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桦青和徐相长一起站在体育馆二楼的器材室,这是一个很好的观察视角,靠近窗口自上而下俯视正好可以看到时杳杳和陆晚嫦所处的位置,靠近门边又可以看见体育馆内发生的一切。
其实,造成彦使楚现在这样性格的原因,归结起来不过是简单的两个字——家暴。
在徐相长推荐这个队员的时候,禹桦青就粗略听他讲过这些,但这次再听到,心中又升起了一股截然不同的愤怒。
“他爸爸是一个很混账的人,无业游民,最大的乐趣恐怕就是欺凌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徐相长几步踱到栏杆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
隔着薄薄的青色烟雾,他的表情好像矇着一道屏障,他透过袅袅腾起的烟雾,望着没有关上门的训练室,彦使楚弓着身子一丝不苟地擦拭单杠横梁。
他远远地看着,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是在上课铃打过了下课铃又响起的时候,彦使楚性格沉闷素来寡言少语,但是一直学习优异,就这么消失了一节课,徐相长也是心裏发慌,他找了许多地方,终于在走廊尽头的盥洗台找到了彦使楚。阴暗的角落湿冷,彦使楚僵硬着脖子有一丝诡异的偏执,指尖泡涨发白现出白色的痕迹还在执着地擦着,脸上带着一种接近强迫症的疯狂。徐相长拉着彦使楚问了很久,那时,彦使楚的脸上是近乎病态的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几度开合,讷讷地说了原因:“脏……爸爸会打妈妈……”
回忆停止,徐相长闭了闭眼:“前几天我看了一档节目,我才知道了一个全新的名词——家暴目睹儿童受害者,与之相对的叫家暴直接受害者,我第一个就想起了他。他初中刚入学的时候,自闭得不像话,在班上被欺负、被排斥、被漠视,他就像一个行走在人群中的隐形人,直到有一次他在盥洗室差点被欺辱他的人淹死在洗手台……”
禹桦青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她知道即便是温室也有阴暗的地方,学校里也存在恃强凌弱,但没想到会那么过分。
细细回忆起来,她念书时期也接触过关于这类事的隻言词组,某一天某些要好的朋友或者是班上的同学漠不关心地提起:昨天谁谁谁又被怎么怎么欺负了,好可怜……
是了,好可怜。我们也只会感叹一句可怜。
针不扎在自己身上就不会知道痛,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那些被掩藏在玩闹背后的欺侮有多丑恶……
“那时候校长找到我,从那以后,彦使楚就转到了我的班上,因为没有别的班级愿意接纳他……”徐相长的声音里有些不一样的情绪,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自己,与彦使楚相差无几的狼狈岁月。
禹桦青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终究没说话。
他没有资格去评判那些冷漠着拒绝伸手的人,谁愿意接受一个挨了打都不会喊救命的人呢?在自己带的班上出了事故,毕竟会影响前途……那时候他站在病房外望着孤零零躺在病床上的彦使楚,想了很多。
他想,到底是谁的错?
孩子们总归是会被饶恕的,但是孩子们顶着一张天真的脸犯着不可饶恕的错那是多么残忍的事?你以为他单纯无知,其实他只是恶劣地用自己的喜乐凌驾他人的自尊之上,他们心裏的那些玩乐玩笑是另一个人的深渊……这些,他深有体会。