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我生了一场大病。
高烧快要到四十度,无论喝多少退烧药都无济于事,大半夜我想爬起来去医院,走到苏远卧房门口却没有力气敲门,直接在他门口昏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房里了。
是VIP病房,一切设施应有尽有,就是没有人情味。
掀开酸胀的眼皮,吊针扎在我的手背上,透明的液体一点点地流进我的血管,床边坐着保姆阿姨,她在认真地帮我削水果。我突然没由来地双目开始酸痛,湿漉漉的东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重度高烧,陪在我身边的,却是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阿姨。
“小安,小安你醒了呀?”阿姨停下动作,欣喜地凑过来,赶忙摸了摸我的头,“嗯,果然退了不少,你都不知道,今早吓死我们了。”
她说我们,而不是我。
听她这样描述,我竟然咧开嘴,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眼角那片湿漉漉的地方,再次被水汽覆盖。
在这一瞬间,我真的,真的觉得自己很可怜。
哪怕一点儿隐隐约约的在乎,都会让我忍不住流泪。
我不是一个矫情的小姑娘,大抵是因为太不矫情,这么多年来用钢筋水泥把自己包裹起来,反而别人给的一点点关怀,都足以让我丢盔卸甲。我当然知道苏远不是真的关心我,所以,我就更加,更加可怜自己。
翻了个身,我背对阿姨。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我默不作声,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生了病的人总是特别脆弱,而我想起昨天夜里的那一幕,依旧觉得整颗心都被揪着。可怕的是,我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些情绪,林芳就带着艾晴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医院。
当艾晴把一大袋子水果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时,我整个人惊得差点儿从床上弹起来。
我不记得上一次见这两个人一起到底是什么时候,我只觉得脑仁一个劲儿地疼。阿姨扶着我坐起身,林芳一脸喜气洋洋的样子坐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摩挲着我苍白的脸。
“怎么烧成这样啊?早上你爸给我打电话,叫我过来看看你,可把我吓坏了。”
她一脸疼惜,我却想起了上次见面,她见我时恐惧的眼神。
我突然觉得她无比的陌生。
而让我更陌生的是艾晴,一向打扮乖张的她竟然乖乖地把头发披在肩头,身上穿着一条极为淑女的连衣裙。她厚脸皮地衝着我笑,张口闭口地问——姐姐你好点了没,我洗水果给你吃。
“阿姨,你先回家吧,我妈在这儿照顾我就行了。”我轻声对一旁愣住的阿姨说,她表情迟疑地扫了两人一眼,然后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我不喜欢家丑外扬,我也不想让阿姨看见等会儿面目狰狞的我。
阿姨收拾好走后,病房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我靠着床,冷着脸,目光在二人脸上不断逡巡。艾晴表情有点装不下去了,林芳有些尴尬,赶忙要艾晴去洗水果给我吃,却被我一声令下拦住。
“水果就不用洗了,我也不想吃。”我声音嘶哑,一脸讽刺之色,“你们俩来,真的是为了探望我吗?”
“不是探望你买这么多水果?”林芳埋怨地看我,“都是一家人,你不要总是这个样子嘛。艾晴今天本来要跟同学一起去旅游的,听说你病了,专门赶过来,终归还是姐妹,你看她多记挂你!”
“对啊,我连旅游都没顾得上去。”
艾晴拿出那副虚与委蛇的嘴脸。
“我用不着你记挂。”我懒得废话,“妈,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和乔诺正式恋爱了才过来看我,你也别装作一副真的很关心我的样子。”
“静安,你怎么跟妈妈说话的?”她面子有点撑不住,“你谈恋爱了,还找到这么好的对象,我身为你的妈妈,替你感到高兴,不是很正常的吗!”
“是吗,你不担心我今天没吃药吗?”我嗤笑地看着她,眼里全是失望。
“苏静安,你生病了,妈妈大老远来看你,你别一副不知好歹的样子好不好!”艾晴这时候站出来像是在说公道话一样,还扶住林芳的肩膀,活脱脱一副母女情深。
得了,我是外人。
一口气提了上来,我止不住地咳嗽,林芳要递水给我,被我毫不留情地推开。
我真的受够了这俩人一唱一和,抬起头就朝着艾晴吼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连站在这儿的资格都没有。要不是我帮你求情,你以为你现在能站在这裏装模作样吗?”
“我告诉你艾晴,你要是再敢使坏伤害我朋友,你看我能不能收拾得了你!”似乎没想到我反应能这么激动,艾晴气得双目瞠圆,连拳头也握紧。
见我与她气氛剑拔弩张,林芳赶紧出来当和事佬,一边拍着我的后背给我顺气,一边冲艾晴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