久,我听见自己声音颤抖着说:“打我吧。”
闭起眼睛,病房里静得连呼吸的声音都能听到。
“打你做什么,打你董铭阳就能没事吗?”她声音带着哭腔,却是笑着说出来的。平时笑的人哭起来最可怕,平时冷静的人发起疯最可怜。我跟她,就是这句话的完美的例子。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害了董铭阳……”
我应该向关月坦白真相的,但是想到乔诺刚刚的电话——
除了道歉,我什么都没有多说。乔诺说要我相信他的,他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他是乔诺,他是什么都能做到的乔诺。他一定会保全自己,也一定会救出董铭阳的!
对,一定的。我现在不能说出真相,况且,现在,这个时候说出来的真相,也没有什么信服力。
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那一切。
母亲已经做了证,艾晴也指证了董铭阳,现在就算说出是乔诺的失手,也不会有人信了。
脑海里思绪纷纷,我的眼泪再一次止不住地往下流。
“你别哭了,你哭我也没办法安慰你。”关月强忍着在眼里打转的泪,“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是你的责任,但我就是忍不住怪你。”
“你总是这样,苏静安,你仗着自己聪明,自己见过的世面多,所以你有什么事从来都不跟我说,都要自己一个人硬担着,你但凡跟我说过一次你家里这方面的事,我关月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找人帮你解决,我他妈什么事给你解决不了?”
“这是我第一件怪你的事。而第二件,也是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早就和董铭阳认识,但你没有告诉我。”
“看我喜欢他喜欢的连自尊都不要了,你很开心对不对?”她嘴角扬起一个自嘲的笑,字字句句都如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抽打着我的脸。
“不是,不是这样的,你不能这么想。”
我的声音含糊不清,除了这种无力的辩解,我已经浆糊了的脑子想不出任何能平复她情绪的话。
我突然觉得好累。
“你到底把不把我当你最好的朋友,还是你归根究底就把我当一个傻子呢?”她用力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不应该说这些话来刺|激你,但我真的,我这裏也真的很痛,不比你少一分一毫,如果我今天不说出来,可能我明天就要死在家里了。”
“你知不知道被自己最信任、最在乎的人欺骗,而也因为这个人,让我最喜欢的男人身陷囹圄,那种感觉有多么恶心、多么难受!”
“对不起,对不起,关月,我没有想过这件事会发展成这样。我没有告诉你我和他认识,是因为我曾经经历了很多你没法想象的事。我被这些事情改变着,但我不想我最好的朋友你,看出我这些改变,我怕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不再纯粹,我怕失去你。”我绞尽脑汁把我心中所想汇聚成她能听懂的话,“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我想让你知道,我并非想伤害你。”
事实上,我谁也不想伤害,却最终把所有人都伤害了,包括我自己。这大概是最无望的事情了。
“好了,你别说了,你再说我也不想听了。”她收住情绪,拿出严肃的样子,“现在咱俩不是较劲儿的时候,给我打起精神来,陪我去找艾晴。”
“艾晴?”我闷葫芦般的脑子像是被她开了一窍。
“现在能解决这件事的人,只有她了。”
“我想好了,她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就不信我给不起。”她咬着唇,像是下完了这辈子最大的决心。
在这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我并不了解关月。
原来她比我强大得多,只是她从不肯真的展露出来。
而那个真正软弱无能的人,却是我。
我以为我被生活历练得足够聪明坚强,殊不知我才是最可笑、最自以为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