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都是奶奶一个人在家,家里冷清得不得了,我们一来,奶奶明显高兴得很。
我和关月把菜拎到厨房,打算好好做顿饭。
“你去陪奶奶聊聊天,顺便也能多知道董铭阳的事情,做饭我自己来就行了。”我往外推搡着关月。
“这么多菜你一个人啊?不行不行,我帮你吧,回头我们再找奶奶。”关月不同意。
“我都说了,没事,我自己经常一个人做一桌人的饭,你去找奶奶聊聊天吧,你在这我还觉得帮倒忙。”
“……行,那我去陪陪奶奶。”她拍了拍我,总算离开了。
其实我心裏是打着算盘的,董铭阳这个人虽说主意正,但他很听奶奶的话,既然我的话不管用,那奶奶的,他总会听进去一些吧。关月和奶奶混熟了,奶奶喜欢了,自然就把她当孙媳妇看。到时候关月有的是借口来这裏看奶奶,董铭阳想躲都不成。
这样想着,我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许,等董铭阳出来,他能和关月好好地发展。
但笑着,我的心又开始冷了下来。
我心中常常忍不住想起美好的未来,可脚下荆棘丛生的路,却又时刻提醒着我,苦难还没有过去。
如果老天开眼,怜悯我,有幸能让我们渡过这关,我发誓,从此以后的人生,我一定要好好地做人,好好地珍惜我的人生。
伴着客厅那头传来嘻嘻哈哈的说笑声,我把好几道菜全都做完了。
不得不说,关月在和别人打交道上,的确很厉害,仅仅这么短的时间,奶奶就和她说了好多事,她们甚至还一起看董铭阳小时候的照片。
说起来,当初我来到他家,怯生生的,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如果不是奶奶一直包容我,我想我也不可能感受这些不属于我的温暖。
见我做好了饭菜,关月马上跑过来帮忙。两个人干活快了很多,很快,饭菜就都上了桌。
几乎都是奶奶和关月爱吃的菜。关月看见桌上的菜,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她声音哑哑地问,怎么都是我爱吃的菜啊。
我没说话,只是笨拙地笑。
擦了擦手,我赶紧过去扶奶奶过来坐。我不敢看关月的眼睛,我怕我看她我就会哭出来。我已经哭得够多了,再哭我怕自己眼睛瞎掉。
其实,我不是一个很擅长表达自己情感的人,我和关月这么多年的情谊,更多是关月在主动。若不是她主动,恐怕我连朋友也不会有。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关月,她在我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有多重要呢,大概和董铭阳、乔诺,一样重要。只不过,这三个人占据着不同的位置。
他们一个是爱情,一个是亲情,而关月,就是我最重要的友情。
我之所以精神濒临崩溃,不单单因为董铭阳和乔诺,有一部分,也是因为她。如果她恨我,如果她知道我隐瞒的真相,她就再也没办法和我变成以前那么亲密无间了。这种不是一刀捅的痛,而是那种细细密密却又绵延无期,没办法挽回的痛。
我不知道我和她以后会变成什么样,能珍惜一刻,便多一刻吧。
这些情绪,想必她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有那副类似于尴尬的神情。有时候,更伤人的永远不是一刀两断,而是慢慢地变质,到最后消散不见。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奶奶笑得特别开心。我告诉她说董铭阳在外地又有了点小生意,忙得不可开交,最近都没空回家。
奶奶早就习惯了董铭阳时不时地去外地赚点外快,所以想也不想便相信了。关月依旧乖巧地微笑着说:“等他回来,好好教训他,谁要他不陪您吃饭!”
然后,关月在桌下踢了踢我,甩了一个“给我笑”的表情给我。
抬起头,我对奶奶说:“对,等他回来我们两个收拾他。”
吃完饭已经快要九点。
我和关月分工明确,她负责哄奶奶睡觉,而我则负责收拾碗筷。奶奶很快便睡着了,我也很快收拾好了一切。
关月就在这时从奶奶的房间匆匆忙忙出来,手里的电话响个不停,她直接跑到阳台去,不知为何,我却突然慌张起来。
她看起来神色很紧张,于是,我只能想到这个电话与董铭阳有关。
穿上黑色的外套,背上包,我佯装镇定地坐在沙发上等她。
这个角度,我隐约能看到她在阳台瘦弱的背影,她在原地踱来踱去,我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
大约过了十分钟,她终于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我站起身,有些恍惚,走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怎么了?”我压低声音。
她认命般地闭上双眼,两粒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艾和醒不过来了。”
“醒不过来是什么意思?”我下意识地捏着她的手臂。
“植物人,植物人了。”她低着头捂着脸,碎发掉了下来,发出一阵低声的啜泣,“律师说了,这样就难办了。听他这么说,我就打电话给艾晴,艾晴跟疯了一样把我骂了,然后说——”
“说什么。”我的声音也开始颤抖。
“不和解。”她透过碎发看我,眼神里除了无望还是无望,“她不和解了。我们没办法帮董铭阳了,他要失去自由了。”
听着关月痛不欲生地说出这几句话,我呆呆地坐在那里,身子僵硬得仿佛一具尸体。我无法形容出我到底是怎样的感受,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接着,是一阵耳鸣。
我听不清任何声音,只看到关月的唇一直在动,她一直在哭。
而我开始呼吸急促,头晕目眩。
昏倒之前,我看见关月模糊的身影向我扑过来,她的热泪狠狠地砸到我的脸上,带着冰冷和绝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